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旁听的陳衡終于忍不住作,一袖子掃去了肘邊案上沒有動過的茶水,碎裂的杯盞飛濺到馮大山身上,嚇得他一陣顫抖。
「你以為你嘴硬本官就奈何不了你了嗎!今日就算你拒不認罪,本官也有的是辦法要你的腦袋!」
這就是被氣昏頭了,這樣的話暗下說說沒有什麼,當著這麼多同僚,特別是有榮寅這個郡王爺在此,此般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卻有些不妥了。
「小人冤枉啊,就是借小人十個狗膽,小人也絕對不敢欺瞞官府啊!」馮大山的口氣越的慌亂起來,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憐模樣。
大約正是在官府辦事的緣故,什麼樣的案子和犯人都見過了,所以才練就了這麼一套出神入化的演技。
然而他越是如此,謝茗蘊和陳衡越是火冒三丈。
方又青冷冷瞧了馮大山一眼。
「現在陳大公子真正的死因已經被查明,揪出凶手乃是遲早之事,你是否勾結真凶也終究會昭然于世,紙終究難包住火,你若再執意不肯認罪,屆時事情查明不外乎是罪加一等——」
馮大山听到此處,身形不禁一僵。
「你若是識相,就該痛快招出元凶。你既是在府衙當差,那就應當清楚是自己招,還是被查出來,這二者之間的區分。」方又青聲音不輕不重,卻越讓馮大山心里沒譜兒起來。
他能確定這件事情一定不會被查出來嗎?
很明顯……他是不能的。
落銀在一旁看的明白,這方又青是在給馮大山使心理戰術呢。
思考著自己將面臨的種種怕的後果,馮大山不禁開始冒起了冷汗。
「本官給你一日的時間去考慮,明日二審你若再不招,便就罷了。」方又青好似沒將馮大山漸變的臉色放在眼里,徐徐的說道。
「……」
便就罷了?
什麼叫做便就罷了……
動刑?還是往後就算認罪也沒用了?
馮大山覺得怕的不行了已經。
早就听聞大理寺少卿方又青審案很有一套自個兒的法子,十分的奏效,眼下親身體會到,馮大山才知道什麼叫做百聞不如一見啊……
反正還有一天的時間。他不妨再好好想想。
落銀听到這里,就知道這案子一時半刻是結不了。
急,急也沒辦法。
馮大山不肯認罪,陳家那邊查起來預計也會有些棘手。急不得。
陳衡氣的渾身抖,卻也無計施。
他總也不能沖上去將馮大山暴打一頓,逼他認罪。雖然他腦子里的確是有這個念頭沒錯……
听審的人听到這里也都明白了,今日這一審到這兒只得掐住了。
雖然仍舊沒能查出真凶是誰,但好歹還了這葉記茶鋪一個暫時的清白。
為何要說暫時呢,因為這真凶一日不給揪出來,這罪名沒人給擔著,葉記就沒有辦法徹底的洗清自己。
畢竟外頭的人言畏,知曉情況的,也就听審的這麼一群人罷了。
落銀心下也是了然。
就在謝茗蘊要宣布退堂之際。自打開堂就沒怎麼說過話,表過意見的睿郡王爺開口了。
「本王昨日里倒是抓到了一位共犯,大約能審出些東西來。」
「共犯?」謝茗蘊一愣,遂道︰「不知郡王爺所指的是……」
「在葉記茶鋪的茶葉中下毒之人。」榮寅的話讓本來認為這一審注定只能停在半路上的眾人一個激靈。
這是個關鍵!
「不知此人現在何處!」陳衡要比謝茗蘊急的多。
「萬青——」榮寅抬頭朝著堂外喊了一聲。
下一刻,萬青就躬身疾步走了進來。
「將昨日捉拿的同犯帶過來听審——」
「是!」萬青領命下去。沒有絲毫的耽擱。
于是,這宗原來以為早已分明的案子,在推翻了原本認定的嫌犯之後,再一次出現了轉折——
落銀表情有些錯愕的看向榮寅,目光里含著詢問。
榮寅似笑非笑地朝著她微微一點頭。
落銀心中即刻大喜。
榮寅口中所出的這名同犯,定然是葉記里頭的內奸無疑了。
今日過來見他沒有什麼動作,還以為是暫時未能查出。合著是留在最後頭‘壓軸’了。
謝茗蘊听到有新的線索,自然也是見其成的,便忍著月復中的饑餓感,將審案的時間再一次的延長。
方又青拿眼風掃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榮寅,心下微動。
謝茗蘊只當這睿郡王給他們提供了所謂的同犯,卻沒有去細想這其中所隱含的不一般。
手中掌握著如此有力的人證。卻一直做出一副旁觀的姿態來,眼看著案子幾經起伏,起初的定論被全盤推翻,卻始終未置一詞。
若說是陪審,倒更像是在听審的旁觀者。
然而在案子的進度停止的時候。卻忽然撂出了這樣一張底牌來。
這代表著什麼?
這代表著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查明了案子的真相!
但卻在一旁看著他們一層層的撥開迷霧,直到最後才參與了進來。
他從一開始就在等。
等著他們將案情梳理清晰。
方又青眼底暗涌翻動——這等沉穩到了極致的心思,豈會出現在一個自幼養尊處優的少年郎身上?
他之所見,京中王侯將相之後,已經多呈現出頹敗與奢靡之勢,一代更是不如一代,根本沒有幾個上的了台面的,更遑論是如此慎密獨行的模樣……
一時間,方又青心思繁重的喟嘆了一聲。
有子如此,慘死于長子手下的雍親王若是九泉之下有知,也該欣然瞑目了吧?
而堂中此刻最慌張的莫過于馮大山了。
本來尚有一日的時間來考慮該怎麼選擇,但現在突然冒出個什麼同犯來,誰知道那人三兩句話會不會就將真相給抖出來了?
到時候,他就算肯坦白認罪那也已經晚了啊!
馮大山這麼想著,渾身已然冒起了冷汗來。
舉棋不定之下。只有祈禱著這所謂的同犯能與他‘同舟共濟’,死守住防線,拒不認罪。
沒過多久,萬青就帶著睿郡王府的兩名侍衛回來了。
兩名侍衛押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高壯男人。
男人死死的低著頭。表情戰戰兢兢,被兩名侍衛半是強推著走了進來。
「大虎!?」不及去細想,月娘忍不住驚呼了出聲。
落銀也是怔住了。
那被綁的結結實實的男人,縱然是低著頭,也不難認出他是哪個來。
葉流風見了,鼻子下出一聲輕哼,眼底俱是刺骨的冷意。
「還不跪下!」侍衛見他站在原處,一腳落在他膝彎後,大虎吃痛,猝不及防之下砰然一聲。重重的跪在了又冷又硬的大理石板上。
他低著頭,死死的抿著嘴,自打從進來到現在,也沒敢朝落銀的方向瞧過一眼。
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羞愧。
「堂下所跪何人。籍貫何處,一一如實報來!」謝茗蘊敲響了今日的第三聲驚堂木,按著規矩審問了起來。
興許是由于方才喝罷了一盞潤喉水的緣故,聲音听起來格外的洪亮有力,將從來未曾見過這種陣勢的大虎,嚇得一個戰栗。
連忙就道︰「草民,草民名叫秦大虎……是城西雙喜胡同人。在,在葉記茶鋪里當工……」
這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憨厚老實,只是多了些畏懼和慌張。
落銀一時間說不上心頭是什麼個滋味兒。
榮寅絕不會弄錯的,她相信他的能力和謹慎,若非是肯定了下來,他絕不會把人送來大理寺。
是怎麼會是大虎呢?
鋪子里那麼多的新人她都懷疑過。甚至還想過會不會是時常偷奸耍滑,八面玲瓏的二虎所為,但卻怎麼也沒有將這件事情往大虎身上推。
她向來自詡防備心和謹慎度還算以,但卻忘記了,這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二字。
「葉記茶鋪的工人?」謝茗蘊一皺眉。下意識地看向了落銀,目光含著詢問之意。
「正是,他乃是鋪子里在前堂照看生意的伙計。」落銀如實答道。
雙手被麻繩敷在身後的大虎直直的跪在那里,一听到落銀熟悉的聲音,腦袋垂的越的低了。
听罷落銀的回答,謝茗蘊眉間的疑惑越的重了。
既然是葉記茶鋪的伙計,怎麼又會是睿郡王方才口中所說的同犯?
這其中必有隱情。
謝茗蘊正待再問,卻听陳衡先他一步怒道,「你同甫志的死有何關聯!」
一層又一層層的迷霧障目,真相數次欲要呼出水面,卻又數次轉回到原點,這一切已經讓陳衡喪失了所有的耐心,他現在一心只想知道,究竟是誰害死了他的兒子!
大虎被他這聲沒有絲毫預兆的暴喝再一次嚇住,連忙搖著頭,為自己辯解道︰「陳大公子的死同小人……同小人沒有任何關系,小人沒有害過人,沒有!」
他這話說的雖然慌,但卻不難听出皆是真話。
「你說你沒有參與殺害陳大公子,那你知自己所犯何罪?」方又青適時的出聲問道。
不得不說,他這種問話,十分的高明。
大虎听罷,緊張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身子亦是不住的打著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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