其實這位「樂神」就是巴赫——
巴赫的作品,大多都帶有濃郁的巴洛克風格,這些作品中大多都是復調曲目。這些曲目都具有較高的演奏難度和欣賞價值,在前世界被很多鋼琴家稱為「鋼琴中的奧林匹克」。
雷引用了一句在前世界鋼琴系學生們中間流傳的話「有的人死了,可他還要逼死活著的人,比如巴赫。」所以他的這些作品在後世界雖然也被廣泛的流傳。但是這些殘缺作品至今都沒有能夠復原。曾經也有人嘗試過復原,但最終還是被確認復原失敗了。
但是柳言所「復原」的這首曲子,在柳均庭這位已經達到專家級別的音樂才子看來,應該是經得起推敲的。而在安大藝術系的校內選拔賽上演奏這首曲子,一來可以讓這首曲子的首發地留在安州,二來影響相對較小,等到這首曲子傳出去之後,自然會有人對它進行考證和研究的,如果被確定復原成功了,那自然是件好事,即便是被確認失敗了,那也不會引起太大的反作用,這對于柳言今後的發展來說也算是一種保護。
不過在練習的時候,柳言可是吃夠了顯擺的苦頭。這首曲子其實應該算是老爸給他選擇的四首曲子中最難的一首,當然這是因為他補全了殘缺的部分的緣故。練習的時候,不是右手顧不上左右,就是左手顧不上右手,當兩只手合奏的時候,即便是單手旋律練得再純熟,雙手演奏依然是生澀無比。
今天的評委中慕琪副教授並不是柳言的老師,他是教高年級的,不過由于那次華沁芳和惠輝的比斗事件,他對柳言這個一年級新生還是有深刻的印象的。所以當柳言走上台的時候,他月兌口而出「咦」了一聲︰「咦!他也是彈鋼琴的?」
旁邊的講師邢密是柳言的授課老師,他有些奇怪自己的老師怎麼會這麼問︰「老師,他是我的學生……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哦!他是你的學生啊!」慕琪看著自己的得意弟子笑著擺手,「沒什麼,我見過這小家伙彈電吉他,還是頭一回見他彈鋼琴呢……他學得怎麼樣?」
「這家伙,我第一次見他,嚇我一跳,這麼大高個,不像來彈鋼琴的,反倒像來砸鋼琴的……呵呵!」邢密為人比較風趣,平時也喜歡和學生開個玩笑什麼的。
慕琪被這家伙逗得哈哈大笑,這時候柳言已經走到了舞台中央,深鞠了一躬之後,在琴凳上坐定。
這是一首降b大調的曲子。開始的第一小節,就標了一個很明顯的p,標明了曲子的力度。
在音樂語言中,「p」代表著「弱」的意思。巴赫的作品里,靈巧而華麗的樂句佔了很大的比重,所以他的曲子里,一般都不太會出現比較強的力度記號,最多也就是個f(強),大多數時候都是p(弱)、mp(中弱)、mf(中強)之類。最具特色的是在曲子的中間,經常會出現許多cresc.(漸強)、dim.(漸弱)之類的記號。而且在速度上一般都不會很快。他的這些創意曲所要表現的大多是一些華麗、精致的形象,而不是那種急躁和激動的情緒。
柳言抬頭看了一眼曲譜架,彈奏的時候是不會需要看曲譜的,之所以放一本曲譜在這里也只是一種習慣性的禮節。他左手微微地一沉,隨之一個極微弱的低音響起,這一次被後世稱為劃時代的演奏開始了。
柳言的右手就仿佛一只靈巧的小鳥,手指以並不過份的細小動作跑動起來了。于此同時,他的左手也同樣以中速的速度穿插進了另一條旋律。左右手的兩條旋律完全不一樣,但卻是配合地那麼的默契,就好像兩只親昵的小鳥在空中時而相伴著一起飛翔,時而又各自分開,兩個不同的旋律在各自優美的行進軌跡中交織出了一條優美的波浪線。而那些強弱力度的漸進式變化,讓整首曲子突顯出了一種優雅的表現力。
這就是巴洛克風格復調的魅力,仿佛一個徜徉在陽光中的老人閑庭信步的貴族氣質,不急不躁閑適地生活態度,又仿佛一件精雕細琢的玉器,溫潤著散發出柔美的光芒,更如同一片生長著幽雅淡香的薰衣草花田,整片的薰衣草花香讓人感受到一種濃淡適度的清新空氣。在這樣的音樂里,沒有激動、熱血、狂放,但是就是這種張弛有度充滿活力的音樂給人一種含蓄的力量。這就是復調,而巴赫無愧「樂神「的稱號!即便他在後世界永遠也不會擁有自己的名字,但是他的音樂卻是無處不在的經典。
當然,真正要讓曲子能夠達到這樣的表現力,那是需要非常高超的演奏技巧和身後的藝術修養的,現在的柳言還遠遠沒到這樣的程度。不過,對于初學鋼琴的他來說能夠比較完整地把曲子彈下來,還隱約表現出了一絲原曲的神韻,就已經很難的了。
剛開始听的時候,慕琪和其他的評委除了感覺到柳言在演奏技巧上還算可以之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畢竟這首曲子他們也都是熟練無比的了。而柳言的演奏技巧還達不到讓他們有驚艷的程度。除了邢密之外,他們甚至都覺得這種水平要想在「東皇鐘」青年賽上取得優異成績那是妄想。
「小家伙的技巧上還有些生疏呢!小邢,你要下點功夫啊……」慕琪听了一會之後就對身邊的邢密說了這麼一番話。在他看來柳言跟邢密學鋼琴只達到了目前的水平有點丟臉了。
「老師,這小子是個初學者,要不是我們學校入學考試的門檻低,他是絕對不可能被錄取的,我問過,他才學了不到半年的功夫。之前都沒踫過鋼琴。……這……這小子最近這些日子是怎麼練的?上次我听他彈托列卡849的時候只能算勉強合格……」邢密自然也听出了柳言演奏技巧上的疏漏,但是他更驚訝于柳言進步的神速。
「什麼?不可能吧?他真的踫鋼琴才半年不到?」慕琪一听這話簡直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他看著邢密的臉,又看不出有一點開玩笑的樣子,邢密嚴肅的時候絕對是非常嚴肅的。
邢密再次點頭確認,其實如果不是他親眼看這柳言在這半年里的進步,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我听他同屋的說過,這小子本來就沒打算考我們學校,是因為他女朋友在醫學院那邊,所以他才臨時學了幾首考試曲目,這才通過的入學考。之前都沒踫過鋼琴,開學模底的時候,連個最基本的托列卡599都彈的磕磕巴巴地。」
「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這小家伙就是個天才。不過這也證明了另外一件事情。」隨後慕琪就把柳言彈奏源音曲《蕭湘水雲》的事情和邢密說了。邢密對學生之間的事情關心不多,平時也就只顧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所以對這個事情他並不是很清楚
不過那首《蕭湘水雲》他還是听過的,對于自己的作曲能力很自信的他還曾嘗試能不能移植到鋼琴上,可就是達不到那個狀態。他沒想到的是,演奏著竟然是自己的學生。這一刻他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孤陋寡聞了。
可接下來所有的評委都同時出現了這樣的自問。
柳言在彈到傳統曲譜上本該結束的地方,沒有任何停頓,接著彈了下去。
而所有的評委听到他接續的那部分時,全部驚呆了。第一個站起來的是慕琪。這旋律是那麼自然流暢,餃接的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對于樂神的殘篇,每一個試圖在音樂領域有所建樹的音樂家都會嘗試復原。但是無一例外都是失敗的。而這些評委中就有人做過這樣的嘗試,慕琪和邢密都做過。
也正是因為他們曾經嘗試過,才了解的那麼透徹。也正是因為他們嘗試過,他們才知道那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今天他們听到了……听到了近乎完美的詮釋。而且柳言在後面這部分下了很大的力氣,柳均庭也不想因為兒子技術上的生疏而導致這首完美的續篇被人指謫。所以特意下了很大的功夫訓練他這後半段。
和別的曲子不同,巴赫的曲子就算彈過了一百遍。但當你再次彈起的時候,依然會保持這最初的那種情緒。演奏巴赫的曲子,頭腦會保持不停地高速的思考。左手和右手的旋律單獨演奏的時候,會給人一種不知所雲的感覺,也沒有什麼很特別的地方。但是在大腦的高速運轉下的這兩條旋律默契地合為一體的時候,一種美妙而充滿生機的音樂會憑空出現。這時候演奏者會感到一種很特別的成就感。這就讓巴赫的曲子永遠保持著那種新鮮感。
凡是試圖復原巴赫作品的人總會不知不覺的讓這種具有強大差異的音樂旋律統一結合起來,而這樣的嘗試最終就會稱為那種彈了幾遍之後就失去新鮮感的單一的旋律。盡管美感尚存,但生機已失。
但是柳言的「復原」其實是巴赫本人的原作,所以在慕琪他們听來,完全保持了巴赫曲目中的整體統一的風格。這又怎麼能不讓他們激動。當柳言彈完整首曲子之後,慕琪第一個沖上了舞台,一把搶過琴譜架上的曲譜。
這份曲譜是柳均庭手抄的。柳言本來就沒有寫譜子,所以柳均庭根據柳言的演奏把曲譜抄了下來,讓他帶回學校。可沒想到現在卻被慕琪搶走了。柳言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看到慕琪一頁一頁的翻看著曲譜,他的手在顫抖。曲譜那嶄新的紙張被他抖地「嘩嘩」響。
慕琪看完了所有的譜子,在最後的一個角落里看到了「柳均庭」三個字。這是柳均庭的習慣,不管是什麼曲譜只要是他抄過的,必定會留下一個簽名。而這三個字在慕琪眼中卻是格外的刺眼。
「你是均庭的兒子?」慕琪的聲音都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