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越人追上來了?那我們該怎麼辦?」慕容映霜驚問,一手不覺輕輕地按上了小月復。
「別怕,我們躲到那崖洞中去。」軒轅諾眸中雖有憂色,語氣卻仍是刻意撫慰的輕柔。
「可是,此處山谷如此陡峭,我根本走不快,如何來得及躲起來?」慕容映霜蹙起眉頭,暗恨自己身子不爭氣。
「此時莫再諸多顧慮了,我抱著你走!」說著,軒轅諾一彎身,不由分說便將她小心地橫抱起來,然後在怪石嶙峋的谷壁上健步如飛,向下奔去。
慕容映霜此時也顧不得諸多別扭與矜持,只緊張地望向軒轅諾身後的谷頂,擔心那些西越人馬立即便會出現。
很快,軒轅諾便抱著她飛奔到那「谷底崖洞」之前。然而,他卻震驚地停住了腳步,難以置信地望著前方宮。
「怎麼了?」感覺到他的異常,慕容映霜一邊問著,一邊將焦慮的眸光從谷頂收了回來。
軒轅諾輕輕地將她放了下來,兩人站在那本以為應是「谷底」的地方,訝然地望著前方深深的河谷。
原來,此處並不是山谷的底部。
前方更深處,竟又是一道寬闊的河谷。深深河谷底部,青綠色的江水急急向東流去,卻江水卻清澈得似可見底。
而他們原本以為可以藏身的那個崖洞,在對著河谷那一面竟是毫無遮擋,底下更是萬丈深谷,根本便無法容身。
身後谷頂之上,陣陣馬蹄聲已越來越響。
「他們馬上便要追到了麼?」慕容映霜幾乎絕望地望向軒轅諾,「我們還有沒有機會逃跑?」
「你月復中是否仍覺不適?」軒轅諾沉聲問道,神情卻已徹底鎮定下來。
慕容映霜靜下心感受了一下,蒼白的臉上起了憂色。她如實點了點頭︰「我覺得,月復中又有些隱隱發痛了。」
說完,她的眉頭蹙得更緊。
她心底如何沒有擔憂?今日一路奔波,乘坐了馬車,之後又騎了馬……她擔心,身體一旦受不住,她便會失去她的緯兒……
「你心中緊張焦慮,怎能不覺隱隱發痛?因此,我們便靜靜等在此處,不必逃跑了吧!」
軒轅諾長舒了一口氣,轉身仰首望向西越人馬即將現身的谷頂,「原本,我還可以抱著你沿著谷壁逃走,即使與他們正面相逢打斗,也還有逃出重圍的可能。可是,我更擔心,萬一你因此再次小產,我如何對得住你?請原諒我此次謀劃終是思慮欠周,我只顧急于將你從西越人手中救出,卻沒有充分估計到你身子的狀況……」
「你何必自責?要怪,也只能怪我的身子實在太弱了。」
「我原本想著你在西越人手中一日,我便一日不得安心。其實,他們暫時並不會將你與月復中胎兒怎樣。因為你對于他們來說,仍有極大的利用價值。」
軒轅諾接受了無法帶她安然離開的事實,平靜說道,「你今日也折騰夠了,暫且回到山莊安心養胎吧!」
「那麼你呢?」慕容映霜擔憂問道,「要不你自己快走吧!你不必擔心,你說得沒錯,他們按理不會將我怎樣。可是他們對你便完全不一樣了,他們或許會擔心你再次設法逃走,不知會用些什麼法子處罰你,傷害你……」
軒轅諾不禁一笑︰「我怎麼可能扔下你,獨自逃走?」
「可是你與我一同落入西越人手中,又有何用處?你不如先逃走了,再想辦法帶人回山莊救我?」
「要救你,總是有辦法的。你不必替我擔憂……」軒轅諾篤定說著,雙眸深深地看著她,「我必須跟在你身邊,親眼看著你平安無事,我才能放心。否則,我如何信得過那個三皇子凌漠風?」
「可是……真的,請你不要管我,快快走吧!」慕容映霜仍想極力勸說他先行離開。
「已經來不及了。」
軒轅諾輕輕說著,嘴角凝起一絲淡然的笑,看向那山谷陡壁之頂。
隨著山谷頂上傳來陣陣馬匹嘶鳴之聲,他們終于看到,凌漠雲、凌漠風以及凌漠雪為首,已帶著的數百輕騎黑衣人出現在谷頂。
這些人之中,還有一位五十上下、長相斯文卻表情陰郁的高瘦男子。慕容映霜知道,這正是西越國的趙太師,三皇子凌漠風的師父,太子凌漠雲的心月復輔助之臣。
「看來,他們整個山莊幾乎傾巢而出,來追趕我們了。」軒轅諾笑道,「我們若然就此跑掉,凌漠雲豈非失望至極?」
他話音未落,凌氏三兄妹、趙太師等人已下了馬,帶著近百黑衣人,如落葉般從谷頂騰躍飄飛下來。
盡管山谷很深,谷壁寬闊難行,他們還是很快便手執刀劍奔到了兩人面前,將他們團團圍在崖洞之前。
軒轅諾下意識地行前半步,將慕容映霜護在崖洞前。
「太子殿下果然熱情待客。本王與慕容婕妤在山莊中住了數日,不覺悶得慌了,才不過在山莊外游玩了半日,太子殿下便如此掛念,不惜傾全莊之力
tang來迎我們回去,實在讓本王感動之至!」他笑道。
「呵,好說!」
凌漠雲臉上也拂起清風般的笑意,「趙王與慕容婕妤既知我們有心留你們作客,你們便不該總是想著往山莊外跑……」
「今日,有勞太子殿下帶著這麼多人作陪,實在是讓本王過意不去。」軒轅諾說得極其客氣。
凌漠風見軒轅諾兩人已是無路可退,更是無路可逃,不禁得意而不耐地說道︰「趙王何必再說那麼多廢話?你們到底是自己主動上前,束手就擒,還是要我們過去下手?」
「呵呵……」
軒轅諾轉頭望了一眼正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慕容映霜,慢悠悠地說道,「原本,本王見太子殿下與三皇子如此盛情難卻,的確已下定了決心,要與慕容婕妤再回山莊,小住幾日……」
「那麼,如今呢?」凌漠雪見他一幅不緊不慢的樣子,不禁搶著問出了口。
然而,凌漠雲、凌漠風與趙太師卻皆慢慢變了臉色,順著軒轅諾的目光,齊齊往谷頂上看去。
軒轅諾卻又慢悠悠地繼續說道︰「……只是如今,本王好像听到有故人前來尋找,恐怕。不能再隨太子殿下回山莊了。」
沒錯,在凌漠雲帶著眾人從谷頂飛身而下,圍困住他們之時,他便听到了遠處,又有快速奔來的陣陣馬蹄之聲。
听那聲音,來者氣勢浩大,不下千騎。
而步伐如此整齊,有如風行電擊的馬蹄聲,讓聞者不禁心潮起伏,澎湃激蕩……在這東昊的國土上,只有他親自參與訓練的東昊皇家大軍,才能有如此紀律嚴明、殺氣四溢的凌厲氣勢!
此刻,凌氏兄妹與趙太師也听到了那有如戰鼓擂起,步步逼近的馬蹄聲。
他們尚來不及作出反應,谷頂之上便傳來了馬匹嘶鳴,刀劍相擊的沖殺之聲。
「糟了,原來我們竟中了埋伏?」怔愣了半晌,凌漠風難以置信地問出了口。
即使天性再是淡然鎮定,凌漠雲也不禁面露訝色,看向了同樣滿臉疑惑的趙太師。
「噌……」的一聲,軒轅諾已抽出身上長劍橫在胸前,將慕容映霜更好地護在身後,以防凌漠雲下令將她捉住以作要挾。
「殿下,來者不下千騎,必是東昊狩獵兵馬,我們是否沖上去支援?」趙太師問道。
凌漠雲一揮手中長劍,道︰「沖上去!」
除了谷底的近百人,上面的兩百騎,便是他們在東昊的全部人馬了。若然放棄,他們豈非損失慘重?
他話音一落,近百名圍住軒轅諾與慕容映霜的黑衣人,便轉身向著谷頂沖上去。
然而,他們尚未沖到谷壁的一半,便有人紛紛中箭倒地。
慕容映霜抬首向谷頂上看去,只見適才在谷頂一字排開的西越蒙面黑衣騎兵已紛紛倒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戎裝整齊,手持弓箭的東昊弓箭手。
山谷上的打殺與馬匹嘶鳴之聲已逐漸平息,顯然,那數百西越黑衣人已被全部斬殺了。
此刻,隨著一排排東昊弓箭手輪番上前密密放箭,爬到半谷壁上的黑衣人雖奮力揮著刀劍擋箭,卻死傷不斷。
「大哥,不能硬沖,我們要往後撤!」凌漠風一邊揮劍,一面回首大喊一聲。
「撤!」被數位黑衣高手護在最後面的凌漠雲,冷著臉沉聲說道。
眾西越黑衣人立即轉身,一邊回身擋箭,一邊迅速向谷下撤去。
原本正在看熱鬧的軒轅諾神色一凜,再次將寶劍護至身前,並下意識地向後伸出一手,想要拉住慕容映霜。
他擔心,凌漠雲兄妹若被逼得窮途末路之時,會不管一切地想擒住他們,以要挾東昊大軍退兵。
「大哥!」
「大哥……」
凌漠風與凌漠雪突然同時一聲驚呼。
慕容映霜抬眼看去,只見一身灰衣的凌漠風身體猛然定住,他的背後,竟赫然多了一支銀色的羽箭。
那銀色羽箭,在夕陽的映照下如此光彩奪目,與東昊眾弓箭手射出的灰箭完全不同!
銀箭發出的勁道如此之狠,以致箭頭幾乎要穿破凌漠雲的胸膛而出,他前胸的灰色衣襟之上,竟慢慢滲出幾點鮮紅血色來!
此刻,身材清瘦修長的凌漠雲,仿佛難以置信般回過身去,渾身輕顫住望向谷頂。
「弓箭手,停下。」
冷冷的一句話,語速不急也不緩,聲音不高也不低,卻清清楚楚地從谷頂飄入了慕容映霜耳中。這聲音如此熟悉,如此清醇,聞之總令她的芳心,不禁為之一動!
抬眸向谷頂望去,只見一身墨色龍袍的軒轅恆正居高臨下地站在那里,將手中的銀色長弓隨手遞給身旁之人,然後悠然背起雙手,如決定眾生生死的天神般,睥睨著谷下的眾人!
夕陽斜照在他俊美無儔的側臉上。他眉目如初,臉上的冷意與傲然如此熟悉,卻又離她
那樣遠。
此刻,莫說是慕容映霜,更不要說凌氏兄妹與趙太師,就連軒轅諾也震驚不已地昂起首,望著那站在高處傲然輕笑的軒轅恆。
據西越奸細打探回來的確切消息,皇兄不是于四日前便帶著大部分官兵回洛都了麼?
為何,他此刻竟然帶兵出現在這里?
軒轅諾下意識地,緩緩收回了那只伸向身後,準備隨時牽起慕容映霜,以便更好地保護她的手。
皇兄的突然出現,讓他突然清醒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與地位。
有皇兄在,保護慕容映霜不再是他舍我其誰、理所當然的職責。
她的安危與處境,自有皇兄說了算!
而他,只需謹守他趙王爺的身份,听從皇兄的旨意,維護東昊的尊嚴。若然,他對慕容映霜的關注表現的過于熱切,在眾人眼中,便是一種大逆不道。
「軒轅恆,你怎會在此處?你不是應該回到你的洛都皇宮了麼?堂堂東昊皇帝,竟然行蹤使詐?又竟然暗中出手,暗箭傷人?」
凌漠風看了一眼痛得滿臉煞白的大哥,氣憤地用劍指著軒轅恆。
「哈哈!」站在高處的軒轅恆只仰首極有節制的清朗一笑,又睥睨著凌氏兄弟道,「我東昊江山,朕應該出現在哪里,輪得到你們西越人來說麼?真是可笑之至!兩軍對陣,什麼叫做暗中出手,暗箭傷人?三皇子的話,不覺得令人發笑嗎!」
「你……」凌漠風一時口結。看見大哥中箭,他適才沖口而出的話,確實有些可笑。
「太子與三皇子遠道而來,在我東昊游山玩水,有如逛後花園;更置田買地建立莊園,可見對我東昊觀感不錯!朕直到如今才見二位,倒是招呼不周了。」軒轅恆淡淡說道,「只是,我東昊的田地國土,只能屬于東昊人。因此,那處莊園,朕今日已命人取回了,還請兩位客人見諒!」
「大哥,三哥,東昊皇帝又將我們的山莊端了,也將我們山莊里的人,都殺光了麼?」凌漠雪驚恐問道。
凌漠雲被兩名黑衣人扶著,一直臉色慘白,冷汗直流,始終未發一言。
此刻,凌漠雪驚懼地看到,他後背灰衫上的血越流越多。突然,他雙眸一閉,雙腿一軟,竟暈厥了過去。
「大哥!大哥……」凌漠雪扶著他的手臂,驚恐狂呼。
「三皇子,」見凌漠雲徹底昏了過去,軒轅恆對著凌漠風笑道,「幾位已無退路了。幾位既是西越來的客人,朕也不能不盡地主之誼,否則朕又如何向你們的父皇交待?」
「皇上打算怎樣?」凌漠風冷聲問道。
「放下兵器,朕可考慮免你們一死!」軒轅恆傲然說道。
凌漠風與趙太師交換了一下眼色。
眾黑衣人遲疑著,均沒有放下刀劍。
「你們,不想活?」軒轅恆聲音冰冷,眸中閃過一道寒光。
「東昊皇帝的話,怎能相信?兄弟們,即使拼死一搏,也絕不受辱!捉住東昊皇帝的寵妃,便有活路!」凌漠風對眾黑衣人說著,便率先舉劍向軒轅諾與慕容映霜所在的崖洞方向沖去。
「放箭!」
軒轅恆迅即一聲令下,羽箭便如雨點般向著谷下的黑衣人射出。那些黑衣人遠遠未沖到軒轅諾身前,便紛紛中箭倒地。
軒轅恆下旨聲音未落,一手已伸向身旁︰「弓箭拿來!」
取過他的銀色長弓與羽箭,他毫不遲疑地拉滿弓,瞄準了凌漠風。
見奮力一搏劫持慕容映霜的計劃已是完全沒有可能,凌漠風對著驚謊的凌漠雪說道︰「救大哥要緊,如今惟有跳江逃生!」
說著,他從兩位黑衣人手中一把抱過凌漠雲,反身便向著萬丈河谷下跳去。
幾乎就在他飛身而出的同時,軒轅恆那支勁道十足的銀色羽箭,已帶著一陣疾風飛至。
只差了一點點,那銀箭正好與他擦身而過,同時落入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