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萬萬不可!絕對不可!」想到自己月復中的骨肉,慕容映霜再顧不得抱著自己的人是至高無上的皇帝,語氣堅決地拒絕道。
軒轅恆已抱著她走到床榻邊上。他輕輕地將她放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她。然後,他伸手拉過衾被,輕輕地蓋在了她身上︰「睡吧!」
「那麼,皇上您呢?」慕容映霜瞪大美眸,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有時,她不得不佩服他的自制與理智。
軒轅恆猶豫了一陣,從床榻上站了起來︰「朕想先走走,在霜兒房內看看書,稍後再睡!孜」
「皇上……睡不著麼?」慕容映霜遲疑道︰「要不,請皇上今夜且回乾元殿,再召嬪妃侍寑吧?」
她好心地建議著,說不清自己內心是希望他快走,還是希望他留在這里,不再召寑其他嬪妃。
「朕今夜既來到含章殿,又怎能再回去,自己亂了規矩?」軒轅恆說著,突然輕輕一躍,已翻身上了床,潛入衾被之下,輕輕地將慕容映霜攬入懷中。
「皇上……」慕容映霜略驚。他不是說是要先看一陣書麼沮?
「沒事,快睡!」軒轅恆像是擔心嚇著了她,輕聲說道,「被窩尚寒,霜兒手足冰涼,朕給你暖暖腳!」
一股暖流從心底涌起,慕容映霜再次被感動了一下。
這位在眾人面前一臉冷漠威嚴的九王之尊,已經連續三夜抱著她,為她暖手暖足,卻沒有任何非份之舉。
是因為她有可能懷上皇子,他才對她如此溫柔嗎?世人如何想像得到,這至尊帝皇偶爾溫存體貼起來,竟會是這個樣子?
不管是出于何種目的,他能做到對她如此厚愛,她也應該感到滿足了吧?
想到自己被他如此溫柔對待,內心卻還暗藏著另一個男子的身影,她甚至感到了一絲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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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除夕。洛都的雪,前兩日便停了。雖是年夜,卻並覺不如何寒冷。
除夕夜,宮廷照例安排了盛大的宴席。宴席之後,皇宮內會燃放煙花。
皇上與群臣貴戚將會在平明湖畔觀看,而洛都的老百姓,皆可在自家庭院開闊處,或是街道內巷居高處,遠遠觀望皇家焰火。
因身懷有孕,慕容映霜無須出席今夜的盛宴。
估模著宴席應已結束,焰火即將燃放,她帶著輕歌、漫舞來到了華碧苑庭苑開闊處。
「娘娘極愛看焰火吧?」見慕容映霜抬頭遠望平明湖方向,平靜的臉容上難掩期待,輕歌不禁笑道,「我們也極愛看呢!雖是逢年過節都有得看,每次仍是覺得開心異常!」
「嗯,我從小便愛看焰火。」慕容映霜輕聲道,「每年除夕,我與娘親吃過年夜飯後,都會在太尉府後院觀看焰火,然後便是通宵不眠,守歲到天明。」
「娘娘,我們今夜也通宵不眠守歲麼?」漫舞興奮問道。
「嗯。」慕容映霜輕輕應道。雖然她如今懷有身孕,但她今夜仍想守歲。
與所有洛都民眾一樣,以往的每一個除夕,她與娘親都會達旦不眠地迎接新年。她知道,娘親今年也一定會這麼做。
她想陪著娘親一起守歲,盡管她在宮內,娘親在宮外。但同望著這滿天繁星,她們的心意該是相通的吧?
「快看,皇宮放焰火了!」
「好美!」
隨著輕歌、漫舞的驚呼聲響起,平明湖方向的夜空,綻放起絢麗繁花。慕容映霜抬頭靜觀,任憑兩個小丫頭在身旁驚叫贊嘆不止!
望著那滿天絢麗,她忽又想起了那個同樣燃放焰火的中秋之夜。
她想起了趙王抱著受傷的她時,桃花眸中閃過的璀璨華采與驚疑不解!
她也想起了,帝皇遠遠注視她的眸光,以及他清冷身影後的滿天絢美……
焰火燃放了足足一刻鐘才停止。
三人意猶未盡,皆站在庭苑中不願回房。
「娘娘,我們命人將案幾和凳子搬出來,擺上茶點瓜果,便在庭苑中守歲吧!」漫舞提議道。
「也好。」慕容映霜點頭。
今夜繁星滿天,景色甚好。在庭苑中坐著,總比回到她終日待著的寑室有趣得多。
「在庭苑中守歲,便不怕凍著了?」清冷而威嚴的聲音從苑門處傳來。
三人連忙轉身行禮︰「皇上!」
慕容映霜有些驚奇。焰火才剛剛放完,他便出現在華碧苑之中。這麼說來,他在晚宴結束後,便直接到華碧苑來了?
「霜兒,今夜的焰火可好看麼?」軒轅恆已走到她身前,收起入門時有意的責備口吻,輕笑著問道。
「今夜除夕,皇上為何不留與平明湖畔,與群臣共賞焰火?」
「呵呵!朕平日陪他們的時候已夠
tang多的了,就不能來陪一下朕的霜兒?」軒轅恆寵溺說著,絲毫不介意輕歌、漫舞以及出來迎駕的小宮女們便在身旁。
這幾日,慕容映霜已經習慣了他時而表現出的寵溺與親近。她輕輕笑了笑,轉身對著眾人吩咐道︰「輕歌、漫舞,你們快快將茶點瓜果擺出來,並將清酒暖上。」
然後,她又對軒轅恆道︰「皇上,今夜夜色極佳,臣妾也不覺寒冷,不如我們便在院子里坐一陣吧!」
「那麼,便听霜兒安排。」軒轅恆笑意不減,「可是,為免凍壞了朕的皇兒,我們只坐一陣便進去,朕陪你守歲到天明如何?」
「皇上要陪臣妾守歲麼?」慕容映霜驚道。
「當然,否則朕今夜為何特意前來?年初一到年初三,均無須上早朝,朕如何不能守歲?」軒轅恆仍是一臉輕笑,「不過,若然你這孕婦身子受不住,朕倒可以恩準你先上/床去睡!」
「臣妾熬夜,向來不在話下。」慕容映霜也不覺一笑。
很快,宮女們便將案幾、凳子搬到庭院前,擺上茶點瓜果,並在案上點起火爐,爐上用溫水暖著一壺清酒。
軒轅恆攜著慕容映霜的手走到案旁坐下。慕容映霜為軒轅恆斟了酒,然後自己以熱茶代酒,兩人舉杯慢慢品飲。
「今夜的星星,也是極美!」抬頭望著滿天繁星,慕容映霜不禁感慨道。
「沒錯!今夜夜色極佳,酒也極好……」軒轅恆又飲了一杯酒,扭頭笑看著慕容映霜爐火映照下的俏臉,「……人,也極美!」
慕容映霜略不好意思地回望軒轅恆一眼,又再抬頭望天。
一顆流星從星空中劃過,拖著長長的尾巴。慕容映霜連忙站起身來,閉目合掌許願。
「霜兒這是做什麼?」待她許完願重新坐下,軒轅恆問道。
「臣妾對著流星許了個心願。」
「流星?凶吉福禍之征兆,向來都是佔卜師借此胡言亂語,朕一向不喜,也不相信!」軒轅恆冷冷說道。
見軒轅恆突然一臉嚴肅,慕容映霜不禁啞然失笑︰「臣妾並非佔卜師,不過就著民間傳說,借著流星寄托情思。依皇上所言,想來許的這個願,也並不靈驗!」
「霜兒許了個什麼願?」軒轅恆卻忽然有了興致。
低頭略一思忖,慕容映霜和盤托出︰「臣妾許了個願,希望可以再見娘親一面。」
說著,她又抬頭嫣然一笑,「皇上說,這怎麼可能靈驗呢?」
入了宮,絕大部分嬪妃直到死,都難以得見家人。除非父兄身為高官者,可以偶爾在宮宴中遠遠見上一面而已。
「誰說不可能?朕說不靈驗便不靈驗,但若朕說靈驗,也是可以靈驗的。」軒轅恆淡淡說道。
慕容映霜訝然,未能明白他的意思。軒轅恆卻已對著內侍大聲吩咐︰「來人,速備馬車,朕要出宮!」
內侍應諾一聲便欲下去準備。軒轅恆又吩咐道︰「此事宜低調,切不可聲張!」
「是!」內侍再次應諾後轉身離去。
「皇上?」慕容映霜震驚相問,「今夜可是除夕夜,皇上要到哪里去?」
「除夕夜,正好徹夜不眠守歲。朕帶你到一個特別的地方!」說著,他牽起慕容映霜的手站了起來,用雙手攏了攏她身上的白色貂毛披風,「霜兒只需穿好保暖,別凍壞了我們的孩子便可。」
坐上舒適寬敞的馬車,疾馳于幾無人跡的洛都大街之上,他們卻能听到尋常人家中傳來的爆竹聲,以及男女老幼的歡聲笑語。
慕容映霜雖猜到了他們要去的地方,卻一點兒卻不敢確信。她怔怔望著軒轅恆,想要一個確切答案︰「皇上,我們這是要到哪里去?」
「莫問,霜兒馬上便知道了。」軒轅恆溫暖的大手握住她一手,淡淡笑道。
不到兩刻鐘功夫,平穩疾馳的皇家馬車便停了下來。慕容映霜輕輕掀開窗簾,探頭一看,果然,他們停在了太尉府大門之外。
只是,這大門雖宏大威嚴,她與娘親平日卻是不從這里進出的。以往居于太尉府後院,她們難得外出之時,也只是走後院那最不起眼的一個側門。
一名便衣騎馬侍衛走到府門前,對著守門官兵低語了幾句,然後從腰間拿出一塊牌子一亮。
那幾名守門官兵嚇得連忙下跪,朝馬車處張望了一眼,又嚇得趕緊爬起來,緊張而沉默地打開了大門。
那名便衣侍衛顯然在宮中地位不低,他對著馬車夫輕一招手,載著軒轅恆與慕容映霜的馬車,便于夜色中從大門悄然駛入,直奔太尉府西廂房。
一路上,那便衣侍衛不時亮出皇宮腰牌,並示意任何人不得大肆聲張,無人敢加以任何阻攔。
馬車在西廂房庭院前悄悄地停了下來。慕容映霜在軒轅恆的攙扶下,幾乎是手足輕顫著,下了馬車。
她在馬車上便看到了,那個熟悉而親切的身影,正獨自站在庭前,抬頭望
著滿天繁星。那個依然如同記憶中一般美麗的倩影,不是娘親是誰?
林惜衣顯然感覺到身後有異,她緩緩地回轉身來。
屋內油燈明亮的光,映照在她依然美麗動人的臉上,也讓她看清了馬車上相扶走下的那對璧人!
林惜衣幾乎是呆呆地、怔怔地望著眼前身披白貂毛披風,衣飾華貴,姿容若仙的尊貴皇妃。
良久,她不發一言,更是一動也不會動!
「娘……」
慕容映霜終于忍不住哽咽出言。聲音未落,淚水已從眼中奪眶而出。她放開軒轅恆的手,快步走到林惜衣面前,「娘!是我呀!我是……霜兒呀!」
她幾乎說不出自己的名字,兩行熱淚如奔決的河水,順著她凝脂般的俏臉滾滾淌下,瞬間沾濕了華美的白色貂毛披風……
「霜兒……我不是在做夢嗎?」林惜衣一臉的難以置信,「難道是娘親的幻覺?適才娘親還在想,今夜宮中放焰火,霜兒在後宮中離得那麼近,一定看得真切,也一定看得高興……難道,是因為娘親想得太多,便有幻覺了嗎?」
她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一個勁兒地說著,眸光中全是疑惑與不信。
慕容映霜一把握住了她的雙手︰「娘……這不是幻覺!是霜兒……是霜兒真的回來了。霜兒想娘親了,日日想,夜夜想……霜兒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娘親,可是,此刻卻真的回來了……」
慕容映霜一邊流著淚,一邊語無倫次地說著,「娘,你看,你模模我的手,是暖的……娘,霜兒真的回來看您了……」
林惜衣終于意識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獨女,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禁喜極而泣︰「霜兒!真的是霜兒……我可憐的霜兒……」
一時,母女倆抱頭相擁,飲泣不止。
似乎哭了許久許久,兩人才慢慢地平復下來。
慕容映霜抬起頭,從華美衣袖中取出一條白色絲帕,幫娘親輕拭著那滿臉淚痕,哽咽道︰「娘,不要哭了,我們都不要哭了……哭多了對身子不好,對娘的眼楮也不好!」
娘親前半生為父親流了太多的淚,眼神已經不是很好了。她又怎能讓娘親再為了她而哭呢?
「娘,你的眼楮可好些了麼?」
「好些了。娘如今哭得少,吃也吃得好,看東西比以前清楚多了……」
「真的嗎?太好了!」慕容映霜才展眉一笑,轉眼又蹙眉擔憂道,「可是,娘,你好像瘦了!」
「沒有呢,娘一點兒也沒瘦!只是霜兒,好像清減了些,連臉都尖了。」林惜兒說著,心疼地撫上慕容映霜的臉,「不是听說你懷上龍嗣了麼?怎麼可以這樣瘦?」
「娘,我沒事,我身子好得很!」
「霜兒,娘以為這輩子再也不能活著見到你……」林惜衣話語仍帶著哭腔,「可你此刻怎麼會突然回來,你怎麼可能離開皇宮呢?」
「咳……」
慕容映霜還未來得及解釋,身後便傳來了一聲男子輕咳。
兩人皆轉身望去。
見軒轅恆冷著臉站在馬車旁,此刻正輕抬一手故作咳嗽,慕容映霜連忙低頭擦掉淚水。
適才,她只顧著與娘親母女相見,悲喜交加,互訴離腸……卻將那尊貴無比的帝皇徹底忘記,久久地晾在一旁,視若無物!
若是軒轅恆追究怪責下來,如何不是對君王的大不敬之罪呢?
乍見馬車旁立著的一身墨黑華服的年輕男子,林惜兒神色一驚。
她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威儀不凡、俊美絕倫的人物!
她幾乎便要以為,這不是塵世間該有的男子,或是什麼從天而降的神仙人物。
可是,她適才卻是親眼看著他與自己的女兒同時出現在這里,並且,他是那樣溫柔小心地,扶著她的霜兒走下馬車……
此刻,那位神樣的男子,正冷眼瞧著她們母女倆,似乎正在欣賞著這出感人的人間悲喜劇。
心中疑惑不已,林惜兒猶豫著問道︰「霜兒,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