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一如既往的一身黑衣,一如既往的罩著冪籬,卻是不同以往的醉態,下樓梯的時候險些從上面滾落下來,惹得一群食客驚叫連連。
幾經波折地下了樓,卻沒了一絲力氣,竟然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樓梯下,手抱著欄桿猛吐了起來。
這一動作,直將一半的食客惡心走了,掌櫃也是束手無策,一個姑娘家的,他踫也不是,可任由她這樣,卻也沒法兒做生意。
鳳雖然在晉茶會上有些名氣,卻還沒有到人人都見過她的地步,掌櫃也不知道是哪個府上的,叫人來接也沒法兒叫,一時間焦頭爛額。
落銀他們進來的時候,剛巧就看了這麼一幕。
鳳喝醉,在大庭廣眾之下狂吐,落銀覺得這要比明日的太陽會從西邊出來還要荒謬。
她這樣對自己和身邊的人都要求嚴格到沒朋友的人,也會這麼的不顧形象嗎?
「這姑娘怎麼喝成這個樣子……」月娘不禁皺眉,那一地的嘔吐物,讓幾人頓時覺得……全無了食欲。
落銀猶豫了片刻,終是走上了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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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鳳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頭痛欲裂地睜開了眼楮,卻發現身上的被褥極其的陌生。
打量了一遍四周的陳設,她不由地皺緊了眉頭——這里好像是客棧?
外衣和冪籬,都整整齊齊地放在邊的高腳圓凳上面。
鳳有些記不清楚昨晚喝醉過的事情。
當時她是心里悶的實在太厲害,才會跑出去喝酒,卻不曾想向來酒量甚佳的她,竟然會醉的不省人事。
她將衣服穿好,洗完臉之後又將冪籬戴好,帶著一身殘留的酒氣出了房間。
「昨晚是誰將我送來的,知道嗎?」走到櫃台前,鳳朝著掌櫃問道。
掌櫃對她很有印象。當時醉的那叫一個不忍直視啊。
「是一位小姑娘送您過來的,您不記得了嗎?」
鳳不自覺地就皺起了眉頭,腦海中隱隱有了一些斷斷續續的影像,幾個片段。都有一張並不陌生的臉。
是葉落銀。
是她將自己送來的。
鳳想起來了,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那種丑態,自是不想讓任何認得自己的人看到,更別提那人還是對手茶莊里的大茶師,晉茶會贏了她的大茶師,昨日還拒絕了她邀約的大茶師。
更要命的是,她好像記得,她抓著葉落銀的胳膊哭訴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往外倒……
鳳真想回到昨天晚上,把那個可笑又丟臉的自己給打暈了!
她怎麼會做出如此形態來!
酒果真不是個好東西……
而且。怎麼偏偏是她葉落銀,真是丟人丟盡了,這回葉落銀可是看她的笑話看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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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過後,落銀將手頭上的事情做完之後,才淨手坐下來吃午飯。
開發新型黃茶的事情。看來是得緩一緩了,現在黃茶剛剛傳開,還是得眾人一個適應的階段,不能操之過急。
落銀邊琢磨邊將兩口飯送入了口中,卻听外頭傳來了有人走路的動靜。
「葉師傅可在?」一道少女的聲音自外邊傳了進來。
此時尚屬于午休的時辰,誰會過來?
拾香見狀,忙起了身出去探看。
不大會兒。落銀就听得拾香同來人隱約的交談聲,但卻未有听得仔細。
又吃了口菜的間隙,就見拾香喜形于色的小跑了回來,忙講道︰「師傅,東家讓人來告訴您,百里大師請您去晉茶院一趟!」
落銀一呆。
徐折清回茶莊來了?
不對。重點是百里弗請她去晉茶院!
晉茶會過後,三位大師照例的會在祁陽停留一個月左右,踏春和會友,這點落銀早有听聞,自晉茶會過後。落銀對三位大師便存了份尊崇的心態,亦想過要去拜見,可未免又怕太過唐突。
這下,百里弗請她過去,自是再好不過了!
落銀飯顧不得繼續去吃,將自己打理了一番,左右手頭上也無要緊的事情,隨*代了拾香幾句,便隨來人茶奴去往議事園了。
徐折清也是剛回到茶莊里,落銀一見,只覺尚有些風塵僕僕的模樣。
再見他眉眼間的倦怠,便知此行定是事情不少。想來也是,黃茶剛剛上市,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
徐折清見落銀過來,便是溫和的一笑,「這兩日可歇過來了?」
落銀笑著點頭,「休息的差不多了,徐大哥這是剛回來嗎?」
徐折清听她首先問的不是百里弗幾人相邀之事,而是他的事情,心里不由地一陣柔軟,唇邊的笑意隨之愈發的溫潤起來,「嗯,剛回來。剛到城外的時候湊巧遇見了百里大師幾人在郊外賞花,便打了個照面。」
說著,接過侍女遞來的茶水,吃了一口,又道︰「幾位大師都有心見你一面,我怕幾位大師久等,這才徑直回了茶莊。」
原來是這樣,都沒來得及回徐府稍作歇息。
思及此,落銀便道︰「那徐大哥不妨先回去洗塵吧,我一人前去便是。」
豈料徐折清笑笑搖頭,「不在乎這半日,不打緊,我送你過去。」
落銀暗自嘆了口氣,只得道︰「那就麻煩徐大哥了。」
徐折清目光微微一閃,本想說何必同他這麼客氣,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于是沒有再多言。
馬車早已備好。
徐折清吃完了半盞茶便同落銀出了徐家茶莊。
可落銀剛彎腰進了馬車,徐折清剛欲提步而上的時候,卻听得身後傳來了一聲急呼,「少爺!」
徐折清听出了這聲音,是他家中的僕從。側身到馬車一邊,探目望去,果然是。
那僕從小跑著走近,松了一口氣。
還好趕上了,他這邊剛听聞少爺回了祁陽。就趕忙跑來了,看這情況,只怕再晚一會兒,就見不著人了。
「何事?」徐折清問道。
「少。少爺,府里來了……來了貴客。」僕從微有些喘息,道︰「是來找少爺您的,老爺讓小的來請少爺即刻回府一趟——」
貴客?
「是何人?」徐折清這邊還想著送落銀去晉茶院的事情。
「是睿郡王!」
徐折清聞听不免驚詫,「夏國來的睿郡王?」他這兩日雖在外地,但也偶有耳聞。
可他跟這睿郡王素來並無任何交集,更不曾相識。他何以屈尊來徐家見他?
「對,就是那位郡王爺!」僕從定定點頭,又道︰「郡王爺在府中已經等候多時了。」
看來找他的確是有事情,不然又豈會等這麼久。
徐折清思襯了片刻。對馬車中的落銀說道︰「落銀,不若你先隨我回去一趟,事情處理妥當,我再送你去晉茶院。」
落銀問題不由地一笑,隨後便撩開了馬車簾。道︰「徐大哥不必管我了,還是先回去辦事要緊,再者說了,總不好讓三位大師久等。」
徐折清送她過去不送她過去,原本也是無關緊要。
徐折清听她這麼說,也不好再多說,加上心中對這位睿郡王突然造訪一事的疑惑。便點了頭,交代了落銀幾句之後,便吩咐了車夫趕往晉茶院了。
直到落銀的馬車走遠,他適才朝僕從問道︰「郡王可說所為何事?」
「老爺也問了,郡王爺只說是有些私事要親自問一問少爺。」僕從邊說,臉上邊浮現了疑惑的表情。是不知自家少爺何時與夏國的睿郡王熟識的。
私事……?
徐折清心中疑惑更重,當即不做耽誤,回了徐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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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可是徐家茶莊的葉師傅?」
落銀剛在晉茶院前下了馬車,便有二八年華的少女上前禮貌問道,看身上的裝束。應當是晉茶院中的茶使。
「正是。」落銀點頭。
其實茶使在晉茶會當日已經見過她,如此一問不過是為了出于規矩和謹慎,眼下見落銀點頭,便側身道︰「那請葉師傅隨我來。」
三位大師除了曾通玄之外,百里弗和福康升都非京城人士,但三人卻是相交多年的老友,故每年晉茶會結束之後,百里弗和福康升都會逗留一兩個月的時日。
此刻,三位大師剛從郊外踏青歸來,正坐在後堂中品茶說笑。
落銀在堂門外站定,茶使垂首先行進去通傳。
須臾,就听福康升笑呵呵地道︰「快將那丫頭給請進來吧——」
百里弗不由笑著搖頭,「你別總是丫頭長丫頭短的叫著,葉師傅可是晉茶會有史以來最有開拓力的茶師——」
尊重,是不分年紀的,在百里弗這里。
而福康升則是覺得,這稱呼與尊重無關,他是打從心眼里喜歡那丫頭的為人處事。
二人說笑了幾句,福康升堅持要喊落銀作‘丫頭’,百里弗則說莫要被人笑話了去,曾通玄卻在一旁搖頭笑著,沒有發表意見。
落銀得了準兒被請了進去,隱約的听了幾句,笑說道︰「曾先生乃是長輩,喊我一聲丫頭也是在情理之中。先生隨意便好。」
百里弗三人聞聲都轉頭看來,只見一道縴弱的身影現在了眼前,一身素雅的藕荷色水霧裙,一頭烏鴉鴉的青絲挽著雙髻垂在兩側耳邊的位置,後背的余發則用一條藍色絲帶系在中間,想來是為了方便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