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兩章篇幅會較長,事情交待清楚了,好安排接下來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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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
易城本想好了很多話,但此刻卻發覺都是無謂的,說到底不過是為了說出這句話來,倒不如,直截了當地告訴她。
他也知道,依照落銀的聰明,定也早早覺察到了。
落銀心中重重地一震。
要走了?
她知道,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
但她不知道,他這一走,要等多久才能回來,亦或是……還會不會回來?
最終,她也只問道︰「什麼時候走?」
易城沉頓片刻,答道︰「大雪。」
「明天?!」落銀月兌口而出。
怎麼這麼快……?
易城「嗯」了一聲。
落銀無法形容此刻心情如何。
「我知道了……」她低低地說道,沒有追問,沒有糾纏。
她知道,她是留不住他,也不該留他。
他有他的打算,她說什麼也不能因一時任性而給他造成一輩子的缺憾,就算他今日一時心軟留下,那日後呢?
他總不會就此放開心結,只會日日備受煎熬。
倒不如……讓他走。
縱使猜到落銀不會哭鬧著不讓他走,但易城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冷靜。
良久,他才緩聲問。「不問我什麼時候回來找你嗎?」
落銀復雜地一笑,「不問。」
他自己也不能確定吧?她又何苦問這個令他為難的問題呢。
「那你可有打算等我?」他又問,帶些開玩笑的口吻,似在掩飾別的心緒。
落銀一時沒有回答。
「你走便是了。」良久,她才笑著回答他,「若我遇到了更值得我去喜歡的人,便不等你了。」
若沒有……便等下去吧。
易城听她如此回答,先是一笑。後便將笑容慢慢收斂。
他哪里能不知道,她這麼說,是為了讓他可以沒有負擔的離去。
可她又怎麼知道,他心中既已經將她放了進去,哪里還有走的輕輕松松的道理。
不期然,他將落銀擁入了懷里。
「來年山上的糠椴樹開花之前,我會回來。」易城定聲說道︰「然後我會將一切都告訴你。」
現在一切都不確定,讓她知道牽扯進去,只會連累到她。連累到葉六郎他們。
等他將一切都解決好……很快的。
「好。」落銀笑著應答,眼楮卻有些發紅。
二人一陣靜默,卻心照不宣。
好一會兒。卻听他又說道︰「若那之後我還沒有回來。便不用等我了……」
落銀笑意凝固在臉上。
這一次,她沒有回答,反而道︰「明日我送你走吧,下雪山路太滑,你一個人不好走。」
「嗯。」易城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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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暗之際,南風披著個深灰色斗篷過來了。
他將身上的雪拍打干淨。這才走進了屋來。
「怎麼現在過來了?」月娘笑問道,邊朝他招著手道︰「快來烤一烤火,暖和暖和。」
一家人正圍著爐子吃著熱茶,說著家常。
南風將兜帽除下,露出一張日益俊朗分明的臉龐。對著落銀他們一笑,走了進來。隨口問道︰「嬸子你們可都吃過了?」
「剛吃了。」
南風走了過來,卻沒坐下,只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來,「我今日不是去城里辦事兒嗎,經過徐家茶行的時候掌櫃的給我的,說是徐公子傳過來給你的。」
說著,就將書信遞給了落銀。
然後說家里還有事等著回去,就不多留了,葉六郎聞言,起身將南風送了出去。
落銀將信打開了來看,入目便是一紙工整有力的蠅頭小楷。
看到一半,她會心地一笑。
見她發笑,進來的葉六郎不免問道︰「徐公子都寫了些什麼?」
徐折清在信中除了要她問候葉六郎他們之外,主要還是想告訴她一個好消息——金奉天秋末的時候便采摘了,現如今已經制成了茶,進宮面聖之後,皇上龍顏大悅,當即答應了撤換今年除夕宴用茶的意見。
畢竟,獨一無二的金奉天才更「配」皇室的尊貴威嚴。
如此一來,落銀才算徹底地放下了心來。
但徐折清信中卻提醒她,來年所有的茶都制成蓮心茶,皇上雖一時著迷于金奉天,但對她所制的蓮心茶卻也真的上了心。
落銀看罷,將信裝了起來,笑道︰「沒什麼,一些小事罷了,徐大哥托我跟爹和二娘問聲好。」
葉六郎點頭呵呵一笑,道了句真是有心了。
落銀又轉頭看向易城,道︰「還有你,也問句好。」
易城干笑了一聲,彈了彈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就這點小事,還值得大老遠的讓人送信來?」
月娘無聲一笑。
這話可是怎麼听,怎麼吃味。
卻是意外的沒有听到落銀跟他爭辯,月娘一抬眼,正見落銀抬手倒茶,眉眼間有些不尋常,但卻看不仔細。
這孩子怎麼了?
用罷午飯,便一直怪怪的。
她剛想開口問一問,卻听易城忽然道︰「伯父,伯母,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月娘看向他,細聲問︰「怎麼了?」
葉六郎亦坐了下來,道︰「有什麼話說便是了。」
落銀看了眼在月娘懷中打著瞌睡的蟲蟲,起了身。道︰「我先抱蟲蟲回房睡覺吧。」
月娘滯了片刻,後點頭道︰「也好。」
見落銀抱著蟲蟲去了月娘的房間,葉六郎適才看向易城,問道︰「到底怎麼了?」
「我明日便要走了。」易城盡量使口氣听起來輕松些。
「什麼!走?」月娘不禁驚呼出聲,「走去哪里?」
在她眼里,易城應是回不去原來的地方了,加上這幾年的相處,已將他當做家人來看待了。現在突然說要走,她說什麼也接受不了。
「回我之前的地方。」
相比之下,葉六郎便鎮定的許多了,跟落銀一樣,他也早早覺察出——易城呆不久了。
「銀兒知道了嗎?」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落銀這邊的問題。
易城點點頭︰「恩,說過了。」
月娘卻一臉為難,有不放心,也有不確定,然後下意識地看向葉六郎。
「只要你那邊都安排好了。你要走我們也沒有攔著的道理。」葉六郎因中午飲酒的緣故,睡到方才才起身,聲音有些微啞。
「六郎……」月娘皺眉。
孩子要走。而且顯是前程未知的。他怎麼也不勸著點兒呢?
葉六郎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月娘想挽留的話便卡在了喉嚨里,最後只得輕聲嘆了口氣。
落銀坐在軟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要入睡的蟲蟲,卻是心不在焉的在听著外間傳來的談話聲。
易城在跟葉六郎和月娘道著謝,說是感激他們這麼久以來對他的照顧還有包容,卻不是客氣話。皆是發自肺腑的口氣。
听著三人之間斷斷續續的話,落銀眼神有些閃爍。
不大會兒,就見月娘走了進來。
「蟲蟲睡著了嗎?」她進來小聲地問道。
落銀看了眼懷中的蟲蟲,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適才將人抱起來。放到他的小上。
月娘過來,給蟲蟲蓋上被子。
掖好了被角。她看向落銀,沒有多說旁的,只安慰道︰「你放心,易城他永不了多久便會回來的。」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落銀點點頭,忽听窗子吱呀一聲被風吹開,她忙行至窗前。
卻見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將外頭照的明亮,全然沒有黑夜該有的漆黑,雪花夾雜著風吹打在她的臉上,冰冰涼涼的。
須臾,她抬手將窗子關好,指尖卻比外面的空氣還要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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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蟲躺在落銀腳邊柔軟的草地上,嘴里咬著一根狗尾巴草。
落銀坐在糠椴樹下的石凳上,望著遠方出神。
好快,糠椴樹竟然已經開花了,一簇簇淡黃色的花朵掛在枝頭,隨風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姐姐,易城哥哥怎麼還沒有回來啊……」蟲蟲仰臉看著她,陽光從糠椴樹的間隙間投射到他白白圓圓的臉上,他半眯著眼楮,皺著鼻子看著落銀。
落銀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
「姐姐……」蟲蟲不滿意她的搖頭,伸手拉扯著她鵝黃色,繡著白色梔子花的裙角,央求一般,「易城哥哥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很快的。」落銀安撫著小孩子,努力地想笑一笑,然而嘴角卻僵住了一般,如何也笑不出來。
望著前方高高長起的野草和各色花朵,她忽然皺眉。
這里不是白頭山!
這個念頭讓她心里一驚,她驚慌失措地站起身來,往四周看去,卻是一片陌生的景色。
她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蟲蟲,我們走。」她忽然間很害怕,彎腰想要將蟲蟲拉起來,卻見地上已經沒有了人影!
「蟲蟲!」
她張惶地喊著,左顧右盼,卻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蟲蟲你快出來,別嚇姐姐!」她的聲音幾乎帶上了哭意,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落銀!」
失措間,忽然听得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來,但一時間她竟記不得是誰。
循著聲音的來源,她慌忙轉過頭去。
竟然是方瞞!
他身上的青色長袍多處沾染著鮮血,頭發披散著,狼狽而又可怖。
「方瞞,你怎麼了!」落銀忙地迎過去。
方瞞半痀僂著身子,表情無比慌張地道︰「易城出事了!」
「什麼!」
落銀腦袋一陣劇烈的轟鳴,驀然停下腳步。
不可能!
他說的好好的,糠椴樹開花的時候會回來找她的……
「你胡說!」
她朝著方瞞吼了一聲,心中卻被恐懼填滿。
忽然,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四處漆黑看不清任何。
……
「銀兒,你怎麼了!」
月娘的聲音傳入耳中,滿身冷汗的落銀驀然睜開了眼楮。
一入目,是熟悉的帳。
原來是一場夢!
她無比慶幸,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忽然,見窗外是大亮的顏色。
她倏然坐起身來,問月娘現在什麼時辰了?
月娘神色有些古怪,「剛到巳時。」
「巳時了?」她這個夢怎麼做的這麼久!
月娘點頭。
落銀見她臉色顯然有些不尋常,心中不安擴散,忙問道︰「易城人呢?」
「剛醒來餓不餓?晨早我煮了紅豆粥,我去給你熱一熱。」月娘閃躲著話題,說罷便欲轉身。
落銀聲音忽然變低,卻帶著明顯的顫抖,「易城是不是走了?」
月娘背對著落銀,看不清是什麼臉色,好大會兒才听她說了個「嗯」字。
落銀身上一陣涼意襲來。
他竟然真的不告而別了?
她還準備的很多話沒來得及跟他說!
落銀當即穿衣下床,頭也顧不上梳,邊要往外走。
「銀兒!」
月娘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解釋道︰「他人已經走了,他這樣也是為了你好,你先冷靜冷靜好不好?」
什麼叫做為了她好,為了她好就可以一聲不響地走掉嗎!
落銀心口處涌現一陣難言憤懣,揮開月娘的手,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
「銀兒!」
月娘忙追出去,卻听葉六郎道︰「讓她去吧。」
「可是易城人已經走了,哪里還追的上,外頭還在下雪呢!」
「這孩子的脾性你還不清楚嗎,你攔不住她的,她既想去便讓她去吧,不讓她去只會讓她更難受,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葉六郎嘆著氣,眉頭緊鎖著。
唉。
這場雪下了幾乎一天一夜,時大時小,卻沒有停歇過。
落銀疾奔在雪中,削弱的身形仿佛隨時都要被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所覆蓋無形。
下山的路,隱約有腳印未被完全掩埋,落銀知道,那定然是易城所走過的。
于是,心里便存了些僥幸——腳印還在,人應當還未走遠。
她沿著那腳印,一直往前走。
山路亦全被積雪佔領,一個不仔細,便會險些栽滑在地。
落銀卻絲毫不敢怠慢。
她頭一回覺得,這條路這麼難走,這麼的長,從上往下一看,白茫茫一片,就跟沒有盡頭似地。
忽然腳下一滑,沒有踩穩當,心跳失控幾下,人便朝著前方傾倒而去!
四周沒有可以抓的東西,她亦無法穩住身形,噗通一聲悶響,人已跌倒在雪窩里,更因此處坡度較大,她還未來得及爬起來,就被動地朝著山下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