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蠱,妃本無心 歷歷在目

作者 ︰ 陌離輕舞

軒轅諾帶著漫舞,選擇了西北方向的一條大道,不久便到了一處市鎮。

只要帶走霜兒的人行進是向西,他也同樣向西邊走,遲早會找到她的。不管是用上一月、一年、十年,或是數十年……

他當然懼怕找到她時,她已受過了太多的苦,但只要她活著,他便永遠會帶著那一絲希望找下去。

否則,每每想起她的孤苦無依、寂寞傷痛,他的心又如何能得安寧快意?

在街上買好紙墨,他們住進了一個客棧,以便軒轅諾在房內安心寫信誓。

他要正式向父皇、母後和皇兄跪拜辭別,如何能不洗手焚香,認真以對?

凝神思索一番之後,他坐在案前提筆快書,一氣呵成,竟是很快便寫好了敦。

將三封信箋恭敬地折好放入信封之內,密封起來,他便遞給了一直侍立一旁的漫舞。

「盡快將此三封信送回宮中吧!以免母後他們為本王的安危擔憂。」他微嘆了口氣,輕聲叮囑道。

「王爺在信中告訴太上皇、太後與皇上,您要去尋找娘娘了麼?」漫舞問道。

「本王怎能讓皇兄知道她仍然活著?」

軒轅諾若有所思地笑了起來,抬眸深深地看著漫舞,「我只是告訴他們,如今朝中奸臣高如巋與逆臣慕容嵩皆已被除,宮中奸妃高婉也不復存在,本王如今厭倦了這朝中之事,要向皇兄請辭,雲游四海,隱居避世一段時日。本王本便不喜朝堂之事,皇兄當初也答應過本王,待大事既成,皇權穩定,便可了了本王的心願。如今,逆臣亂黨已除,霍大將軍又足可獨擋一面,成為皇上的得力臂膀,不正是本王可以走的時候麼?」

「因此,王爺會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回洛都了,是麼?」漫舞皺眉,不舍說道。

「正是。若然可能,或許,我此生都不會回去了吧!」軒轅諾雙眸帶著一絲希望的光芒,望向了窗外。

以霜兒如今逆賊之女的身份,她不可能再回洛都,更不可能再當皇兄的妃子。

若然,他可以尋找到她,而她又願意與他一起隱居避世,他也便再也不回洛都,再也不要當這王爺了。

至于父皇、母後若是想他念他,他便再想法私下與他們相見,那些都並非難事。然而,只有皇兄以為霜兒已死,他才可以與霜兒在民間過上太平日子。

「至于本王去尋找霜兒之事,你切莫向他們提起,可記住了麼?」他又再盯著漫舞,極嚴肅地提醒道。

「王爺盡管放心,漫舞明白了。」說著,漫舞拿著手中的三封信函,轉身走了出去。

將近兩日一夜未眠,軒轅諾決定先在客棧歇息一陣,黃昏時分再到市集上買一匹好馬,夜晚趁著月明正好在鎮內打探一番,看看會否發現霜兒的蹤跡。

若無意外,明日一大早便可騎馬趕路了。

心中作好決定,加上這兩日一夜已是極為勞累,他躺到床榻之上很快便睡著了。

秋風蕭瑟。

傍晚時分,過于疲累的軒轅諾卻仍未醒來。

又是一陣秋風從客棧位于二樓的窗口飄入,緩緩吹到床上之人的耳畔。床上英俊的男子猛然睜開了狹長魅惑的桃花眸。

哨子聲!

銅哨子的聲音!

軒轅諾心頭一陣激動,從床上一躍而起,急走到窗前側耳細听。

果然,是他所造的銅哨子的聲音,隨著那輕嘯的秋風再次清晰地流入他的耳中。

霜兒,果然是你!

你果然仍然活著,便在這小鎮不遠處。

只是,這哨子聲音听著極遠,應不是在小鎮之內,而是在……小鎮的西邊!

果然,是凌漠雲兄弟或是他們的人,將你往西越的方向帶,並且走到了我的前頭。

如此想著,軒轅諾迅速穿好外衣,拿起隨身佩戴的長劍,便要離開客棧,循著聲音追去。

卻在這里,房門「吱呀」一聲從外面被推開了。一個身材清瘦的少年踏進門來,站在門內笑吟吟地看著他。

軒轅諾定楮一看,那少年穿著一身富家隨從服飾,顏色竟是與他藍色錦袍極襯的淺藍!

再定楮一看,那少年面容清秀,膚白細膩,若是穿上女子服飾便是個美貌女子無疑。

可她,本身不就是個女子麼?

「漫舞,你不是替我送信回去了麼?為何又折了回來?」想到終是在洛都之外,今後還須放下王爺的身份才好辦事,軒轅諾的說話稱謂也注意了起來,「……你為何還打扮成了這幅模樣?」

見軒轅諾略帶驚異地上下打量著她,漫舞笑了笑道︰「王……公子,你不是說出門辦事,身邊帶著個女子不方便麼?那麼,公子便帶著我這小隨從一起走吧!至于送信之事,公子盡管放心,小的已經找到可靠之人快馬送回洛都,這個時候該是快要送到了。」

軒轅諾愕然地听著,皺起眉頭不悅地望著她道︰「你不

tang听我的話親自去送信,忙活了一下午,便是換了這一身打扮?」

「那哪兒能呢?小的怎敢不听公子的話?小的所做一切,還不都是為了公子。」

漫舞略還委屈說道,「小的這一下午做的事可多了,送了派可靠之人送信,還到集市上挑選了兩匹千里好馬,不過,銀子都是用娘娘當初賞我的首飾換的……」

听她提起慕容映霜,軒轅諾臉色有所和緩。

漫舞又取出掛在肩上的行囊道︰「還有,公子你看,小的還為公子買了兩身衣裳,都是公子喜歡的寶藍色……公子出遠門,總不可能還穿著這一身王爺蟒袍吧?」

軒轅諾想想也是,不覺取過他手中衣裳︰「那麼你出去一下,待我將衣裳換上。」

「從小到大公子的衣裳都是小的幫著換著,為何小的才離開兩年多,如今便不讓換了,還要小的回避?」漫舞不滿抗議道。

聞言,軒轅諾又將衣裳丟給她,展開了兩臂,冷聲催促道︰「快幫我換上!」

漫舞一時喜不自勝,王爺看來已經答應帶著她一起去找娘娘了。果然自己對王爺是極其了解,他需要什麼自己都想得周到,做得到位,王爺又怎能輕易離了自己的照顧呢?

即使他自己放心,她也不放心呀!

心中沾沾自喜地想著,卻見軒轅諾已是一副焦急的神色,她連忙為他解下蟒袍,重新換上了她新選的衣袍。

「走吧!」待漫舞剛剛為他穿戴完,軒轅諾拿起案上長劍便往門外走去,「此刻便趁著夜色趕路!」

便在適才,他已听不到銅哨子的聲音,想來她已經停止了吹奏。

因此,他必得立即循著哨聲傳來的方向找去。否則,下一刻又不知道她將被帶往何處。

心中焦急萬分,他奔到客棧門外,見一黑一白兩匹千里馬正拴在那里,不禁贊了一句「好馬」,便選了那匹黑馬翻身而上。

看來漫舞所做一切,倒是為他節省了不少時間。

一路上有她跟隨終是可以幫上一些忙。而若然他日找到了霜兒,霜兒的起居飲食,倒也有人貼身照應了。

…………………………陌離輕舞作品………………………………

暮色中,慕容映霜將那銅哨子放下,小心地收了起來。

怕被凌漠雲等人發覺異常,她只敢偷得這片刻獨處的時光吹上幾聲,便不敢再繼續吹奏了。

快馬兼程趕了一整日的路,凌漠雲與趙太師終于決定在這山間廢棄的寺院住上一晚,明日一大早再趕路。

離洛都已越來越遠,眼看著她與華琛便要被帶往異國他鄉,甚至要逼她服下所謂忘憂藥。她惟有抱著一絲渺茫希望,願軒轅諾能循著銅哨子的聲音,及早發現他們的蹤跡,將他們救離火海。

剛把銅哨子藏好,她便听到了門外雜亂沉重的腳步聲。

看來,不止一個人往她所處的這個房間走來了。而這破舊寺院的所謂房間,根本便連一扇像樣的門都沒有。

坐著轉過頭來,只見凌漠雲已帶著幾名黑衣手下走了進來。

「霜兒,為師已找到了藥引,精心熬好了這一碗忘憂藥。你今日便喝下這第一道,連服三日,便可將一切痛苦煩憂忘記。三日後,你便是為師的好徒兒!」

凌漠雲兩手背在身後,帶著冷冷的笑意看了眼一名黑衣人手中端著的墨黑藥汁,然後盯著慕容映霜得意說道。

「凌漠雲,你好卑鄙!」

見他們竟然立刻便要對她下手,慕容映霜惱恨交加,直呼凌漠雲的名字痛斥道。

「哈哈哈!」

凌漠雲又再仰天大笑起來,「好個徒兒,竟然如此不懂得尊師重道?好,為師姑且讓你罵上三日。孤的名字,也只在霜兒膽敢如此直呼的了……不過,霜兒必須記住,藥要好好地喝,也千萬莫要耍些自殺逃跑的小花樣。否則,為師立即讓人將你那年少的弟弟一刀送上西天,也免得浪費為師的創傷藥!」

「你這麼做,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居心?」慕容映霜沉聲問道。

她對自己處境感到無能為力。難道,要想不由任他擺布,她便只有決然拋棄自己與華琛的性命這一條路了麼?

她死不要緊,可她如何能痛下決心,讓華琛也跟著喪命?

「孤不過想收你為徒而已。當然,孤對霜兒很感興趣,想知道軒轅恆與軒轅諾兩兄弟為何對你如此特別。孤更想知道,軒轅恆為了你,會做出些什麼事來。」凌漠雲冷冷笑道

「他定會令太子殿下失望的。」慕容映霜也冷冷說道。

她眸光篤定地盯著凌漠雲,甚至有些想笑出來。

她從來便不相信,軒轅恆會為了她做出些什麼喪失理智的事來。

困此,凌漠雲若想利用她來要挾軒轅恆,不過是異想天開,最終大概會大失所望吧!

「因此,我勸殿下實在

不必多此一舉了。」她好心般又勸說了一句。

「是麼?」凌漠雲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那麼,孤便當只是為了收你這個弟子吧!你如此六根不淨,愛恨交加,悲怨滿懷,如何能安心當孤的弟子?來,讓她喝下!」

說著,他已驟然臉色一沉,對著黑衣下人們吩咐道。

一名黑衣人立即上前,一把按住了慕容映霜兩側肩臂。

「你們要做什麼?」慕容映霜又驚又怒。

然而,她並來不及多說一名,那名端著藥汁的黑衣人已大步上前,強行將那碗墨黑的藥灌入了她喉中。

在兩個身手不凡的大男人壓制之下,慕容映霜毫無反抗的一絲可能。她就那樣被強按著,一口氣將那碗苦澀至極的藥汁悉數吞入月復中。

兩個黑衣人放開她之後,她嗆咳了許多,才讓自己的氣息平順下來。

憤怒地抬起頭,她發現凌漠雲及眾黑衣人皆靜靜地看著她,似在等待她的變化。

「還記得為師麼?」凌漠雲冷冷問道。

「凌漠雲,你是世間最卑鄙無恥之人!你的所作所為,根本便不配當一國儲君!」慕容映霜痛斥道。

她不敢自行尋死以致連累華琛喪命。但若她是因為激怒了他而被殺,她也無話可說,而華琛的生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華琛,五姐此生終是對不起你的。

「竟然還記得這樣清楚?」凌漠雲俊秀的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走上前湊到她面前小聲道,「為師送給你的入門大禮,便是允許你如此毫無顧忌地罵上三日,至于三日後……」

他突然又直起身來,對著眾人吩咐道︰「稍後,可將慕容華琛抬過來給她看看。那小子如今的氣色,可是好多了!」

說著,他也不再理會慕容映霜的憤怒,便帶著眾人大步離開了。

慕容映霜獨自坐在房內怔怔出神。

一大碗藥汁入肚,除了感覺口舌喉間仍覺苦澀,她並無覺得有何異常。

房外可憎可厭的西越人她仍然記得;那些讓她愛讓她恨的人與事,也仍歷歷在目;他們勾起的那些徹骨的傷痛,也仍是如此真實可感!

她也仍然記得,自己不久前才吹響了銅哨子,盼著軒轅諾可以听到,並及時前來救出她與華琛……

正思想間,剛才那幾名黑衣人已抬著一塊木板走進來,放在了地面。而木板之上,赫然便是她如今最為關切之人,身受箭傷的六弟慕容華琛。

「華琛!」她站起身來,輕喚著走到慕容華琛身旁蹲跪下來。

果然如凌漠雲所言,華琛今晨還蒼白如紙的臉色已變得紅潤有血色。胸前帶血的衣物也被換了下來,從身外已看不出傷口在流血了。

然而,他仍是雙目緊閉,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華琛,你快醒來,讓五姐看看你真的還活著。」她對著木板上的人輕喚不止,可慕容華琛臉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慕容映霜還想在房內剛燃起的燭火下將他看得更真切些,那幾個黑衣人已默不作聲地彎子,將木板抬了出去。

怔怔地站在房內看著華琛很快又被抬了出去,慕容映霜自是明白,凌漠雲此舉,不過是又一次警告她,莫再做出尋死的舉動來。

凌漠雲,西越人,便真的這麼害怕她尋死麼?

慕容映霜不禁苦笑起來。他們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他們便是認定,她對他們是有價值的,而華琛的價值則是在于要挾她不許死……

暗嘆一聲,慕容映霜重新坐回座上,在微暗的燭火下低頭沉思。

心底那些傷痛與仇恨,又再毫無預兆地涌現,將她的心割裂得支離破碎。

娘親的慘死,族人被殲的殘忍,軒轅恆的冷酷無情,以及對緯兒的想見不能見……這些痛苦的記憶,若是真的忘了,對她是否也是好事一樁?

可是,她是如此痛恨凌漠雲給她強灌的所謂「忘憂藥」。

她寧願終日忍受記憶中的噬心傷痛,也不願忘記過往。

她害怕,她終會忘記自己的是個東昊人,甚至忘記凌漠雲是她與整個東昊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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