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滿滿的食欲,被這一碗又一碟的藥膳給打擊的灰飛煙滅。
榮寅瞧了一眼她的臉色,提醒道︰「既然是對身子有好處的,再不好吃也得吃,畢竟都說良藥苦口——」
「又不是你吃,你說的倒輕松。」落銀話是這樣說,但還是認命的拿起了調羹。
「若是我代替你吃能使你的身子好起來,我自然沒有意見。」榮寅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而後又道︰「你將這藥膳吃完,我帶你去個地方。」
落銀剛想問去哪里,卻听榮寅搶在前頭說道,「你好好吃藥,待去了你便知道了。」
落銀見他不願說,便也沒多問,只安安心心地一口口吃起了藥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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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隨著榮寅來到了他所說的地方,落銀才驚異的得知,原來榮寅竟是要帶她來祭奠雍親王夫婦。
「今日是我爹娘的祭日。」榮寅對落銀說道,邊從萬青手中接過香品和供果親自擺上。
落銀怔了片刻,望著眼前合葬的一座墳墓,上前幫著榮寅擺上祭奠的用品,並沒有多說什麼。
燃了香之後,榮寅就著萬青鋪好的蒲團,跪下去叩了頭。
落銀見他表情略有些沉重,想必該是想起了往事,剛想出言安慰一二,卻見他抬起頭來看著自己,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來見未來公婆,不打算見個禮嗎?」
未來公婆……?
落銀臉色一陣古怪,扭過了頭去,道︰「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那我明日便跟伯父提親。」榮寅口氣淡淡,就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不行……!」落銀下意識地就搖頭,「現在……還太早了。」
榮寅听罷,卻是仰頭哈哈笑了幾聲。
「笑什麼笑?」落銀不禁皺眉,面上看著還算平靜,實則心湖已經被攪亂,雖知榮寅方才那句要提親的話暫且當不得真。但還是被他這突然的一番話,擾的心思雜亂。
「你既說現在還太早,那意思就是,再等些日子。」榮寅自顧自地解釋著。邊點頭道︰「嗯……這樣一來,也算是答應了。」
「……」落銀臉色一陣紅白交加,什麼就叫也是答應了啊喂!
剛想辯駁,卻听榮寅忽然又含笑說道︰「前幾天我來給爹娘掃墓的時候,就跟他們提過你,說我給他們找到了一個好兒媳——我想爹娘肯定很想見一見你,所以今日才將你一同帶來。」
落銀垂眸見他目光定在了墓碑上鐫刻的碑文上面,雖然是在笑,但眼底卻分明也有著若隱若現的思念。
這些年,他一個人扛著這麼多。該是十分的孤單吧。
想到這里,落銀便沒有了要跟他斗嘴的心思,猶豫了片刻之後,走到他身側,在他一旁屈膝跪了下去。叩頭拜祭了兩位先人,神色誠懇。
榮寅微有些失神。
他方才那句話,不過是逗一逗落銀罷了,畢竟他也知道,現如今二人尚且沒有談婚論嫁,哪里有要求她一起拜祭的道理,她能來。已經很好了。
他緩緩地轉過了頭頭,就見是落銀認真無比的一張側臉。
榮寅怔怔,心口處傳來的觸動,須臾之間便蔓延了四肢百骸。
萬青站在二人身後十步開外的地方,望著這副情形,一時間竟然忍不住紅了眼眶。在心里默默地道︰這下好了……郡王身邊終于也有了人陪,有了知他懂他的人陪。王爺和王妃在九泉之下,想必也可以瞑目了吧。
午後的微風夾帶著雨後的清新鋪灑在空中,卻好像沒有了一絲冷意。
……
拜祭完了雍親王夫婦之後,萬青趕著馬車朝城東而已。
落銀坐在馬車中。撩開簾子往外瞧了一眼,見外面天色已經漸暗,估模著這個時候鋪子也該關了門,月娘和拾香該是已經回了家。
然而一轉眼,卻是發現了不對。這條路,哪里是回去的路?
「這是去哪兒?」她轉頭問榮寅。
「帶你去看燈。」榮寅笑了笑,道︰「你來樂寧時間也不短了,竟不知道今日乃是樂寧一年一次的花燈會嗎?」
花燈會?倒還真沒听說過,畢竟她對一個地方的關注,從來不會在這上面。
于是,落銀便誠然地搖了頭。
「這個花燈會極熱鬧,我小時候每年都會跟家人一起過去。」榮寅說著,稍稍一頓,又道︰「如此一說,竟也有許多年沒去過了。」
這些日子忙里忙外,落銀是也想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可剛想點頭,轉念又想到時辰已晚,怕是月娘和葉六郎遲遲不見她回去會擔心,便道︰「那也得先回去跟我爹還有二娘說一聲兒,免得他們找不到我擔心的慌。」
卻听榮寅道︰「你放心好了,出門之前我交待過肖肖了,她自會轉告伯父伯母的。」
合著是早都給她把一切打點好了。
這個花燈會,乃是夏國建國以來便有的習俗節日,說起來,是還有一段與開國帝後不解的淵源。
說是夏國的開國皇帝永盛帝,當年還只是一屆平民的時候,家中貧寒時常連飯也吃不飽,適時正逢亂世,諸國並立,由游民組成的部落更是極多,常年紛爭不斷,戰火紛飛,百姓民不聊生。
而永盛帝的父母也在長年累月的戰爭中犧牲,唯有一位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女子始終陪伴左右不離不棄。
後來說是永盛帝被推舉出來,組織成了一幫義軍。打的正是合並諸國,平定天下的浩大口號。
然而這一戰,便是整整十三年。
據說這十三年來,這名女子每晚都會在這淇河畔放一盞花燈祈禱永盛帝平安歸來。
十三年後,天下終于大定,夏國正式定都此地,改名為樂寧,取意長樂安寧。
然而傳聞說正是在這一年,這位陪伴了永盛帝走完了最艱苦的時光的女子,卻因病撒手人寰,與世長辭。
永盛帝悲痛欲絕,自此也沒有立後,駕崩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將朕與阿音同葬。
百姓們為了紀念這位福薄的先後,便將她離世的那一日定為了花燈節。
落銀听罷榮寅說完這一段不知有多少真假在其中的往事,只稍稍嘆了一口氣,這世間悲歡離合的故事本就數不勝數,縱然是尊貴如天子,也終究無法左右。
只是這位有幸陪他征戰戎馬,卻無幸見他君臨天下的女子,的確令人扼腕。
這一段被時間遺留下來的傳聞說罷,落銀和榮寅便已經來到了舉行花燈會的淇河畔。淇河原屬護城河的一脈分支,河兩岸植滿了垂柳,每一棵柳樹,都得是足一人環抱,由此可見都是經歷了許多年頭了。
此刻,兩岸的柳樹干上,都被百姓們掛上了花燈,將四周照的通亮堪比白晝。
遠遠望去,兩排的花燈就如同是兩條玉蛟一般,安靜無聲地守護在淇河兩岸。
此時,已有不少百姓過來了,河畔邊,有不少攤販擺著小攤兒,販賣些精細的物什首飾,或是小孩子的玩具之類。
更多的,則是面前掛著一排排的花燈,上頭描繪著不同的圖案,等著游人們來買。
百姓們衣著各異,有樸素有華貴,三五成伴的走在一起說說笑笑,熱鬧卻不算喧吵聒噪。
「早知道有這麼熱鬧的事情,就該叫爹和二娘還有蟲蟲和拾香一道兒過來玩才是。」落銀望著四周,一邊說道。
陪在身邊的榮寅表情卻有些吃味了,不甚樂意地說道︰「合著你就不能陪我單獨出來走走?」
落銀抿嘴笑了一笑,卻又很快的掩去,然而就是這轉瞬即逝的一笑,卻還是被榮寅捕捉到了,當即再沒有多說,只會心地一笑。
這時,忽听得前方一陣長長的喟嘆,道︰「哎呀,就差一點……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就差那麼一點兒……」
落銀循聲好奇地望了過去,就見前方人流擁擠,圍作了一團,人群面向的正前方,搭著一台高架,上頭懸著一盞再普通不過的花燈。而另一端,卻是掛著一盞繡布制成的精美六面兒長燈,由于離得太遠,看不清晰上頭的圖案,卻更使得落銀來了興致。
「走,咱們去前頭看看!」她回頭對榮寅道了一句,便朝著前方的燈台而去。
榮寅自然是緊步跟上。
待行近了,落銀才發現那燈果真是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燈的六面皆是繡著梅花,但細細一看,卻讓落銀驚艷不已。六面所繡梅花,意境卻是無一相同,個個栩栩如生,特別是有一面繡著的雪中紅梅,那用雪線堆砌而成的雪花,乍一看竟給人絲絲寒意,如臨其境。
如此繡技,只怕連月娘也比不上。落銀在心里暗暗贊嘆著——
「想要嗎?」榮寅來到了她身邊,見她眼中驚艷的顏色,便出聲問道。
「可以買嗎?」落銀探目一瞧四周,卻見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盞普通的花燈上頭,一時間有些疑惑。
「買不來,但是可以贏得來。」榮寅單手一指那高懸的紙糊花燈,道︰「只要可以將那盞燈射下來,便能拿走那盞梅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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