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流奔涌的江水中,極熟水性的軒轅諾奮力浮了上來,拼命向著下游不遠處,正被一團樹木枝葉包圍著隨水漂流的慕容映霜游去。
軒轅諾費了好一番周折,才到了慕容映霜身邊,將她一把抱住。由于江水湍急,他一時無法靠近岸邊,惟有抱著她,順著水流飄流而下。
高高的山峰之上,軒轅恆望見江流中的軒轅諾終于艱難地接近慕容映霜,總算稍稍松了一口氣。可是,水中的兩人,很快便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軒轅恆迅速從崖邊站了起來,沉聲對著眾人下旨︰「所有狩獵大軍,立即下山尋找慕容婕妤與趙王。首先尋獲者,重賞黃金千兩,官升***!刀」
「是!」眾領兵者皆領命而去。
軒轅恆抬起腳步,便欲急急離去。
「皇上,一定要想辦法救回姐姐啊!」秋若兮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軒轅恆猛然轉身,冷眸緊緊地逼視著她︰「慕容婕妤是如何墜下懸崖的?恍」
「我和姐姐為了看那石猴摘桃,便來到了巨石之後。姐姐不知為何突然腳下一滑,便向懸崖滑了下去,我想伸出手去拉她,可里卻已經來不及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與姐姐來到這里的,請皇上賜我死罪吧!」
說著,秋若兮一邊流淚一面跪了下來,「如果趙王不能將姐姐活著救回來,我便是死一萬次,此生也無法贖罪的!」
「漫舞,你說,你看到了什麼?」軒轅恆轉眸看向漫舞,沉聲問道。
「回皇上,奴婢跑過來的時候,娘娘已經墜下懸崖,只有秋長使一人站在石後。」漫舞如實稟報道。
軒轅恆略一沉思,冷聲道︰「等她回來,一切皆會水落石出。如今,尋人要緊!」
說著,軒轅恆便抬起大步急急離開此地。
口中雖篤定地說著她會回來,可他的心卻有如打鼓,忐忑不安,甚至緊張恐懼得虛空一片。
他不敢確定,軒轅諾能否平安地將她救上岸?在被救上岸之前,她會否早已溺水?她月復中的孩子,又能否保得住?
他不知道,軒轅諾在得知她墜落懸崖的那一刻,為何會不顧一切地跳下去救她。可他卻知道,自己有太多的顧慮,不可能做出此等莽撞無畏之舉!
他是一國之君,又怎可為了一個女人,輕易冒險舍棄自己的性命,甚至拋棄自己的責任?
而諾,幾乎是想也不想,便不顧安危、不顧後果地跟著跳了下去。他該對慕容映霜有多深的愛,才會做出如此驚人之舉。
想到此處,他有幾分汗顏,又有幾分嫉妒。可是,更多的,卻是對慕容映霜以及她月復中胎兒的擔憂!
那個女人,她是一點水性也不懂的……他幾乎不敢再往下想,只想盡快帶著自己的親兵,與各路大軍共同下山搜尋他們的蹤跡。
無論如何,他必須盡快找到活著的她。沒有他的允許,她怎能輕易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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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湍急的江水漂流而下,軒轅諾盡量將慕容映霜的頭臉托出水面。他抬起手,在她的口鼻前探了探,感覺她仍有微弱的氣息,一顆心才放下,又懸了起來。
仍有氣息,表明她仍活著。可是,那氣息微若游絲,他又始終無法靠岸及時施以救援,如何不讓他心急如焚呢?
終于,在一水流稍慢的轉彎處,他抓住一棵橫到水中的樹木,抱著慕容映霜慢慢地靠近岸邊。
抱著她艱難地走上一處崖底,他才明白自己在水中為何總是使不上力,始終無法游近江邊。
右腿外側從大腿到腳luo處,此刻生痛至極。低下頭,仍能看到鮮紅的血水順著兩人身上的水珠滴落地面。
雖然慕容映霜相對于他來說,身姿嬌小而輕盈,可是他每抬步一次,都痛得咬牙切齒,寸步難行。
感覺到懷中之人氣息越來越弱,身體也越來越冰冷,他咬緊牙關拖著一條傷腳,努力將她抱到岸邊,放在了地上。
再次伸手一探,她微弱的氣息竟像突然消失了。軒轅諾心中一驚,再顧不得其他,抬手掐住她的兩腮將她的嘴巴捏開,再用一手捏住她的鼻子,便俯身向前往她嘴中吹送著氣息。
曾經只有睡夢中才有的肌膚相親,此刻真實地上演著。
可是,此刻他只是一個醫術高明的醫者。
沒過多久,身下的人便悠悠醒轉,輕嘆帶著呼出了如蘭氣息。這氣息,幾乎便讓他迷醉到忘掉自己的使命。
「唉……」她再次一聲輕嘆,將他從迷醉中迅速地喚醒。他立即放開掐住她兩腮與鼻子的手,立起身來坐在她的身旁。
「嗯?」
慕容映霜悠悠嘆息著,緩緩睜開了一雙美眸,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目光所及,四周是陰暗潮濕的崖底。而那張俊逸動人,曾在她夢境和記憶中
tang深深珍藏的臉,此刻墨發散亂,水珠滴落。
「怎麼會是你?」
她的如水美眸終于變得澄明,思緒也變得清明起來。
她記起了,她被人突然拉了一把,推下了懸崖。
她還記起了,她即將墜下懸崖之時,看到了軒轅恆那尋覓著她的眸光,以及眸光中突然而至的驚恐與緊張。
當然,她還記起了,墜下懸崖之時,她只能看到面前之人寶藍色的背影。
他背對著她,根本無法預知和看到她發生了什麼?
她現在沒有死,她被人救了上來。可是,救她的人為什麼不是那個他,而是眼前的這個他?
為什麼,不是那個似乎對她上了心,動了情的尊貴帝皇?而是這個,已被她努力地深埋于心底,而適才對她的險境毫無預知的軒轅諾?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是我!」
軒轅諾望著她,無奈地苦笑起來。
他確實解釋不清,他為何在听到她墜落懸崖的呼叫後,竟不加思索地轉身沖到崖邊,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
若然有機會讓他細細一想,他一定會後怕。這樣高的懸崖,這樣急的江水,他有多少把握不會一跳下來便被摔死?
可是此刻,他一點兒也不後悔,他為自己的行為感到震驚,更為自己救起了慕容映霜而慶幸。
「我墜了下來,你便跟著跳下來了?」慕容映霜問道。
「是啊,跟著跳下來了。」軒轅諾淡淡回答。
「我們都很幸運,竟然都沒有死?」
「是呢!竟然都沒有死。」軒轅諾輕輕一笑。
「為什麼要跟著跳下來?」
「不知道。」軒轅諾目光平靜地投向遠處,「別問我。」
「這就是你說的要保我周全嗎?」
「或許是吧!」軒轅諾收回眸光看著她,自嘲般一笑。
「謝謝你,又救我一命!」
「不必謝,你也救過我!」
「看來,宮中放焰火那一夜,我替你擋了那支箭,很是值得。」慕容映霜面無表情地說道,「擋了一箭,卻換來你以命相抵!」
「何止是命?」
軒轅諾卻突然一陣苦笑。她那一擋,從此,便把他的整顆心都奪去了吧?
慕容映霜不再言語。突然,她似是想起了什麼,不禁大緊張問道︰「我的孩子呢?他沒事吧?」
軒轅諾抓過她一手,捏住她的手腕為她把了一陣脈︰「孩子沒事。你的身子也無甚大礙,只是有些小的擦傷。這孩子,真的是福大命大!」
慕容映霜躺在地上,臉上慢慢地笑開了︰「他的名字叫緯兒,就如蒲緯一般,堅韌無比!」
「蒲緯?」軒轅諾喃喃說道,眸光飄遠,「……便是你麼?」
慕容映霜不語。
曾幾何時,她一度以為自己可以作蒲緯,而軒轅恆可以是磐石。可是,那一切不過是她的美好想像,似乎總要被殘酷的事實打破。
軒轅恆不可能是她的磐石,他們的磐兒早已離去。
如今,他們的緯兒呢?
是否真能如軒轅諾所說,福大命大?
「你是怎麼跌落懸崖的?」軒轅諾突然問道,打破了她的沉思。
慕容映霜心底隱隱一痛。
真相,竟是如此殘忍,如此令人無法直視!
盡管跌落懸崖的瞬間,她無法作出反應,她卻確切地感覺到,她是被人猛拉了一下,向前失了重心,再被人從身後輕輕地補了一推,從而墜下了萬丈深淵。
而當時在巨石之後只有兩人,除了她,便是她自入宮伊始便視之為好友的秋若兮。
人心為何如此難測?秋若兮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因為她真的愛上了軒轅恆,她以為只有將被獨寵的慕容映霜除掉,她才可以得到軒轅恆的眷顧?
她慕容映霜,果然早已成為後宮眾妃必除之而後快的眾矢之的。就連被她一直視為好友的秋若兮,也不例外?
面對軒轅諾的問話,慕容映霜默然不語。
她不願再提起這個令她心寒的真相,她更不願提及,好個傷了她心的秋若兮。
那個看上去總是如此純真活潑、毫無城府的一個人,怎可以將自己的惡意埋藏得那樣深,又怎麼可以對她下得了這個狠手?
「是秋長使做的?對麼?」軒轅諾靜靜地審視著她。
慕容映霜仰望蒼穹,久久不語。
軒轅諾終于意會,不再逼問。
「這里是什麼地方?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慕容映霜以手撐地,掙扎著坐了起來。
軒轅諾看著她,無奈地笑了笑︰「我們暫時,怕是離不開這里了。」
慕容映霜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他的右腿,不禁驚呼︰「呀!你的腿,怎
麼流了這麼多的血。」
他藍色錦袍下穿著白色里褲的腿仍然血流如注,將那白色的褲子染得一片通紅,猶自向地上滴在血水。
適才她躺在地上,竟是一直沒有發覺他的異常。
「或許是跌落江水中之時,被江中的石頭刮傷了。」軒轅諾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可怎麼辦?看上去傷得這麼重!」見軒轅諾仍一臉滿不在乎地淡笑著,慕容映霜著急地催促道,「你醫術高明,快給自己治治吧!」
「這里沒有藥,又沒有干淨的紗布,如此治呢?」軒轅諾笑道,「便讓它自己慢慢地好吧!」
「怎麼能讓它自己好?快想想辦法吧!」慕容映霜看著他仍在滴血的腿,「你能自己走嗎?我能幫你什麼?」
軒轅諾看著她一臉緊張的樣子,認真說道︰「我真的沒事。倒是你,渾身都濕透了。八月初的日子,太陽下山後會頗為寒涼,不趕快把濕衣服換下來,會得病的。」
說著,他環顧四周,指著崖底下那山洞道︰「你快到那山洞里面去,將濕衣服全部退下來,身上的水也要悉數擦干,等衣物全風干了再穿上。」
「那麼你呢?」慕容映霜不放心地說著。一陣輕風吹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不用管我,我在這里將傷口處理一下。」軒轅諾寬慰道,「快去吧!你月復中還有孩子,千萬不能得病了。」
看著軒轅諾真誠而焦急的眸光,想想月復中的孩子,慕容映霜終是站了起來。
「你放心,我不會進去看你的,我會在這里守著洞口。」軒轅諾笑了笑道。
慕容映霜點了點頭︰「那麼你在外面,也要將濕衣服月兌下晾干了!」
「好,謝謝關心。」軒轅諾又是一笑。
慕容映霜臉色一窘。他為了救她,連性命都不顧便跳下了萬丈懸崖,她這點關心又算得了什麼呢?
懸崖下是一處巨大的山洞,洞門並不窄,但洞內還是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慕容映霜對軒轅諾有著完全的信任,因此她很快便放寬心,將身上濕透的衣物一件件地退下來,搭到了崖石之上。
退下衣裳之後,慕容映霜才發現自己身上、手上、腳上竟有多處輕微擦傷。也只有到此刻,她才開始感受到那些傷口的輕痛。
看來,自己墜落懸崖之時,一定是被崖邊的樹木枝葉緩了一下。否則,從那麼高的地方墜下來落入江中,自己如何還能活命?
自己如此萬幸,月復中的孩子也總算平安。
慕容映霜輕輕地撫上微微開始隆起的月復部,心中對上蒼感激不盡。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孩子帶來的好運,讓才她大難不死?
洞內還算干燥,洞口不時送來陣陣清風。慕容映相幾乎身無寸縷地在洞內呆坐了許久,直到衣物全都風干了。
將衣物重新穿上身,再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
軒轅諾正赤著精壯結實的上身,只穿著那條白色衫褲坐于岸邊。
慕容映霜乍見他這樣子,不禁有些臉紅。曾經,她也無意中看到他在浴池中赤著上身的樣子。
見她走了出來,軒轅諾伸手將放在岸邊晾曬的寶藍色的王爺蟒袍拿過來,重新穿上。
「你腿上的傷怎麼辦?」慕容映霜走到他身旁,不無擔憂地問道,「你如今連路都走不了吧?」
軒轅諾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卻如此艱難。
慕容映霜忙走過去︰「我來扶你!」
「謝謝!」軒轅諾說著,在她的攙扶下走到河邊草叢中,彎腰扯下了一種河邊小草,「你先將我扶到山洞里去。稍候,請你為我采些這種草藥可好?」
「這個草藥,可以治你的腿傷?」慕容映霜欣喜問道。
軒轅諾點了點頭︰「有這草藥,總好過什麼都沒有。」
艱難地將身材高大的軒轅諾扶到十來步之遙的山洞中,慕容映霜便折回河邊,采摘軒轅諾指定的那種草藥。
回到洞中,軒轅諾用身上長劍的劍柄,將那些草藥放到石塊上剁爛了,然後抬首對慕容映霜道︰「請轉過身去。」
待慕容映霜順從地轉過身,軒轅諾便一揮長劍,將自己傷口處的白色里褲,從上至下一劍削開。
慕容映霜終是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他的傷勢。只見他修長健壯的右腿外側,一道深深的傷口從大腿處一直蜿蜒至腳踝,有的地方幾乎要深及骨頭了。
可怕的傷口,看得慕容映霜心中一陣刺痛,忙用雙手掩住了嘴巴。
軒轅諾皺眉抬起了頭︰「叫了你不要看!怕是今夜要做惡夢了。」
說著,他也不再理她,將那些剁爛的草藥慢慢地敷到長腿傷口之上。
慕容映霜轉過身來,蹙眉心痛地看著他。
他的腿,此後便要留下一條又深又長又難看的傷疤了。
「痛嗎?實在……對不起。」慕容映霜輕聲說道。
她寧願,那道傷口是在自己的身上,那樣便不會讓她的心如此愧疚,如此心痛。
軒轅諾又再抬頭一笑︰「對不起?你做錯了什麼?你不必難過,也不必過意不去,這一切皆是我自願的。即使為了你,連命都沒了……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怎能怪你?」
說著,軒轅諾的聲音漸變低沉,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淡去。
若果,他的傷痛可以換來她的相陪,他寧願身上有更多的傷口。
若果,他的舍棄可以換來她的終生相伴,即使讓他舍棄更多,他也心甘情願。
可是,如今,這一切又怎麼可能?
「皇上會派人來找我們的。可是,我如今腿傷走不了,只能在此處等著他們找來了。」
軒轅諾略帶慚愧說著,用手指了指洞外不遠處的幾株果樹,「你餓了麼?可惜我不能去為你找吃的,你到前面那果樹看看,是否有野果可以充饑?」
「你等著,我去將果子摘來。」說著,慕容映霜轉身便往外走去。
「你小心些,月復中有孩子……」軒轅諾在身後提醒道。
如今八月季節,那幾株隻果樹上果然結滿了果子。果樹旁,竟還有一些桑椹等野果。
慕容映霜心中歡喜,忙摘了些果子,用衣裙兜著回到了洞中。
「諾王爺,你是要吃隻果,還是要吃桑椹?」
見軒轅諾已撕下里衣白布將自己的腿包扎了個嚴嚴實實,正靠坐在洞內等著她,慕容映霜不禁笑著問道。
軒轅諾一邊苦笑,一邊接過她遞過來的隻果︰「想不到,我一個大男人,不但不能照顧你,還要你一個有孕之人去給我找吃的!」
「諾王爺,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慕容映霜收了笑容,「你還要我怎麼感激你呢!」
軒轅諾低首一笑︰「好,不說了。」
他拿起手中的隻果,一口咬了下去︰「嗯,好吃!你也快吃吧!可別餓壞了我的小皇佷……」
本想讓氣氛歡樂一些,可說完這句話,他卻不禁眸色一沉,俊臉上的華采也漸漸黯淡了下去。默默地吃著手中的隻果,他沒有再說話。
慕容映霜明白他突然而至的傷感何在。她拿起一個果子,走到山洞口坐下來,一邊慢慢吃著,一邊望著暮色漸沉的洞外。
江水湍急,樹影婆娑,懸崖徒壁……軒轅恆只刻在做什麼?他會讓人出了廣林苑,下山來找她麼?
還是,他以為她必死無疑,月復中的龍嗣也沒有了希望,便連找她的人力物力也都免了?
可是,他怎麼著,也得派人來尋找他的皇弟吧?失了軒轅諾這得力幫手,他處置起他的家國大事來,可得費力許多。
如此想著,慕容映霜轉首回望洞內的軒轅諾,卻見軒轅諾早已吃完了水果,正靠坐在石壁之上,一雙俊魅的桃花眸,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背影,眼神中隱約可辨的,似是點點憂傷。
看見她轉首向他看來,軒轅諾眼神一閃,看向了洞外︰「天快黑了,夜里或會寒冷異常,又或許會有野獸出沒!」
慕容映霜一驚︰「那怎麼辦?」
「必須在洞內點起火堆……」軒轅諾面露難色,「如此,又要辛苦你了。」
慕容映霜笑著站了起來︰「我去外面拾些柴火!」
望著她再次走出山洞的縴弱倩影,軒轅諾不禁沖口而出︰「霜兒……小心點!」
慕容映霜的背影停了下來︰「諾王爺放心,我自小跟著娘親在太尉府後院,也干過不少活的,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嬌氣的宮中女人。」
說著,她便抬步走了出去。
因怕影響月復中胎兒,她也不敢太逞能,便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往山洞中少量地搬著干草與樹枝。
在江邊的砂石中,她找到兩塊燧石拿回洞中。軒轅諾接了過來,以雙手擊石,終是在天色徹底沉下來之前,將火堆點著了。
「好好睡一覺吧!明日,皇兄他們便會找到我們了。」安頓好一切,軒轅諾說道。
想著要在他面前躺下,慕容映霜終是有些尷尬。再怎麼說,她都是皇帝的妃子,而他。則是皇帝的親弟弟!
「睡吧!我不會看你的。」說著,軒轅諾便率先挨著洞壁躺了下來,「可別為了怕我看,便走遠了。凍壞了你月復中了孩子,可別怨我。」
慕容映霜終是被她逗得無聲一笑,便在火堆的另一邊和衣躺了下來。
八月初的夜晚已有秋天的寒涼,火堆雖不大,躺著旁邊卻覺得暖洋洋的舒服。或許這一天經歷了太多的驚嚇與勞累,加有初孕嗜睡,慕容映霜竟很快便沉沉地睡著了。
大半夜,她是被軒轅諾的聲聲呼喚喊醒的。
「霜兒……霜兒……」
小小的火堆仍在燃燒,洞內景物通明。而躺于火堆另一側的軒轅諾,卻在一聲急似一聲地呼喚著她,伴著痛苦難忍的申吟嘆息,「霜兒……霜兒…
…」
「諾王爺,你怎麼了?」慕容映霜爬起來,走到軒轅諾身旁察看,只見他俊臉通紅,額凝汗珠。
心中既擔憂而又不忍,她蹲下向身來,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手剛一觸及,她不禁嚇得連忙縮了回來。
他竟然,燒得這樣厲害,整個額頭便如火爐一般滾燙!
慕容映霜一時又急又憂,不知如何是好。她對醫術不竅不通,更不知道他突然發熱,是因為腿上的傷口,還是因為日間跳入江中濕了衣袍,以致著了風寒。
「霜兒……唉……」軒轅諾仍在嘆息著呼喊她的名字。
「諾王爺,你怎麼了?你快醒醒……你說,我該怎麼辦呢?」慕容映霜輕搖著他呼喊了一番,可他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到底怎麼辦?凝神一想,慕容映霜有了主意。不管怎樣,先不能讓他把腦子燒壞了。
站起身來,她拿著手帕在月色中走到江邊,小心地將手帕浸濕了,回到山洞內,她將那涼濕的手帕搭在了他完美的額頭上。
原本躁動不安的軒轅諾慢慢地安靜下來。慕容映霜憂心地看了他好久,確定他終于沉沉地熟睡了,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微嘆一口氣,她轉過身,便欲回到原處再睡。
「霜兒……」身後,是軒轅諾的一聲輕喚。
慕容映霜回過頭,只見軒轅諾額上搭著她的手帕,一雙桃花眸已睜了開來。
因發燒而起的俊臉微紅,加上神智的略顯迷糊,讓他狹長桃花眸中的眸光,更加迷離眩惑︰「霜兒,不要走。」
慕容映霜突然又有一絲心痛與不忍︰「諾王爺,你可好些了麼?你身上燒得厲害呢!」
軒轅諾定定的看著她,仿佛過了好久才明白她的話意︰「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慕容映霜心中又是一動。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勸著,怕她太過擔心。
「你想喝水嗎?」慕容映霜輕問。
軒轅諾搖了搖頭︰「我只是想,就這麼看著你。」
慕容映霜臉頰一熱,垂下了眼眸︰「明日,皇上的人便會找到我們,會有太醫替你醫治傷口的。」
「你希望,皇兄盡快找到你麼?」軒轅諾躺在地上,怔怔地凝望著她。
慕容映霜默然無語。
她希望麼?她不知道。
若然軒轅恆找到了她,等待她的仍是未來塵埃落定之後難以預知的結局吧?
可若然他沒有找到她,她又該到哪里去呢?
「如果你不希望,我可以讓他永遠也找不到你。」軒轅諾緊緊地盯著她的臉,「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著你去!」
「你的父皇與母後,還有世間所有人,皆不會同意你這麼做的。」慕容映霜淡淡提醒道。
「他們不會知道。他們會以為,你已經死了。」
慕容映霜靜默片刻,道︰「我已經有孩子了,那是你皇兄的龍嗣。」
「我不在意。只要你願意。」
軒轅諾認真說道,「還記得我們的拉鉤約定嗎?我們拉了兩次鉤,很抱歉我終是忘了第一次,那時,我還太小了,一個無知少年,什麼都不懂……可是第二次,我卻懂得了。我會終生記得,此志不改,此情不渝。」
可是他懂得的時候,不是已經太遲了麼?
她相信他所說的話。此志不改,此情不渝。如果一個人願為了某個人某件事,甚至舍棄生命,又有什麼不可以是此情不渝的呢?
可是,她卻听到自己冷靜地說道︰「對不起,我已經忘記了。」
軒轅諾眸光一黯,滿是痛色︰「你,終是愛上了他?」
慕容映霜一言不發地走到火堆的另一邊,慢慢地坐了下來。
「諾王爺,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你燒得這樣厲害,你的依側妃若然知曉,定會很擔心的。」她輕聲勸說道。
看到他眼眸中的痛色,她不知道,自己為何仍會覺得心痛。
可是,她很清楚,他值得更好的女子。而她早已成為軒轅恆的女人,更為軒轅恆孕育過兩個孩子,她已經沒有資格配得上其余的男子了。
「魏芷依?你提她作甚?」軒轅諾道。
「她長得很美,性情純真活潑,我很喜歡她這個樣子,也很……羨慕她!」慕容映霜道,「她是個很好的女子。」
「好又怎樣?我知道她好,可是……我卻給不了她想要的。」軒轅諾面無表情地說道。
「快些睡吧!」坐在火堆的另一邊,慕容映霜輕輕說道,「想喝水時,盡管喊我。」
「你不睡麼?」
「諾王爺還燒得厲害,等你睡著了,我再睡。」
軒轅諾終是不再說話,閉上雙目,很快便睡著了。
慕容映霜探頭看了下,確定他已睡得安穩,才放心地重新躺了下來。很快,她平穩均勻的氣息便輕輕響起。
軒轅諾睜開了雙眼,桃花眸中凝滿了憂傷。他今夜無法再次入眠。
他始終念念不忘的心愛女子,今夜便躺在他身旁兩步之遙。可惜,他卻不能接近她,也不能帶走她!
翻轉身來,他終是無法抑制再看她一眼的想法。靜靜看著她火光映照下她的美顏,他沒有發覺,盡管自己的右腿無法挪動,他還是慢慢地匍匐著到了她的身旁,低頭凝視著那張他日思夜想的臉。
火堆里的樹枝燒得「滋滋」作響。紅紅的火光將她的美顏映襯得更加迷人,而那潤澤櫻唇也如此嬌艷動人。想起今日救起她之時,對著她的嘴巴吹送氣息,他此刻竟如此迷戀記憶中她唇間的感覺。
有那麼一刻,他有著強烈的沖動,差點兒便要俯下首去,品嘗她唇間的滋味,狠狠地補償地他對她的相思之苦。
可是,他只是那麼靜靜地看著她。久久地,如雕像般,一動不動。
終于,他艱難地抽身,匍匐爬回到原來的位置,面無表情地躺了下來。
他向來以為,自己是個放蕩不羈,不拘小節的人。可是此刻,他卻如此清楚,她是皇兄的妃子,他,根本便不應踫她一下!
盡管他日夜思戀她,傾慕她,可是,如若她不願跟他離開,不願不顧一切跟隨他,又怎麼能稍稍玷污一下她的清白?
這一夜,他輾轉難眠。
有好幾次,他會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決意拋開一切先與她躲藏起來,再帶著她遠遠離開皇兄。即使她如今不是很情願,但他若有足夠的誠心,他相信她遲早會接受他!
可是,更多的時候他卻如此清醒。
她早已是皇兄的寵妃,她月復中的龍嗣,或許便是他日東昊的帝君。他若帶著她離開,不但皇兄不會允許,父皇與母後也同樣不會同意……
…………………………陌離輕舞作品…………………………
翌日清晨,軒轅諾睜開雙眸,便看見了慕容映霜美麗的笑臉︰「諾王爺,你終于醒了?來,喝點水吧!」
軒轅諾正感到口中焦渴,便見慕容映霜將一「杯」水舉到了他眼前。
軒轅諾坐了起來,接過那「杯」水,才發現這個「杯子」竟是用一片闊大的葉子折疊而成。內里,盛滿了清澈的涼水。
才舉「杯」將那水喝了,慕容映霜又遞了一「杯」到他手中。軒轅諾轉眸看向地面,不禁笑了起來︰「你,好巧的心思!」
地面上,竟放著十來個用樹葉折成,裝滿了水的「杯子」。莫說這折「杯子」的心思,便是她跑那麼多趟去裝水,也夠折騰的吧?
想著她有孕的身子,他不禁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我擔心你醒來之後口渴,可在這江邊又找到可以盛水的東西。怕你不夠喝,只好多折幾個了。」
慕容映霜笑著又道,「我適才探了一下,王爺已經沒有昨夜燒了呢!王爺身體底子就是好,連藥都不用吃就自己好了起來。若換了是我,不在床上躺個十天八天,怕是好不了。」
想著她剛才定是以手探了他的額頭,軒轅諾竟不禁心中一喜。他無聲地端起那些「杯子」,一口一口地喝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