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落銀尚有一步之遙的葉六郎見得此景,瞳孔驀然一縮,嚇得腦子嗡嗡的發響——
就在這時,落銀忽然就嗅到一陣近似冷梅的淡淡香氣,須臾之間,就覺恍然跌入了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中。
這味道她很熟悉,是榮寅的。幾乎這一瞬間,她就覺得安心了下來。
緊接著,她就是一怕,怕他有沒有被傷到。
然而彼時,卻听到一聲「砰!」的脆響,像是匕首落地的聲音。
「找死——」榮寅冷冷的吐出了兩個字來。
王玉燕被榮寅甩出的內力震得連連後退了十余步,直到撞到了王田氏,被她扶住以後才勉強穩住了身形,然後,就驀然彎腰「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來。
「燕兒!」王田氏被嚇到,雖然昨日母女二人已經在‘不要命豁出去’的話題上取得了一致,但眼下見著這猩紅的鮮血,感受到生命的威脅,終究還是害了怕。
「你們傷了我的女兒!」王田氏朝著落銀和榮寅怒目以視。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榮寅也在場。
當初她一家被趕下白頭山的時候,榮寅還沒有離開,故她也不知道後來的事情,只當榮寅是一直跟落銀一家人呆在一起的。
眼下,王田氏完全沒有了想要豁出去的想法,現在她只覺得,活下去才是最好的!
見葉六郎等人皆是拿恨不得將她一刀捅死的目光看著她,王田氏一時間嚇得腿都軟了,她一邊扶著已經直不起腰,說不了話的王玉燕,一邊慌張地望著四周,企圖有人能出來幫幫她,于是,她朝著一些因為好奇心戰勝恐懼心而選擇留下來繼續看戲的人求救道︰「我們是無辜的!我們剛才說的都是實話,求求你們發發善心救救我的女兒!」
眾人見此。無不是在心里紛紛搖頭,剛才是誰先動的手,他們分明看的清清楚楚,人家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
這母女倆。八成真的是瘋子罷?
王田氏見沒人肯幫她們,一時間見葉六郎正朝著她們走來,眼里燃著熊熊的怒火,王田氏嚇得更是冷汗直冒,托著一條瘸腿連連後退著,邊道︰「殺人可是要抵命的!」
這一句話出來,便是暴露了害怕的心理,就連聲音都帶著緊緊克制的顫抖。
現在知道怕了?葉六郎冷笑了一聲,想到方才若不是榮寅在,那一刀子只怕就落在了落銀的身上。便覺得理智全無了,恨不得立即將這對母女給了結了才好!
「爹!」
落銀覺察到了葉六郎的沖動,忙地上前將人攔住。葉六郎總是這樣,只要她一旦受到傷害或者威脅,就幾乎沒什麼理智可言了。
「爹。您先冷靜冷靜,她說的沒錯,殺人是要償命的。」落銀抓住了葉六郎一條胳膊。
月娘終于回神過來,也過來阻止了葉六郎,怕他真的做出沖動的事情來。
「拾香,現在就去報官!」葉六郎總算稍微冷靜了下來,打算用依法的途徑來處理此事。
王田氏她們逃犯的身份樂寧府衙或許管不了。但她們今日來此鬧事,且還攜帶利器蓄意傷人,這就屬于樂寧的管轄之內的事情了。
王田氏聞听,眼中竟是閃過一絲僥幸。
畢竟,當眾滋事並未造成嚴重的後果,就算到了官府。也不會重判,頂多關上一段時間,受些皮肉之苦……至少,不用死了。
拾香余驚未了的點了頭,拔腿就要往鋪子外頭跑。
然而還沒來得及跑出去。就听榮寅說道︰「不必去縣衙報官。」
什麼?
除了落銀之外,葉流風葉六郎等人都萬分不解的看向榮寅。
不報官,莫不是要放她們走?
這豈不是太便宜她們了!葉六郎說什麼也不能答應,剛欲開口,卻听站在身邊的女兒解釋道︰「爹,這件事情就讓調使府來處置吧,就不必通過縣衙了。」
調使府!?
通過調使府的話,那處理的事情可就不是滋事那麼簡單了……而是王田氏和王玉燕逃犯的身份!
而圍觀的眾人一听到調使府三個字,便都立即安靜下來了。
需要通過調使府來解決的……想必不簡單啊。
王田氏的臉,刷地一下全白了下來。
就連受了傷的王玉燕也是驚異的不得了,听方才易城的話,分明是篤定了調使府會出面處理她們的事情!可他們不過是有一間茶鋪而已,哪里來的面子請得動調使府!
而之所以要通過調使府來辦,就說明落銀他們已經確定了她們臉上的烙印乃是逃犯才會有的了!
一旦會抓回去……
他們處置逃犯的方法,有多麼的殘忍,她們曾經親眼所見!
特別是女逃犯,一旦被抓回去,就會直接丟進邊疆大軍的軍營里,充當最下等的軍妓……沒飯吃沒尊嚴,只等著被蹂躪至死……是比乞丐還不如!
想到那種生活,王田氏和王玉燕的眼中,盛滿了恐懼!
特別是王玉燕,她原本已然做好了必死的決心,但挨了這一掌內力,嘗試到了疼的說不出話的感覺,方了解到死亡逼近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是以,已經從要跟落銀同歸于盡的沖動中,找回了一絲理智。
可偏偏就是因為這一絲理智,才讓她越發的清楚她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容不得她不怕!
「娘……我不要……不要被抓回去!」王玉燕掙扎著開口,而後又吐出了一口鮮血來。
王田氏忙一把將王玉燕放下,自己則是倏然朝著葉六郎和落銀還有月娘跪了下去,磕頭求饒道︰「求求葉大兄弟放了我們娘倆,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才有鬼,知道怕了還差不多。
從白頭山到現在,王田氏一家人的嘴臉,葉六郎他們早已經看得清楚,他們並不是沒有同情心的人,但絕不會再用在王田氏身上。
只怕這一次他們放過了她,明天她們又會想出新的花樣和招數來加害他們。
「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們發發慈悲吧!」王田氏砰砰砰地磕著頭,不遺余力的。
落銀看卻不再看她們一眼。
榮寅走過來,扯起她的手將她拉至一旁,道了句︰「別怕,待會兒調使府的人就該過來了。」
落銀忽然想起在白頭山上,那次半夜突然來了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她險些喪命刀下,那個時候雙目失明的榮寅,也是這樣義無反顧的保護著她。
他真的沒有變。
此時,就听門外傳來一陣疾呼,道︰「官兵來了!」
說話間,人群就急急忙忙地讓開了一條道兒來。
落銀聞言轉頭看過去,果然見一群約莫百十來人的隊伍整齊有序地沖了進來,都是清一色的玄衣皂靴,正是調使府里官兵們的穿著。而跟著一起進來的,還有萬青。
落銀心下這才了然,她說調使府的辦事效率怎會這麼快,前一個時辰剛畫完畫像,後個時辰竟然就找過來了,原來是萬青去請了人過來。想必定是得了榮寅的示意了——
走在前面的統領,看了一眼手中的畫像,又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瑟瑟發抖將頭埋進膝蓋的王田氏和王玉燕,皺眉喝道︰「你二人將頭抬起來!」
這聲音極威嚴,震得王田氏一個發抖,但還是沒有抬起頭。
她哪里敢抬頭……
那大胡子統領顯然是不耐煩了,給了兩側的官兵一個眼神,示意二人上前去。
兩名士兵便大步走到了王田氏和王玉燕身邊,一人一個抓起了二人的頭發,強迫著她們抬起了頭來。
「啊!」王田氏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害怕,尖叫連連。
「……好大的疤啊!」圍觀的人瞧見了二人的全部面容,小聲地驚呼道。
夏國大部分人還是不認得青國被發配的囚犯的烙印標志的,乍然見了這種疤痕,只覺得丑陋而又可怖。
「就是她們!」大胡子統領一眼就認定了二人就是畫像上的人,而且臉上的烙印絕對不會錯。
「大膽罪婦王田氏、王玉燕,原本是青國人氏,因犯重罪被發配邊疆,竟敢私逃來夏國!罪不可赦——」
眾人听罷,當即嘩然起來。
竟然是私逃來夏國的青國重犯!
這種人說的話怎可信!
原本就覺得二人方才所言實在匪夷所思的眾人,眼下更是認定了王田氏她們是在憑空污蔑。
就是不知道葉家怎麼會招惹到了這種人,真是倒霉。
「把人給我抓起來!」大胡子統領大手一揮,下了命令。
「不……不要抓我們!」王田氏和王玉燕竭力的反抗著,然而又哪里敵得過這些身強力壯的士兵,沒幾下就被制服的動也動不了了。
雖然身子不能動彈,但王田氏的嘴巴卻仍舊不肯閑著,她的目光掃到落銀的時候,忽然大叫了出聲︰「你們不是有權處置青國的事情嗎!我告訴你們,這個鋪子的主人葉六郎……還有那個小*葉落銀,和她身邊的那個人全部都曾在汾洲境內為匪!要抓,也要把他們一同抓起來!」
ps︰
第三更九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