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里的強行被壓抑的滔滔怒意,讓知何打了個哆嗦,不由自主的關上車門。舒愨鵡
秦殊晏踩下油門,沒有任何遲疑和停頓。知何仿佛還能在這昏暗的夜色里看清他眼里的失望與厭惡,像千萬根細針一樣密密麻麻的扎在心上,百孔千瘡。
她眨了眨眼楮,豆大的淚珠猝不及防的掉下來,吧嗒的砸在臉上,重如千鈞,生疼。
他就這樣把她丟在眾多已知和未知的危險里,黑暗的停車場,身邊還有一個隨時會蹦起來反擊的恨意滔天的男人。
她緊忙抬手,在自己的臉上狠狠的蹭了一把,總覺得臉上還是濕濕的,再去蹭,反復幾次,小臉被抹的通紅。
「草•你二大•爺的!」男人重重的倒吸一口氣,那一聲「嘶」就像在知何耳邊炸起來似的,她轉頭看了一樣正艱難的兩手撐在地上將要爬起來的男人,後退了幾步,轉身就跑,高跟鞋敲擊在水泥地面,「噠噠」的聲音在略顯空曠的停車場里不斷回蕩,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奔跑,響亮的有些滲人。
剛跑到停車場入口,突然身後橫過來一只手臂,像粗壯的藤蔓一樣緊緊的纏上她縴細的脖頸。濃重的男人體味猛地躥進鼻孔里。
知何的心突然吊起,手忙腳亂的掙扎著,修剪的干淨而鈍圓的指甲不能給身後的男人帶來任何傷害。她抬起腳,向後狠狠的跺在男人腳上。小粗跟的殺傷力比起十公分的細跟至少折損一半。男人吃痛,單腳跳了幾下,手臂依舊緊緊的勒在知何的脖頸上,沒有松開。反而,因為他這跳腳的動作,知何被猛勒了幾下,一時喘不過氣來,抓著男人的手臂,猛地嗆咳。
「賤女人!還敢還手?」剛才在夜店門口被知何甩開的女人不依不饒的帶著兩個男人追到停車場,干脆利索的反手給了她一大嘴巴子,這「啪」的一聲,清脆響亮,回蕩在停車場里,如同某首激昂的曲子余音不絕。
知何驚恐的睜大眼楮,這是在夜宴撒潑對她撒潑又打又罵,被那個什麼紈褲余少罵走的女人。
見識過這女人發飆,她不敢掉以輕心。張嘴狠狠的咬在男人的胳膊上,同時再次奮力一踩男人的腳背。男人上下都受到攻擊,「嗷」的痛叫一聲,在知何的背上推了一把,使勁的甩著被咬破的手臂。
知何踉蹌著往前跌了幾步,籍著這個力道不顧一切的往前跑去。
「你廢物啊!這都能讓她跑了,」女人氣急敗壞的在男人的肩頭狠狠的捶了一把,「還不追!」
知何穿著高跟鞋,原本就不快的速度,更加受到束縛。她不敢回頭,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往人多的地方跑。
這里離夜宴並不算太遠,大概就是三四分鐘的路程。
剛才女人在夜宴面前不敢動手,現在仍舊不會。她只需要跑到夜宴的門口,就能夠擺月兌他們。
知何來不及彎腰,一腳踹飛一只高跟鞋,赤腳跑在街道上,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終于看到門口那兩個魁梧的保安,知何眼圈一熱,使勁揮著手求救,就像老實巴交的平民終于得以見到國家主席能夠訴說自家滿月復的委屈一樣,喜不自禁,熱淚盈眶。
保安奇怪的看著赤腳狂奔而來的知何,疑惑不解的往前走了幾步,想看看這女人發生了什麼事。
「寶貝兒!」
就在知何離保安只有一米遠,再跑一步,就能拽住保安的手時,剛才的男人追上來控制住她的雙手,「別鬧了。不就是件衣服麼?再貴我也給你買。咱兩回家吧,要吵要鬧,跪搓衣板還是用膝蓋磨綠豆粉,我都听你的還不成麼?」
男人一臉*溺,將知何緊緊摟在懷里,噴著酒氣的厚嘴唇湊過來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行了啊,不準再鬧!別人都看笑話了。」
知何惶恐的將求救的眼神投向那個保安,心中聲嘶力竭的呼喊著救命,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種希望就在眼前,卻怎麼也抓不住的絕望慢慢充斥著知何的眼楮。
她被男人拉扯著離開,越走越遠。卻不甘心的從男人的肩頭探出頭去死死盯著保安,企圖讓她從自己異常的神情中察覺到蛛絲馬跡,能從陌生男人手中救下自己。
女人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跟上來,擋在知何面前,隔絕了她的視線。「妹妹啊,鬧得差不多就得了。他不就是在外面找了個
踐人麼,至于你這麼要死要活的?兩個人過日子,還能沒點磕磕絆絆?」
女人說的很大聲,原本起疑並開始往過走的保安聞言返身站回自己的崗位上。
見狀,女人松開男人的手,急走幾步湊上來,咬牙切齒的拍著知何的臉,得逞的笑著,「原來是個啞巴,難怪連喊都喊不出來。看你這下怎麼逃!」她對著控制知何的男人說道︰「別走那麼快,別人會起疑的。一個啞巴而已,連個屁都放不出來,怕什麼?」
知何被粗魯的推進車里,額頭險些撞在座椅的邊角上,她下意識的抬手護住自己的額頭,反而將手腕折了一下。顧不得手腕上的傷痛,反正她身上好多地方都痛,她連滾帶爬的上了車,湊到對側的車門前,用力去掰車門的門鎖,手都被勒得通紅,也不能撼動那扇門半分。
眼中的光亮一點點的黯淡下去,她不肯死心的便拍車窗,便去拽車門,不肯停下。
負責看守她的男人坐到知何旁邊,輕而易舉的將知何的手掰開,用塑料簡易手銬將她的雙手反剪,控制在座椅上,緊緊摟在懷里。
「這啞巴真的能值五十萬?」
女人轉過頭來,狠狠的剜了知何一眼,恨恨道︰「恩,余少的新歡。余氏傳媒你沒听過麼?別說五十萬,就連五百萬,余少都不帶眨眼的。」
女人自然在撒謊。她還從來沒有在男人面前吃過虧,如今敗在這個丑啞巴手里,咽不下這口氣,才找來這兩個男人幫忙。「等會兒,你們兩個可以好好的玩,反正她也是被男人玩爛了的。」
男人擔憂的問道︰「要是余少知道了,會不會不給錢,反而找我們的麻煩。」
女人嗤笑一聲,斜了男人一眼,「你敢答應我干這事,還會害怕麻煩麼?你以為她會告訴余少自己被別人玩過了,玩爛了?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男人徹底放下心來,靠在椅背上,不時的在知何的臉上模一把過過干癮,「嘿,你別說,這大黑框眼鏡雖然倒胃口,長得倒是細皮女敕肉的,難怪那些公子哥們喜歡!」
知何一扭頭,張嘴便咬,男人吃過虧,自然不會再讓她得逞,順手在知何的後腦勺給了一巴掌,「你屬狗啊!她媽的,咬的老子都流血了!等會干•死你」
車子行駛到平安街上了高速,突然減速,開車的男人凝重的開口︰「有交警在查酒駕。」
知何眼楮一亮,心中暗喜。身邊的男人是喝過酒的,那另外兩個自然也不例外。這次終于可以得救了。
女人臉色一變,「掉頭,快點!」
男人略一思忖,酒駕並不嚴重,頂多是吊銷駕照,但是惡意綁架就不是一般違法性質了。這屬于犯罪。他果斷堅決的打著方向盤,快速的掉頭,往高速路口猛沖過去。
已是深夜,高速路上的車不算太多。男人快速的打著方向盤,左閃右避。一路沖下高速,駛回平安街上。
知何竭力仰頭往後看去,警車緊隨其後,窮追不舍,警燈不斷閃爍,用大喇叭反復喊著,「某l8346,立刻停車!」
身邊的男人也不斷的往後轉頭,向同伴報告著車尾的情況,一時放松了對知何的控制。她突然深吸一口氣屏在胸口,猛地直起上半身,用頭狠狠的撞向駕駛位上的男人。
駕駛位上的男人突然遇襲,猛地爬向方向盤。處于高速行駛狀態的車子失去了控制,車頭一歪,擦著馬路邊上的護欄,一路擦出激烈的火花。
男人連忙踩剎車,打轉向,警車趁機攔截在他們車前,將車子逼停。
女人連忙下車,邊罵男人邊向交警陪著笑臉,「你這個蠢蛋,不就是喝了點酒麼?交罰款,重修駕照就得了唄。讓我們三個跟著你擔驚受怕的,差點連命都沒了。警察哥哥,」她湊到那個年輕交警面前,有意無意的用胸口去蹭他的手臂,溫言軟語,做出一副特別知書達理的模樣,
「您看,要怎麼處理,我們認罰。」
那個交警抽出自己的手臂,嚴肅的指著駕駛位里的男人,「下車,測試。」
知何身邊的男人從車被逼停時起,就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叫她安分點,緊緊的將知何摟在懷里,還緊緊的擭住她的下巴,生怕她做出什麼動作引起交警的注意。
良機難得,如
果不抓緊這次的機會,她還不知道會被這些人折磨成什麼樣子。
知何慘白著一張臉,緊張到極點。她艱澀的咽了咽口水,猛地一偏頭,狠狠的撞在男人的下巴上,男人一聲悶哼,咬到舌頭,疼得想跳,偏偏在交警面前只得忍著,臉漲得通紅變成豬肝色。知何沒有片刻停頓,瘋了一樣用頭使勁去撞車窗,撞得頭暈眼花也不肯停下來。
她這反常的行為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男人控制住,卻已足夠引起交警的注意。
「里面是什麼人?下車,接受檢查。」
女人臉色突變,扯了扯嘴角,「小哥哥,這是我男朋友他哥和他嫂子。嫂子吧,她腦子有病,精神不太好。一見生人就害怕。你看,剛剛受了點刺激,就撞車窗了。您可得體諒體諒這種特殊病人。」
交警已經起疑,不為所動。「那都發病了,還不趕緊從車里下來,叫救護車送醫院?這車都擦成什麼樣了?」
女人黑著臉,將車門拉開一條小縫,背對著交警擠眉弄眼的暗示著男人︰「哥,你可抓好嫂子,上一次她離家出走,可是找了兩天兩夜才找回來呢。這大馬路上,發起瘋來,力氣大的要死,發起瘋來,誰都攔不住她,指不定跑哪兒去呢!」
男人戀戀點頭,拖著知何下來車,絲毫不敢放松對她的控制,不停的點頭哈腰,「警察同志,我這媳婦有毛病,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知何昂首挺胸,不管男人怎麼用力去按,絕不低頭。與男人的諂媚形成鮮明的對比。
知何赤著腳站在已經冰涼的柏油路面上,昂首挺胸,直視著交警審視的目光,毫不退避。她的手臂上、小腿上因為那時候去找關夏摔倒在地上,擦傷破皮流了血沒來得及處理,血跡斑駁著凝在白希嬌女敕的肌膚上,發絲凌亂,眼神卻清澈明亮,沒有絲毫精神病的征象。
這些人已經將她的反常行為解說成精神病人。先入為主,這些交警自然會將她是否精神錯亂來當做判斷標準。如果她此時此刻拼命反抗,向交警求救,反而會被認為是精神病患者,就此被這些人光明正大的帶走。
而她此刻冷靜自持的表現,成功的讓交警原本就有的疑慮再一步擴大。她緩慢無聲的用嘴型重復著,「救我」,于此同時,帶著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在他不經意間將自己被銬在背後的手腕露出來。
警察的警惕性和靈敏性自然是高的,為首的隊長模樣的人一揮手,「送他們去派出所。」
知何和那三個人分開,被單獨帶向後面一輛警車。長久以來處于極致緊繃狀態的那根神經突然松下來,她頭暈目眩,步履虛浮,還未上車,兩眼發黑,軟塌塌的倒下去,人事不知。
知何昏睡了整整七個小時,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的病*上。身上的傷口都是淺表的擦傷,天氣熱,只做了簡單的處理,並未包扎。
窗外的陽光明晃晃的照進來,微微刺眼。她卻舍不得再翻過手掌去遮擋這仿佛久違的陽光。昨晚的那一場莫名其妙的遭遇真像是一場看不到黎明的噩夢,意外層出不窮,事故此起彼伏。
她重新枕在枕頭上,疲憊的閉上了眼楮。這似乎比她兩年前遭遇的那場車禍還要嚴重。從指尖到腳底,從內髒到表皮,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疲累不堪。
護士進來幫她測過體溫,女民警進來詢問情況。知何的包在照顧關夏的時候放在車上,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她身份的證件。想要幫她尋找可以聯系的親屬朋友也無從下手。
知何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翻過手掌,做出寫字的動作。女民警連忙找來紙和筆給她。
知何昨晚發了高燒,早上才剛剛退掉,手腕上沒有力氣,虛軟的幾乎抓不住筆,她垂下眼瞼,略一思忖,寫下自己的名字和許橙的電話號碼。
等有人進來的時候,知何剛剛向民警簡單的描述了昨天晚上的狀況。
她一抬眸,看清來人,抿了抿唇,移開目光,看向窗外。
民警作完記錄,合起記錄簿,站起身來,問向來人,「你是俞知何的朋友?」
同樣低沉性感的聲音,知何昨天晚上才听過他冰冷淡漠的語氣,此刻帶著幾許的低啞,「我是她的男朋友。」
「那好。留下你的聯系方式。昨天晚上的綁架案,我們已經大致了解情況,會盡快處理。有了
結果就會通知你們。」
知何安靜的躺在*上,交疊在月復部的雙手不知所措的絞著,看著窗外蒼翠蔥郁的大樹,注意力全落在秦殊晏跟民警的交談上。
她听著秦殊晏向民警簡單的了解了情況,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
門被拉開又合上,從走廊里涌來一股涼爽的穿堂風,輕薄的窗簾被風拍打在玻璃上,最終分離,安分的垂下來。
沒有再听到腳步聲在安靜下來的病房里響起,知何情不自禁的絞緊被單,猶豫著要不要轉頭看一眼。
秦殊晏低啞的聲音突兀的在她耳邊響起,「那幾片破葉子就那麼好看,比二爺我還耐看麼?」
溫熱的氣息盡數噴灑在她的耳洞里,酥酥癢癢,像小蟲子在里面不安分的爬來爬去。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肩傍,蒼白的臉上終于染上一抹淡粉色。
*板往下陷了陷,秦殊晏坐在她的身邊,抓起她的手置于大掌中,反復摩挲著她手心里、指月復上細碎的小傷口,動作輕柔的像是用絲綢擦拭珍貴且易碎的瓷器古玩。知何往外抽了抽,卻被更緊的攢住,黯啞的聲音再一次被壓低,「別動。疼麼?」
知何低頭沉默,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突然一個硬物落在她的手心,她側頭去看,是秦殊晏送她的那部手機。
昨天為了照顧關夏,所以把包放在車里,所有的東西,手機、錢包、證件,全都在里面。而他,卻冷冰冰的將她扔在了停車場里
她蜷起手指,握緊那部白色的智能手機。秦殊晏一喜,低聲笑了笑,避重就輕的開口,「你忘了帶。」
知何怔怔的看了半晌,抬起頭來,會以甜甜的一笑,似乎已經釋懷了昨天晚上秦殊晏將她一個人丟下的事情。
她將手抽出來,去拿*頭小櫃子上的紙和筆,這是剛才的女民警應她請求留下的。否則,知何沒辦法跟別人交談。畢竟大多數人都不懂手語。她的手語只有關夏能全部看懂,許橙也只是粗略的知道幾個常用手勢的意思。
字如其人。她在紙上寫下的字,雖然因為手腕虛軟無力而變得歪歪扭扭,仍能看出字體清秀。
「謝謝你來看我。這部手機,我還給你。你跟關夏和好,就要訂婚了吧,恭喜你。」知何仰起臉看他,笑的溫柔,如同一江碧綠春水,水波悠悠。
秦殊晏把玩著手里的白色智能手機,挑著眉頭看她,「俞知何,你是不是還想開開心心的來參加我們的訂婚晚宴?我要跟關夏訂婚,誰告訴你的?誰允許你胡亂猜測的?嗯?」
她哪里有胡亂猜測?從一開始,他就只是想要為了讓關夏吃醋,以便兩人和好,才會找上自己。他根本就不喜歡她,現在又何必如此?
听關夏說出來另當別論,可是那些傷人的話真的從秦殊晏的嘴里說出來的時候,起初還不覺得,當到後來再回想起秦殊晏親近自己的初衷,她的心沉重的快要墜到深潭的最底端,冰冷的湖水四面八方灌進來,像針扎在心房之上,疼痛在所難免。
他那些以假亂真深情款款的眼神,那些*親密的動作,全都是假的,過于逼真,所以才能蒙騙到關夏,讓關夏在乎他。
她勉強笑著,竭力表現出一幅滿不在乎輕松無所謂的樣子,可是嘴角滿是苦澀,沁進血液里,油走在四肢百骸都像是灌了苦到難以忍受的中藥。她在紙上歪歪扭扭的寫道︰「本就如此啊。」
秦殊晏突然皺起眉頭,他不容拒絕的抓起知何的手貼在左邊胸口上,目光炙熱而堅定,「俞知何,你問問你自己,你敢說你不愛我麼?你不愛我,為什麼會看到我和關夏在一起,就心緒不寧,精神恍惚的摔下樓梯?你不愛我,為什麼在我喝醉之後,還讓我到你家,你難道不知道一個不斷糾纏你的男人喝醉之後,會對你做些什麼嗎?你不愛我,為什麼會在喝醉之後不停的叫我的名字?俞知何,只要你說一句不愛我,我就再也不來找你!」
知何怔愣著,緊緊咬著下唇,她微微張嘴,想要反駁,卻被秦殊晏這一連串的問題質問的啞口無言。
知何不知不覺的紅了眼眶,波瀾不驚的表情下,內心早已風起雲涌︰是啊,我是喜歡你,能怎麼樣?你身邊有關夏,你們都要訂婚了!關夏那麼愛你,你昨天不也是將我罵的狗血淋頭,然後帶著關夏一走了之?
在昨天之前,
她還能夠毫不遲疑、理直氣壯的說自己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她也絕對不會喜歡秦殊晏這種人。
可是,她在小倉庫看到秦殊晏,分明難過的失魂落魄。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那樣一個男人,可是當事實無比清晰的擺在自己面前,她無法否認。在門外看到听到那些時的心情赤•luoluo的暴•露出來,一覽無遺。人最難騙過去的就是自己的心,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知何仰了仰頭,將快要掉下來的眼淚逼回去。她握緊手中的筆,一筆一劃的寫下,「我不愛你。」
秦殊晏盯著她寫,看到那個「不」字的時候,便飛快的扭過頭去,無賴的笑著,「俞知何,你騙鬼呢?」
他不看,知何就探過身子把紙舉到他眼前。
秦殊晏身處手臂環過她的腰身,將她攬在懷里,忍著笑,幾乎是在用氣聲說道︰「小啞巴,你不會說話,耳朵也不好使麼?你寫那破玩意兒,我就不看。我等著你說,你親口說你不愛我,我才會放過你。你說的出口麼?」
知何掙扎了兩下,沒有掙月兌,便索性靠在他的懷里,從他的手上奪過手機,進入備忘錄,低頭打字。
秦殊晏難得見她肯這樣安順的靠近自己,伸手梳理著她凌亂的長發,緩慢而溫柔。他從來不肯對別人解釋些什麼,也從來沒有想對俞知何這樣死皮賴臉的糾纏不休過。
俞知何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存在。春雨綿綿,潤物無聲,一點一滴的沁到他的心里,佔據的滿滿當當。
他最後怕的決定,就是昨晚將知何一個人扔在停車場。正如同他所說,性感、貌美、溫柔、火辣、青澀,無論是什麼樣的女人,他從來都不缺。反倒是女人對他趨之若鶩,他從來沒有在誰的身上下過這麼多的心思和工夫。
所以,當看到關夏隨隨便便跟陌生男人發生關系,而俞知何冷眼旁觀的時候,他的氣憤惱怒可想而知。
他所熟知的知何是那個會送他去醫院,不情不願卻也不懂得拒絕他無理要求的單純的姑娘,是那個會把自己的早餐分一半給乞討老人的姑娘。她會細心的觀察到他站在陽光下,而把他拉進陰涼處。她對著秦款兒說話的時候,會蹲下來平視小姑娘,耐心的跟她比劃。就算她揮舞著剔骨刀來恐嚇他,也會小心翼翼的將刀刃對向自己,而把刀背朝外。
這樣的知何,怎麼會像看戲一樣看著關夏與別的男人濫•交而置之不理?
當時的他卻被自己錯誤的認知引導,因為太過在乎,所以才容忍不了她品行上的半點瑕疵。一開車離開,從後視鏡里看不到那個縴細單薄的身影,他便冷靜下來。
稍一思索,便能想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知何當時推著他走,分明是害怕他看到關夏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兩個人再起爭端。在那樣的情況下,就算是一個已婚的女人,都不見得能夠有勇氣沖上去將男人拉開。你情我願、男女•交•歡的事情,就算是關夏的閨蜜,她俞知何憑什麼插手?
幸好。
幸好她還在。
幸好沒有出了什麼大意外。
幸好他的小啞巴機智聰明,逃過一難。
失而復得,知何如今就在他的懷里,她柔軟的身體,她溫熱的體溫,她發間沁鼻的花香,真真切切的俞知何就在他的懷里,他怎麼可能會放手?
「家里已經開始準備為我和關夏安排訂婚,我拒絕了。除了我,關夏在外面還有一堆男朋友。單是因為我沒有去見她的父母,她跟我賭氣的那幾天,你們會所求婚的男人去了不下20個。我沒辦法結這個婚,不僅僅是因為她跟我一樣在外面玩的厲害。最重要的是,我心里還有別人。」
當他說到那個「別人」的時候,知何明顯感覺到一直聚焦在她頭頂的那兩道視線更加炙熱,簡直能將她頭頂燒出兩個洞來。
她的頭更低下幾分,嘴角漾起不易察覺的弧度。原本因為思忖如何措辭而本就比蝸牛還緩慢的打字速度,如今更是因了他這番話而硬生生的粘滯住。
明明知道不應該,她還是忍不住片刻的放縱自己,能夠如此親密的靠近他,哪怕這相處的時間短暫的如同白駒過隙,電光火石。
知何的朋友並不算多,關夏是她最珍惜的,沒有之一。
關夏
是她生命里照進來的最善良最溫暖的一道光。不是知何自認為自己的人生太過晦暗,而是關夏太過耀眼。
知何一考上l城的重點高中,父母便大張旗鼓,順順當當的離了婚。那個永遠穿著優雅的旗袍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母親飄在破舊的筒子樓里,與周圍的煙火繚繞格格不入。連個眨眼的工夫都沒有,前腳剛剛領完離婚證,下一秒就挽著別的男人的胳膊登記結婚,趾高氣揚的坐進她從未見過的黑色豪車里揚長而去。
從那時起,她每每回家看到的都是醉醺醺吐得一塌糊涂的父親。在關夏以及一切知*的眼里,知何無疑是令人同情的。就連她的酒鬼父親,也時常搖搖晃晃的拍著她的肩膀唉聲嘆氣。
關夏帶著溫暖明媚媲美冬陽的微笑,陪著她艱難的熬過高中三年。學校不準學生在外打工,她偷偷的去,被學校得知要被處分。關夏請她父親托人幫她向學校通融求情。她打的零工薪酬少,關夏便幫她找了份只在周末推銷便可以賺足半個月生活費的工作。
知何的父親酒後落水,往日便鮮少來往的親戚更是紛紛躲著不見她。墓地是關夏陪她選的,簡單的葬禮也只有她跟關夏兩人站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前鞠躬。
這個擁抱就足夠了。關夏愛他,她怎麼能去搶關夏的男人?
知何突然用手指頭戳了戳他的手臂,示意他看向手機屏幕。她臉上的笑容太過輕松溫柔,以至于秦殊晏根本未曾去想俞知何會跟他說些什麼。
秦殊晏梳理著她長發的動作一滯,眉頭也重重的擰起打著結。只是一瞬,他波瀾不驚的繼續自己未完的動作,從頭頂梳理到發梢。
手機上面寫著︰我男朋友要回國了。
知何從他的懷里直起身子,拿著手機在他眼前晃著,試圖得到他的些許回應,而不是現在這樣若無其事。她鄭而重之的看著他,我男朋友要回國了呀!
秦殊晏一把撥開她的手,「別晃,晃什麼晃?晃得我頭暈。你男朋友不就是我麼?這手機不是你男朋友給你買的麼?我沒出國,出國也帶著你一起去玩。」
知何啞然失笑,她斜覷著秦殊晏,驚訝于這些同事之間瑣碎的話也能被他得知。
她復低下頭去,在手機上認真寫道︰「我真的有男朋友。他叫孟一川,畢業于美國加州大學,是名優秀的生物工程師。osha還有空缺職位麼?你的公司還需要生物工程師麼?」
秦殊晏奪過手機放在眼前,盯著看了好幾秒,才重新將手機塞回知何的手里。他勾起唇淡淡的笑著,點頭。
知何一喜,「他在國外有兩年多的工作經驗,就職于加州的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完全能夠勝任你們公司的職務。」
秦殊晏還未開口,病房門被風風火火的推開,猛地躥進來一股過堂風,輕薄的窗簾直接從打開的窗戶縫里鑽出去,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知何!」許橙猛地沖過來,將她一把抱在懷里,「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怎麼把自己折騰到醫院來了?還是警車送來的。你可是不知道,今天早上接到派出所的電話,把我嚇個半死,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
知何已經習慣了她這副小事化大,說風就是雨的夸張風格,順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
秦殊晏面無表情的扯著許橙的後衣領將她從知何的身上扒下來,「你能不一驚一乍麼?她是病人,受不了你這麼折騰。」
許橙狠狠的斜他一眼,一**在病*的另一側坐下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來之前我都去護士站了解過情況了。護士說沒什麼大事,輕微擦傷外加*高燒。現在燒退了,拿點藥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
知何連忙拉了拉許橙的手,麻煩她去幫忙辦理出院手續。許橙反而兩手在身邊一撐,往病*上蹭了蹭,兩腿優哉游哉的在*下面晃著。她瞥了一眼秦殊晏,一扭頭,下巴朝著秦殊晏的方向揚了揚,「喏,這不是有人已經準備要去了麼?*二少真男人!記得給我昨天晚上的勞務費。」
秦殊晏低聲哼笑著,反唇相譏,「你還真是個勤儉持家的典範。不知道許傾什麼時候窮成這樣,需要一個女人出來千方百計無所不用的賺錢。」
「呸!」許橙臉色一變,啐他一口,「還不去,等會叫護士再來吊瓶葡萄糖。知何都快餓暈了。」
知何扯了扯許橙的手臂,示意她不要這麼粗魯。許
傾?這個名字從來沒有听許橙提起過,但是秦殊晏卻似乎很熟悉。她沒有詢問許橙,從她听到這個名字的反應里,知何已經能夠猜測到一二分。既然許橙不願提起,必定有不願為人所知的緣由,她又何必去莽莽撞撞的揭人傷疤?
許橙用手背使勁揉著眼楮,立時紅起來的兩個眼圈好像剛哭過一樣,眼底泛著朦朧的霧氣,她伸長了脖子,湊到知何面前,一手指著自己的眼楮,「知何,你快看看,我是不是有黑眼圈了?」
何點點頭。
她指著額頭正中心的一粒紅腫的痘痘,「你看看,是不是長痘痘了?」她捏了兩把自己的臉,手下不留情,險些把自己扯成大嘴猴,「你看看我的臉是不是又干又燥?」
知何連忙扯掉她的手,制止了她這種幾乎自•虐的行為,「你熬夜了?」
許橙開心的直起身子,一拍大腿,「對啊!你看出來了對吧!我告訴你啊,回去你可得給我好好弄一弄。」
「昨天半夜十二點,*二少來砸咱家的門!擾人清夢,簡直是喪盡天良沒人性!人家睡得正香,還得爬起來給他開門,爬上爬下的給被他吵醒的鄰居道歉。」她抬起手背在臉上蹭了一把,「一整晚沒睡,被他拉著整個l城的跑。只要是能想到的你可能去的地方,都跑了一遍。派出所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剛去公司請了假。他開車比我擠公交要快,不然肯定是我第一個找到你!」
難怪他的聲音低啞,眼底還有紅血絲。知何喉間發堵,像是塞了一大團棉花,她掀開薄被起身,從小櫃子里找到自己的衣服。
等她換下病號服,秦殊晏恰好從外面提著一小塑料袋的藥品進來。他要帶知何和許橙去案尚吃早餐,許橙欣然舉雙手響應,知何卻推說自己不太舒服,想要直接回家。
悍馬緩緩停在單元樓下,知何兩眼空洞無聲的看著前方,猶不自知。
許橙興高采烈的喊了一聲,「回家補覺嘍!」她才怔忪著去解安全帶。
秦殊晏突然伸手拉住她,嚇了知何一跳,思緒還沒回轉過來,身體已經快速的做出反應,將他的手拍開。
知何用了十分的力氣,他的手背立刻紅了一片。秦殊晏一怔,若無其事的將手放在方向盤上,「關夏沒事,她很好。」
知何懸著的心終于送下來。她今天不去會所,還在想著如何去問關夏的情況。她將目光從秦殊晏發紅的手背上移開,愧疚的解釋,「對不起,我剛剛走神,把你當做壞人……別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告訴她。」
秦殊晏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突然收緊,手背青筋暴起,眼中的戾氣匯聚,卷起濃烈的黑暗風暴。
他突然解開安全帶,傾身過來雙手捧著知何的臉,吻著她的額頭。
他說,知何,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他還說,誰要是趁我不在傷害到你,我必定千百倍的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