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何的動作頓了頓,將探出去的記事小本訕訕的拿回來,左閃右避終究還是躲不過。如今孟一川直接說出口,而她現在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關夏說的對,如果真的要離開,在陌生的國度,有個相識相知的人在身邊,總歸是跟孤零一人是不一樣的。
孟一川自然看出了她的猶豫,他溫柔的笑了笑,收起方才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最晚一個星期,我就要回美國。如果你想早點離開,我們隨時可以起身。」
雖然話語變得溫柔,但是孟一川已然為她做了決定。
知何沒有反駁,既然孟一川去醫院見過關夏,並且把chris留在醫院,孤身一人前來,必定不是來告訴她離開的時間這麼簡單。關夏一定告訴過他些什麼,雖然不會將事情全盤托出,也會告訴孟一川帶她離開l城去美國。
這是關夏的決定。她,無從拒絕。
這頓飯,知何食不知味,機械的重復著夾米粒,舉筷子的動作,盯著自己的碗里,注意力卻不知分散到哪里。如果不是孟一川給她夾菜到碗里,知何恐怕就會干吃下一整碗的米飯。
孟一川放下筷子,知何抬頭看了他一眼,也跟著放下筷子,才發現自己的碗里早已經空了很久。
她有些尷尬,抬頭向對孟一川笑一笑來緩解,可惜,嘴角揚起來的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笑容一定比哭喪著臉還難看,索性放棄,低頭收拾碗筷進廚房。
麻團蜷縮在沙發下面,吃飽了開始犯食困,懶洋洋的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知何,將腦袋使勁往身子里面鑽了鑽,繼續它美好而愜意的午睡時光。
孟一川跟著進了廚房,卻被知何趕了出來,他也不去客廳,倚著廚房的門框,安靜的看著知何,在她洗完碗之後,握住了她微涼的手,幫她揉捏了兩下,以便盡快得恢復正常體表溫度。
「我準備去醫院,你要跟我一起去嗎?」孟一川問道。
知何點點頭,不著痕跡的將已然開始溫熱起來的手從孟一川的掌心抽回。她打著手語,「我去換件衣服。」
長發安靜的披散在後背,瀑布一樣暢通無阻的流瀉而下,發間還泛著瑩潤的光芒,發絲都被陽光照透,呈現一種晶瑩透亮的琥珀色。淺黃色印花長袖連衣裙恰到好處的掐出她縴細玲瓏的腰身,明亮的顏色將她的氣色都提亮,顯得整個人神采奕奕,不似之前那樣精神萎靡。
孟一川由衷的贊嘆道︰「很漂亮,明亮鮮艷的顏色也很適合你。」
知何莞爾,打著手語,「是嗎……」
她只是不想讓自己空對著四面白牆,還沒有抽血,便在等候區對醫生的白大褂產生恐懼連醫生辦公室的門都沒有勇氣跨進去。她特意選了平日里很少穿的亮色系來給自己一些正能量。
跟著孟一川到了病房,連關夏都笑著說她今天很漂亮。
chris更是激動的從沙發上跳起來,雙手捧在臉側,做出極夸張的表情,眼楮瞪大,淺藍色的瞳眸閃爍著亮光,「哇哦!好漂亮的女孩!」
知何微微笑著,沒有回應。看到關夏已經月兌下病服,換回自己的衣服,她心中已經明白了一半,試探性的問道︰「你是要出去一趟嗎,還是準備出院?」
關夏正將要將巧克力遞給chris,低頭撕著外包裝,連頭也沒回,「醫生說,以我現在的情況,可以出院,回家慢慢調養。秦殊晏幫我去辦理出院手續了,剛走,很快就回來了。」
孟一川一順不瞬的看著知何,她側過身子,稍稍避開孟一川直白而不加掩飾的炙熱目光,她坐立不安,不知道該用什麼念頭提出離開。
關夏咬下一小塊黑巧克力,邊和chris討論哪里的巧克力更好吃一點,隨口問道︰「知何,想好什麼時候走了嗎?出國要準備的手續證件不算少,該提前準備的我會找人幫你辦理妥當,但是你得提前告訴我,給我時間準備。」
知何低頭,微微揚起的嘴角滿是苦澀的味道,可惜這苦澀只她一個人知道。她起身,將一縷長發捋順歸攏到後背,陽光在她靈活的指尖翻飛跳躍,「室友感冒,托我幫她買點感冒藥,我現在去買,馬上就回來,幫你收拾整理。」
關夏漫不經心的點頭,並不在意她出去到底要做什麼,孟一川深深的望著她,起身,雙手插進口袋里,「我跟你一起去吧,」
知何擺擺手,「買點感冒藥而已,我知道該怎麼走,去哪兒買。」
孟一川也不堅持,只是抬手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手指成梳梳理著她柔順的及腰長發,從耳垂邊到腰間。「那好,我等你回來。」
她知道從病房出去,怎樣才能最快的到達藥房。只是藥房跟收費處緊鄰,她從這里下去,一定會遇到秦殊晏。知何沒有絲毫的猶豫,果斷的選擇了另一個方向,背道而馳。
寧願多繞幾步路,也不想橫生枝節。
抽血驗孕的人不算少,知何排著隊,靜坐在等候區,小腿都有些發軟。護士叫她進去的時候,知何猛地一站起來,立刻感覺到頭暈目眩,開始打起退堂鼓。
護士看著站起來的知何接連喊了幾聲,知何才慢吞吞的走進去。
看著細長尖利的針頭,知何別過頭,不敢再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強行壓抑著起身奪門而出的沖動,下唇被咬出白印,只好將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上狠狠得咬著。
醫生邊做著基本的消毒操作,邊開口與她交流來緩解她緊張的情緒,「別緊張,很快的,只是進針的時候像是被蟲咬了一小口,這只手握緊,握成拳頭,對,不要松開。是你老公陪你來的嗎?要不要把你老公叫進來陪你。你可以咬他的手背。」
棉簽擦拭過的地方有涼風吹過,透心涼。醫生的話還是起了一定的作用,知何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轉移,如果秦殊晏知道,他一定會陪她進來,給她咬手背的吧。可是就算他伸出手臂來給她咬,她也舍不得在他的手背上留下齒痕。
因為,她現在咬的自己很痛。
最重要的是,秦殊晏不會陪她來這里了。
「好了,屈起手肘,夾住棉簽止一下血,三個小時之後來取結果。」醫生叮囑著,將血樣放好。
知何的臉色變得慘白,起身的時候,身子劇烈的晃了晃,連忙抓住桌案的邊角,這麼三五分鐘的功夫,額頭上已經沁出豆大的汗珠,並非是因為被抽走那一小試管的血液,而是——
「你是不是暈血?」醫生抬頭看了她一眼,對暈血的病人司空見怪,知何沒有直愣愣的倒下去摔在地上,已經算是好的,她叫來一個護士幫忙攙扶著知何出去在等候區稍作休息。
知何做了個手語,對護士表示謝意,整個身子都砸在椅子上,好半天眼前都繞著小星星,黑暗中點點光斑螢火蟲一樣下眼楮前面轉。
她坐在等候區休息了好久,才覺得心慌心悸的感覺沒有之前那般強烈,雙腿卻還是軟的,知何像軟腳蝦一樣扶著塑料座椅的椅背起身,慢吞吞的挪著步子,連藥房也沒有力氣去了直接往電梯處走,準備上樓回關夏的病房。
彼時,知何剛剛從那邊的離開,走過轉角,秦殊晏從電梯里出來,緩步走近病房,手里的手機貼在耳側,「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他皺著眉頭,點進app里,看到地圖上顯示的知何的位置就在醫院,疑惑不解,為什麼她的電話總是無法接通。走進病房,看到孟一川,秦殊晏不悅的別過眼,孟一川亦是對他置之不理。兩人頗有一種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意味。
倒是chris自來熟,坐在沙發上紳士的吃著巧克力,聲音清脆,帶著極強的穿透力,「嗨,先生。我是不會告訴你,可愛的俞小姐來了。」
關夏捏了捏手中巧克力的包裝,沒有開口制止chris的舉動。昨天已經將話說開,以她和知何多年的友情,她深深的明白,知何會怎麼做。
chris狡黠的眸光在自家爸爸的臉上轉了一圈,晃了晃小腿,「俞小姐跟我爸爸一起來的。她現在去買感冒藥了。」
秦殊晏慎重的目光在關夏和孟一川的身上巡視一圈,對于這兩人的鎮定淡然提起了幾分的警惕。他捏了捏手指,波瀾不驚的點點頭,「謝謝你的提醒。」
他不再過多停留,直接轉身,拉開病房的門出去。從昨天晚上到現在,秦殊晏還沒有看到知何,他不想干坐在這里等知何回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看她到底是不是害羞到不敢輕易見他。
他的小啞巴啊!秦殊晏忍不住勾起嘴角,昨天知何發來短信問他是不是要結婚,他剛好在書桌前,看著那個空了的首飾盒,回復了兩條短信,第二條短信的內容是︰你喜歡那枚戒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