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您之前竟然沒有听說過這個晉茶會嗎?」拾香對落銀的‘無知’感到無比的驚異。
落銀見她表情,苦笑了一聲道︰「我之前又沒來過祈陽,對這里的事情自然是一無所知。」
拾香這才稍稍釋懷了一些,轉而跟落銀解釋起了這晉茶會對各個茶莊來說是有多麼的重要。
原來這個晉茶會,並非是茶莊內部的比試,而是青國所有的茶行都可以參與,無論大小。
晉茶會的評委群更是令人膛目結舌,不僅是有三位聞名天下的資深品茶大師,更是有宮中的負責掌管御茶的掌事公公前來品鑒,奪魁的那道茶可欽定為御茶之一,可見其引人矚目的程度。
但凡能在這晉茶會中一舉得魁的,不僅可以給整個茶莊帶來莫大的效益,更是對這位茶師的名聲大大有利,說是能一夜之間名揚天下也不為過。
「去年和前年的第一都是讓鳳家贏了去呢……之前都是咱們徐家茶莊的。」拾香嘆了口氣說道。
「鳳家。」落銀忍不住重復了一遍,不禁想起去年在橫沙城里為了有銀子上路,而意外參加的那場小小的斗茶會,就是鳳家舉行的。
「是啊……人家都說鳳家雖然分鋪不如咱們徐家多,可他們擅于花心思,不墨守成規,他們連續贏了兩場晉茶會之後外頭有好多傳言,說是鳳家很快就要取代徐家的位置了。還好……去年在品比宮中除夕宴御茶的時候,徐老爺拿出一道很……特別的茶來,將鳳家壓了下去。不過後來因為金奉天培育成活了。就將原來那道茶給取代了。」
落銀眼楮微微一動,隨即輕笑了一聲。
拾香口中這個很特別的茶,想必就是她制的蓮心茶吧?殊不知,徐折清為了這件事情煩心了多久。
徐朗之果真個拖後腿的爹……
「不過說真的。鳳七小姐真的是好厲害,自從兩年前她突然被鳳家推舉出來參加晉茶會之後,白師傅和胡師傅都沒有能贏過她……」
「鳳七小姐?」落銀有些訝異,「你是說這位茶師是出自鳳家本家的人嗎?」
「是啊。鳳七小姐是鳳家茶莊東家的庶出七小姐,之前一點兒風聲都沒听到過,都不知道有這麼個奇才,所以鳳七小姐幾乎是一夜之間被人所知的。」縱然是徐家的死對頭,但拾香的口氣仍然帶著幾分崇拜。
落銀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鳳七小姐連續贏得兩年晉茶會,是用的同一道茶,我記得是叫攢林茶,很得聖上青睞呢。」
宮中御茶不是一道兩道。多的是種類各異。能讓皇上青睞的。必定都是不凡之品。
落銀卻有些訝異了,「你說的是攢林茶?攢林茶現在是鳳家獨有的嗎?」
拾香不假思索的點頭,道︰「這茶可是兩年前鳳七小姐剛剛研制出來的呢。定然是鳳家的不外傳的秘技了。」
咿?不對啊……落銀聞言微微皺眉。
不管是哪個時空里,一開始被研究出來的東西都是獨門密技。都是不傳外人的,但卻挨不住時間的洪流,日子一長必定能被有心人鑽研出來,漸漸地,密技也不再是密技了,所謂獨家,也不過是起初剛研發出來的握在自家手中不外傳的那一段時間。
當然,也有極其特別的制茶工藝是世人很難研究明白的,故此才有那麼多逐漸失傳的手藝。
可這攢林茶,卻是到了現代仍舊有保留的。
而且落銀清楚的記得,攢林茶又稱為雲霧尖,是在南宋的時候已經被晉為貢茶了,怎麼在這個明顯各方面都比南宋發達的時空里,攢林茶竟然才剛剛被鳳家七小姐研制出來,為世人所知曉呢?
一時間,不由地覺得自己學的那套歷史只怕真的派不上用處了,時不時地就會有一個讓她覺得不合理的事情跳出來。
「師傅,我覺得明年的晉茶會,東家說不定就會讓你也參加呢!」落銀正思緒間,拾香忽然又說道。
「是一等制茶師都必須要參加的嗎?」落銀問道。
「當然不是,每個茶莊只能派出兩名茶師去參加。」
那以前肯定都是白芷跟胡琴了。
落銀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拾香像是看出她的疑慮一樣,「反正到時候還是得由東家做決定,師傅您不需要擔心別的。」
落銀點點頭。
其實她倒談不上是擔心,只是覺得若是徐折清真的讓自己參加,那胡琴和白芷定是得有一個去不了了,若是胡琴去不得,只怕又得一陣子鬧騰,她不怕,但煩。
若是白芷去不了,依照她那穩重端淑的性子雖然明里不會說什麼,但面子上始終會有些過不去的,白芷不說什麼,底下的人也會議論紛紛,一來二去,難保不會讓白芷心里有隔閡。
這可真是難兩全……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好好把握住這次機會,若能真的一舉拿下第一,豈不就是一個大好的時機嗎?
這樣一來,面聖只怕也沒那麼難了。
而且……
她偶爾會想,可能易城回去過,只是回去的晚了,找不到她了。
若是她的名字再傳的遠一些,會不會傳到他的耳中去?
落銀側頭看向門外院內,一時間有些失神。
拾香連續說了好幾句話也不見落銀有反應,不由奇怪地順著她凝固住的視線看去,忽然驚呼了一聲︰「呀!」
這才多大會兒,院子里的雪竟然下的這麼大了,一簇一簇地落下來,鵝毛一般。
這可是她印象中,青國第一次下這麼大的初雪呢。
落銀望著簌簌而落的大片雪花。一時間眼神飄得很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回到了易城離去的那一天……
※※※※※※
一進了臘月,日子好似就過的飛快起來。一眨眼就要到了年底兒。
距離除夕還有三日,萬順鏢局和徐家茶莊也都歇了業,過了初五再開大門兒接生意。
早早地,葉六郎就和南風張羅好了年貨。肉啊菜啊,要燒的年香、炮仗還有寫春聯兒要用的紅紙、年畫兒等東西都陸陸續續地買回了家。
年味兒是一日比一日來的濃郁了,特別是在天子腳下,更是處處一片繁榮安康。
月娘李方氏還有落銀跟鈴兒此刻正坐在內院里,翻開著剛從成衣坊取回來的新衣,這是半月前他們就將尺寸和料子送過去定做的。
「手藝還真的是沒的說。」李方氏笑著說道。
「鈴兒,這套是你的,你在繡莊不回來我們也沒過問你的喜好,但估模著尺寸應該沒差。你去房里試一試合身不合身。若是不合身的話再讓他們去改。」李方氏將一套疊放整齊的夾襖和綢裙遞到鈴兒面前。隱隱可見上頭繡著幾支紅色的臘梅,做工精致。
鈴兒有些受寵若驚,是沒想到這些新衣里頭竟然還有她的份兒。她現在已經進了繡莊,吃住都在里頭。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趟的,並不知道她們做新衣的時候把她的也給一道做了。
「可別跟我們推辭啊,這衣裳都做好了總不能扔了吧?」李方氏搶白道。
鈴兒復雜地一笑,將拒絕的話咽了下去。
「快去試試,看好看不好看。」月娘催促著她。
鈴兒將衣裳接過來,點頭說了句「好」,這便進了里屋里換衣裳。
「其實我覺得我這褙子做的有些花里胡哨的……這邊上的花兒是不是太艷了一些?」李方氏模著手下那淡肉紅撒花褙子,皺眉苦笑道︰「都是銀兒,非得要我選這個花樣兒。」
落銀聞言笑了兩聲,搖頭道︰「哪里花里胡哨了,正襯著您的年紀呢。」
月娘也笑著點頭,「沒錯,我瞅著也挺適合你的,你就是穿素面的衣裳穿慣了,乍地一看不習慣罷了。」
听著母女二人都說適合自己,李方氏也笑了笑,道︰「興許是吧……」
不大會兒,就听一道有些害羞的聲音響起,問道︰「嬸子,落銀……你們瞅瞅我這樣穿能好看嗎?」
幾人聞言這才掐住話頭兒,朝著站在屋門口的鈴兒看去,一時間眼前都是一亮。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門前,黛青色交領小襖上繡著朵朵紅梅,下擺剛巧蓋住了裙腰處,一頭青絲垂在腰間,十分地恬靜。此刻鈴兒正抿著嘴,略有些不自在地拉著衣擺。
想是不習慣被人這樣打量著。
「還真是合身的很呢!銀兒的眼光可真不錯……」李方氏笑著贊道。
「這一穿跟變了個人兒似地。」月娘笑呵呵地道︰「你們小姑娘啊,就該趁著年輕好好打扮自己。」
落銀也稱贊了一句好看。
第一次被這麼多人夸獎,鈴兒羞怯地抿著嘴笑了笑。
「對了,把南風的衣裳給送過去吧。」落銀忽然笑著對鈴兒說道。
月娘和李方氏互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什麼似地,附和著點頭道︰「南風在院子里練拳呢,鈴兒跑一趟吧?」
鈴兒聞听點了頭,上前來將衣裳接過,道︰「那我去去就回。」
李方氏這人典型的藏不住話,忙道︰「不急不急,你倆說說話再回來也不遲!」
鈴兒聞听登時就紅了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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