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明白,再一直這麼耗下去就跟等死無異,趁著還能動,還不如再拼一次,說不定能救自己和馮璐的命。
想到這里,我索性用一只手把自己身上已經破破爛爛的衣服撕了下來,吃力地擰成一條繩子之後,把自己的身體和馮璐系在了一起,爬起來一彎腰就把馮璐給扛在了肩膀上。
被她一壓,一陣劇痛立刻從肩關節傳來,疼得我差點又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勉勉強強撐住了身體沒有倒下。
我試著動了動自己那條中槍的胳膊,緩了這麼久之後,也已經逐漸恢復了知覺,不過還依舊是酥麻酥麻的,我以前當兵時經常出任務,倒也不是沒中過槍,可以前中槍之後每次都會第一時間用長期隨身攜帶的止血藥和紗布包扎,這一次不單沒有包扎,反而已經被混合著野豬腐肉的尸水感染了,再加上馮璐的子彈穿過胳膊時顯然是傷到了骨頭,估計這回八成是廢了……
我嘆了口氣,但也根本就顧不上想這麼多了,緊緊咬著牙關抬起胳膊來托住了馮璐的身體,另一只手則艱難地抓住了坑壁里滋出的一根樹根,開始緩慢地往上攀爬……
原本不下雨還好,可現在被雨水一澆,坑壁的泥土變得更加松軟,我試著爬了幾次,每次都好不容易爬上去一大半之後卻又失手掉了下來,天空陰沉沉的,借著偶爾從烏雲縫隙里射出來的幾許月光,還可以隱隱約約看出我手掌上的血已經和泥濘混在了一起,黑乎乎的,疼痛就像凶猛的野獸意欲撕裂我已經快到極限的尸體,讓我支離破碎,甚至自從長大以後,第一次讓我因痛楚而失聲痛哭了起來……
那種無助與絕望的感覺,真的比死還要難受……
而我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攀爬,終于,這一次,距離坑沿只差一步之遙……
我用一只手緊緊抓著樹根,雙腳甚至在泥濘的坑壁上蹬出了兩個坑來,同時緩慢地伸出另一只中了彈的胳膊,伸向坑沿,想要抓住什麼可以幫助我們爬上去的東西,可沒等我模索到什麼呢,腳下的坑壁忽然松垮,我的身體立刻又朝著陷阱里栽了下去……
這一瞬間,我真的是心灰意冷了,然而正要放棄求生的決心,再掉進坑里等死時,一只胳膊忽然從坑沿上伸了下來,猛地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掌。
劇痛從我手掌那三道傷口中傳出,瞬間傳遍全身,強烈的痛苦讓我再度從迷失中蘇醒了過來,趕緊抬頭朝著坑沿上一看,冰冷的夜雨中,樊榮跪在陷阱旁邊,正一手拉著我,另一手緊緊攥著一把深深插入土壤中的匕首,顫抖著朝我喊道︰「快—快爬上來,我快—我快撐不住了……」
趁著樊榮還沒松手,我趕緊在她的幫助下扛著馮璐借力爬出了陷阱,上了坑沿的一瞬間,我幾乎全身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來,抱著馮璐「噗通」一聲就栽在了泥水里,樊榮也喘著粗氣坐了下來,半天沒說一句話……
逐漸恢復了力氣之後,我從地上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樊榮嘆了口氣,並沒有直接回答,沉默了許久才說︰「你殺了人,姐妹們現在都在到處找你,我踫巧搜查到這邊,听到這兒有動靜,就過來看看……」
「我沒殺人!」我堅定地回答道︰「樊榮,連你都不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殺了趙鐵蛋和你們的指導員蘇浩!開槍打死趙鐵蛋的是蘇浩……不,準確的說是被干尸寄生在身體里的蘇浩……」
「寄生?你有證據嗎?」樊榮面無表情,冷冰冰地說︰「鐵蛋中槍之後,分明是你慌張的從木屋里逃了出來,我們進去看過,可進去時蘇指導員也已經……也已經沒了呼吸……」
「他是怎麼死的?」我趕忙問她。
這時樊榮竟哽咽了起來,狠狠一嘴巴就甩在了我的臉上,沒等我反應過來呢,她就猛地站起身來,攥著刀惡狠狠撲在了我的身上,把我壓到在地的同時,把刀鋒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你還問我?明明是你殺了指導員,然後奪了指導員的槍想跑,可出門時正好撞見鐵蛋進去,你就……你就殺了她……」
「我沒有!既然你們看到了蘇指導員的尸體,那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的胸口?他的胸腔是空的!他被那只干尸寄生過!」
「那干尸在哪兒?」樊榮冷笑著問,說話時彌漫的夜雨中忽然閃過一陣閃電,照亮整個山坡的同時,我也看清了她已經哭得通紅的淚眼,這時樊榮又哽咽著說︰「沒錯,指導員身上的傷很詭異,連我們的醫護兵都還鑒定不出你是怎麼殺死他的,可干尸在哪兒?眼下你當然可以把罪名嫁禍到任何人、任何妖魔鬼怪的身上,你這個騙子!」
「我……」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姐妹們很快就會找到這里,把你帶回去就什麼都清楚了……」
「不行,我不能跟你回去!」我皺著眉堅定地回答道︰「樊榮,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好,可我現在真的不能跟你回去!那只干尸這次寄生太詭異了,這樣下去,可能山上每個人都會有危險,我必須盡快找到老祖宗和張洋帆他們,只有他們能對付的了那只干尸……」
「呵呵,你繼續編下去,總之我絕不會相信你的鬼話!」
她說著話呢,遠處的夜雨聲中就逐漸傳來一陣腳步聲和吵鬧聲,聲音越來越大,顯然是女子特戰隊的其他隊員已經趕了過來,這一下,我心里總算是放了心,至少馮璐這下有救了。
借著微光我又望了依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馮璐一眼,隨即一把就攥住了樊榮的手腕,壓著她的手按向了我自己的脖子,刀鋒壓在我的皮肉上,又是一陣針扎般的痛楚,然而和我身上其他的傷痛相比起來,這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樊榮,那你就現在殺了我吧!」
「你—你要干嘛?」
可一見我突然的舉動,樊榮立刻就慌了神,趕緊把手里的刀又拉了回來,驚慌失措地望著我。
「你根本不相信我,我又肯定不會跟你回去,還跟我廢話干嘛?現在直接殺了我給你的戰友和指導員報仇不就行了?」
「我—我……」
「怎麼,難不成你沒殺過人?」
「我—我是炊事兵……」
「那就對不住了,既然你不殺我,那我現在就必須得離開!」
說著話,我一把就將樊榮從身上推了下去,爬起來轉身就跌跌撞撞朝著樹林深處跑去……
「回來!你—你別跑!你不要跑……」
樊榮急得在後面怒吼著,然而並沒有追上來,我趁機艱難地跌跌撞撞著鑽進山林里,很快,雨聲蓋過了樊榮的叫聲和那串女兵們緊追不舍的腳步聲,我心里知道,看起來,自己暫時是安全了……
身上越來越痛、越來越發麻起來,我的腳步逐漸發軟,終于一不小心栽倒在了一棵大樹底下的水坑里,再也爬不起來了……
雨越來越大,時不時就听見雷霆響徹,在高于平地的深山里更顯得震撼人心,但此時此刻那灌入耳中的雷霆,卻如同我的視線一樣搖搖曳曳越發遙遠模糊了起來……
「你要死了嗎?」
忽然,一陣輕笑聲從我正前方傳來,可我已經連抬頭看的力氣都沒有了,于是乎有氣無力地應道︰「恩,應該是吧……」
「可是我不想你死,這可怎麼辦?」
「那就……救……救救我……」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說話時眼前也越來越黑,隨後,就再也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