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听那茶使字正腔圓地說道︰「請三位寫出方才在這茶室*有幾種茶,分別將茶名寫出,答對的最多的一位,則是排名第一。『**言*情**』」
什麼……秦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楮,險些就要驚呼出聲來。
她本來還以為沒考呢,還在這傻傻等著茶使開口出題來著,可合著……這都已經考過了?!
這方式,未免也太出人意表了吧。
她方才一門兒心思都在想著待會兒怎麼應答,並將許多茶類的特性和味道都仔細地回憶了一番,根本無暇去注意方才那幾種茶是什麼茶。
而且,那麼多,那麼雜,怎麼分得清……
她,只記得方才那茶碗中的茶……
思及自己定是得落個第三,秦方不由有些失落,但轉念一想方才若非有人相助,她根本沒有這個機會站在這里,更別奢望能拿第三了,于是,瞬間便釋懷了許多。
她提筆,因只記得那一種,故也沒有絲毫猶豫,刷刷地在紙上寫出那道茶的名字。
丁慶則沒她這麼干脆了,依仗著記憶力好一些便絞盡了腦汁去回憶方才的味道。
然後到最後,直到茶使提醒時間已到,他也才勉強地寫出了三種來。
落銀老早便交去了答案,此刻只想著拿了銀子,然後好走人。
三人寫罷的答案,便由茶使呈入了內室之中。
不多時,就听紗幕後,那青衣女子開口宣布了結果。
「甲一,丁慶。答對了三道茶。」
什麼?三道茶就拿了第一?
丁慶自己都有些驚訝了……
他轉而看向那兩位姑娘,心中大約是找到了答案——大約是這二位年紀小,實在沒反應過來吧。
「甲二,秦方。答對了一道茶。」
她竟然是第二?!
而方才那個提示她幫她過了第二關的女子卻在她之下嗎?
這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
秦方一陣訝異,下意識的就看向落銀,卻未在她臉上看到任何起伏,譬如該有的失落之類。反而,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了然。
緊接著,又听自內室中傳來了聲音,「甲三,葉落銀。」
說到這里,那道聲音稍作停頓,而後冷聲補充道︰「全部答錯。『**言*情**』」
這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一板一眼的,全然沒有一個女子該有的輕柔。
落銀忽然想起了前世,那個被百般壓制馴養的自己。沒錯。就是馴養。像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布偶一樣,絲毫沒有自己的意願可言。
眼前這女子……顯然亦是如此,而且比起前世的她,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並不在乎自己為什麼得了個第三。只知道這女子這麼做定然是有她自己的考慮,而她,則是不想去深究她的考慮。
畢竟她來參加這斗茶會的目的,又不是真的來找伯樂的。
但秦方顯然不夠淡定了,瞪大著雙目看向落銀,驚異到了極點。
怎麼可能全部答錯呢?方才那茶盞里的茶水,自己都能看出來是什麼茶,而她不可能看不出來是什麼茶吧!
丁慶也多少有些意外,但僅也有些意外。跟秦方不同,他關心的只是結果罷了。
只是,那小姑娘……竟然能保持如此平靜的神色?
換做誰,被這麼直白冷然的說‘全部答錯’,想必都會覺得下不去台。甚至覺得很難堪吧……特別是姑娘家的,臉皮薄,心里更是容易過不去。
這小姑娘,真不知該說她心理承受力極佳,還是說……太遲鈍了。
丁慶在心里暗笑了一聲。
結果宣布完罷,很快,便有茶使奉上了銀兩。
給錢絲毫不磨嘰,落銀還是很滿意的。
其後,那茶使便交代幾人回去之後,好好準備一番,三日後再來此處,便可動身回京,也就是,進鳳家茶行的意思。
秦方和丁慶一陣拜謝,特別是秦方,高興的簡直要哭了一樣,這可是她做夢都想實現的事情……
落銀不想搞特殊,亦跟著他倆一起拜謝。
那青衣女子又多處交待了一些,無非是一些訓告和提醒之類,言語間,處處流露著一種高高在上的生冷之感,讓人不自覺的生畏。
言畢,茶使便示意幾人可以回去了。
于是三人又是一陣謝,隨後拜別而去。
然而落銀剛隨著秦方二人跨出門檻,卻听有丫鬟在身後喚她的名字。
「我家小姐,請你入內室一敘。」
落銀微有錯愕。
南風守在外頭,見落銀剛出了門檻兒卻又忽然折了回去,不由疑惑道︰「怎麼落銀又進去了啊?那兩個人都已經出來了……」
秦方和丁慶二人一出去,便有許多人圍上來詢問結果,道賀。甚至已經有人上前來說親了……畢竟,能進大茶行做工,而且還是收入大茶師門下,日後光宗耀祖不是難事兒。
此刻斗茶會算是已經結束,故旁觀的人圍上來也沒了人阻攔,一時間,熱鬧的很。
南風等了會兒,卻仍舊不見落銀出來,不由念叨了兩句。
易城聞言,道︰「過去看看。」
口氣像是,很不放心的樣子。
南風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近來,他總覺得易城和落銀之間似乎有些不對,但是偏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比如,易城方才那普普通通的一句話,他卻總憑空地覺得有些異樣。
他撓了撓頭,不願多想,走在前面帶路。
此刻,落銀正端立在內室中,垂著頭,一副恭謹的樣子。
「你難道就不好奇,我為何算你全部答錯嗎?你該知道,你一樣不差的全都答了上來。」青衣女子開口說道,眼神掃過眼前的柔弱少女,似漫不經心,實則將落銀每個動作和神態都看在眼中。
她本以為至少會從她眼中看到忿然,但卻絲毫沒有。
這樣的一個奇才,年紀輕輕。竟有著如此忍辱不驚的氣勢……倒是難得。
落銀微微一笑,誠然答道︰「小姐心思綽約,我的確猜不透。但我,亦不好奇。」
「哦?」女子輕笑了聲,卻仍舊是冷冷的,她審視著落銀,道︰「不管你是真的不好奇,亦或是其它,為了不讓你覺得我在欺凌或針對與你,我還是要告訴你原因。因為你不該幫助他人作弊。」
落銀的表情總算有了些許變化。不過倒並非心虛。而是驚訝。
這位小姐。還真是火眼金楮,且心思果真綽約不凡,既然看了出來,卻沒有指出。想必是利益權衡之下,覺得她和秦方還是個可造之材。
「你年紀小,大約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同情心不是個好東西,尤其是日後你進了我鳳家茶莊,對你將來的對手,亦或是任何人,都不該持有這種心思。」她半是叱責,半是相教。
落銀笑了一笑,沒有言語。
這種想法。她前世便是這樣,總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好好的維持上下的運營,擱在那時候,誰要是跟她提人情,她大致會立馬黑臉加冷笑的。
可是。那樣的人生,為了賺錢而賺錢,賺再多的錢,又有什麼意思。
即使眼前這個女人,顯然是有心要‘栽培’她,但是人活一世,圖的不過逍遙隨意,百般壓制自己,那樣的生活,她不想再重復了。
「今日我跟你說的話,希望你能好好記住。無事了,你且回去罷。」
「那告辭了。」
直到臨走的這一刻,落銀才抬起頭來,是有心看一眼這冷若冰霜的女子是何種顏色。
然而,卻是微微一怔。
這女子五官精致,有著一雙跟她性格一致的清冷黑眸,但是,右邊眼角直到鼻翼有著一塊暗紅色的胎記,乍然一看,十分駭人。
出于禮貌,她眼中的驚異瞬間被壓制了下去,然後抬手一揖禮,轉身走了出去。
剛一掀開內室的紗幕,卻迎面撞上了一個溫熱的胸膛。
落銀剛欲道歉,一抬頭卻見是易城。
他火燎一般,退了兩步,輕咳一聲。
「怎麼現在才出來。」
落銀神秘一笑,沒有多說,反而是晃了晃手中錢袋,道︰「瞧瞧,是不是比你倆賣藝來的快!」
易城听她口氣滿是自得,不由一笑。
南風走過來,問道︰「怎麼樣,得了第幾啊?」
「第三。」
「怎麼樣,我就說,她哪里拿得到第一。」果然,某人不損她一句就渾身橫豎都不得勁兒。
落銀心情好,便不同他計較,笑了兩聲說道︰「第三怎麼了?第三拿來的銀子也照樣兒能喂得飽你倆,走,下館子覓食去!」
南風模了模肚子,哈哈笑道︰「我真的餓死了,今早追那小賊,後來又听你的去賣什麼藝,累得半死。」
「逞英雄是要付出代價的。」易城幽幽說道。
落銀難得跟他站在統一戰線,附和著道︰「沒錯兒,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了。」
「下次……大不了我追賊之前,把值錢的東西都交給你們便是……抓賊肯定還是要抓的。」南風不死心地說道,顯然,英雄情結已經深入骨髓了。
……
透過窗欞,青衣女子眼見著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三句不離兩句斗嘴的模樣漸行漸遠,眉頭不由微微皺起。
難道她方才看走眼了?竟然覺得她是一個榮辱不驚,處事冷靜的人。
現在看來,她果然還是一個孩子罷了,這樣的孩子心性,若不改掉,日後怎麼足以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