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劉美人平時囂張跋扈,這也只能是她的性格直爽,這幾次的照面,蓮兒就感覺她不是個壞人,或許是她骨子的同情心在作祟?也可能是她根本就見不得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在她眼前消逝,更何況還是被冤枉的。
只見所有人將目光從劉美人的身上齊刷刷的移到了她的身上,像在打量一個驚世駭俗的物件,看得蓮兒感覺渾身的難受。
環視了一周,劉美人也不可置信的看著蓮兒,但是卻絲毫沒有感激之情,最後將目光鎖在那高高在上的,英俊不凡的臉上。只見他用右手環著容妃那稍顯臃腫的腰肢,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在配上那雙桃花眼,又顯得格外神秘,蓮兒還是捉模不透。
似乎所有人都沒想到,很少外出的她會為那囂張跋扈的劉美人說情,剛剛的驚訝也都變成懷疑,都準備好了看場好戲。
皇上的話打破了這沉默,歪著身子說道︰「哦?顧美人,你說憶夫人不是劉美人殺的有何憑證?這人證都在,你想怎麼推翻呢?」
看著他這個樣子,蓮兒心里說不出的反感。畢竟曾經一同翻雲覆雨過,現在有機會可以證明劉美人的清白,可他卻表現的一點也不在意。
整理了一下衣襟,兩只手放在前面鎮靜的說道︰「臣妾現在是沒有什麼證據,但是不代表一會就沒有。」
說完後,不見他的表情,而是轉向跪在地上的那個宮女。離近這麼一看,蓮兒才開始認真的打量起這個宮女來,只見她的皮膚不是潔白如雪,而是泛著小麥般的黝黑,身形似乎要比旁人小上一些,粉色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略顯滑稽。
走到她面前,蓮兒輕聲的問道︰「我問你什麼,你便回答什麼,若如有隱瞞不用我說,想必你也定是很清楚的。」說的很輕,但是卻透著股狠勁,本就是想震懾一下她,讓她自己露出馬腳來。
她跪在地上唯唯諾諾的點著頭,蓮兒冷冷一笑又問道︰「好,很好,那我們現在開始。」
「你說你看見了劉美人,倘若人真是劉美人所害,那當時劉美人一定會急著逃離現場,你所看見的也只是一個背影而已,是不是?」蓮兒看著她在此說道。
只見她顫顫巍巍的說道︰「是,是,是一個背影,不過看身形一定是劉美人,沒錯。」雖然有些顫抖,但是卻還是死死的抓著劉美人不放。
蓮兒沒有急躁,走到了劉美人身邊,停下了腳步,片刻後蓮兒又說道︰「如若劉美人真的去過那片假山,當你趕到的時候還看見了劉美人的背影,想必劉美人也是剛離開不久,那空氣中自然還會有劉美人身上留下來的軟紅香的香氣,你可否聞到?」
「對,奴婢確實是聞到了一股香氣,現在想想正是軟紅香的氣味。」她立刻回應道。
蓮兒看著她不覺的笑了笑,繼續問道︰「如果沒記錯,憶夫人掉到水里時應該是午時吧?」
只見她想也沒想的就回答道︰「是午時沒錯。」
蓮兒嘴角的笑意更濃,不再與她對話,而是走到皇上面前,理直氣壯的說道︰「皇上,臣妾的證據已經找到了。」
他的眼里滿是笑意,沒有疑惑,沒有不解,沒有憤怒,而是露出稍稍的贊許之意來,蓮兒輕輕的晃了一下頭,興許是自己看錯了。
「既然找到證據了,那就說說看吧。」他依舊保持剛才的態度說道。
蓮兒對他是有氣的,氣他的無情,當然不是對自己,而是對他的其他女人。所以故意提高了嗓音說道︰「一︰她剛剛講述事情經過的時候,自然流暢,條例清晰。雖然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卻不像是看到眼前發生的事情,而是在講一個憑空想象的故事。」
所有人都仔細听著她說的話,突然間她成了今天的焦點,而皇上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濃。
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二︰我剛剛故意說劉美人身上的香氣是軟紅香的氣味,她連想都沒想就說當天聞到的就是此香,但是剛剛臣妾特意走到劉美人身旁仔細的嗅了一下,那香氣不是軟紅香,而是傾墨香。」
說完後,蓮兒特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個宮女,只見她的臉上有豆大的汗珠。然後蓮兒又對著焦急萬分的梅夫人露出一絲安慰的笑意,說道︰「這第三點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昨天梅夫人同劉美人賞梅時,臣妾也在,而當時的時間正是午時。也就是說,臣妾就是人證。」
鳳儀宮又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比剛才更靜,就連呼吸聲都听得那樣真切,現在就等著皇上做最後的評判。
站在鳳儀宮中的中央,蓮兒挺直了腰板,就像是個威武的小士兵,堅韌的表情等待著最後的宣判。
只見皇上從上面一步一步的走了下來,帶著那高深莫測的笑意。剛剛為劉美人辯護也沒有絲毫緊張,但是現在她的手心里已經全是汗了。
原以為他是朝她而來,只見他的腳步停在了劉美人身邊,那嘴角的笑容似三月里的桃花,輕輕的用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劉美人,溫柔的說道︰「愛妃,朕錯怪你了,可莫要生氣才是,嗯?」
棉柔的語氣帶上那輕柔的動作,好似這世間最痴情的兒郎。劉美人的眼里沒有怨恨,沒有感動,就好像對面站的這個男人只是素未平生的陌生人一樣。
劉美人的傲氣是天生的,不會因為你是帝王就對你另眼相看,輕輕的說了句︰「臣妾怎會生皇上的氣,只要皇上別要臣妾這顆腦袋就好。」
想必當時皇上也是看中的正是她這樣毫不做作,從不會違心獻媚的性子才會對她寵愛有加的吧。只是這種好奇又能維持多久呢,早晚還是會成為這後宮中的一朵落花。
皇上沒有生氣,但是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溫柔,說道︰「憶夫人之死另有它因,劉美人也實屬無辜。這個宮女所言非實,拉出去受刑,打到說實話為止。」
那個宮女沒有掙扎,沒有求饒,只是眼楮一直看著劉美人,像是在說些什麼,但又不似那種深惡痛絕之感。
那個宮女被拉了出去,隨後听到的便是一聲聲慘絕人寰的慘叫,一聲比一聲大,直到一聲又比一聲小,最後沒有任何聲音,蓮兒的心也隨著那喊叫聲揪著。
一個侍衛走了進來單膝跪地的說道︰「回稟皇上,那個宮女什麼都沒有說,已經杖斃。」
听見這話,蓮兒腦袋好像‘嗡’的一下,有些體力不支,向後退了兩步,幸好小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本意只是不想讓劉美人被冤死,但是沒想過會因為自己的幾句言語而害了他人性命,剛剛還在與她對峙的一個妙齡少女,就這樣香消玉損了?
所有人似乎都沒有為之所動,呵,是呀,這種事情宮里多了去的,這些人早就見怪不怪了,哪個不是練成了鐵石心腸?
只听皇上說道︰「既然這名宮女已經死了,那這件事情就算是過去了,以後誰也不許再提。」幾分威嚴幾分震懾,他又將眼光移到了瑟瑟發抖的蓮兒身上。
看著他,蓮兒有種說不出來的淒涼之感,陌生,恐懼席卷而來。他走到蓮兒面前,想伸出手來抱住她,她只是自然的向後退了一步。而他的手就那樣僵在空中,眼底沒有憤怒,只有稍許的安慰。
只見他將頭伸了過來,蓮兒又是渾身一顫,沒有接下來的動作,只是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夠听到的聲音說道︰「蓮兒,你做的很好,那個宮女是咎由自取,她的死怨不得旁人,只願她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既然做錯事,當然要受到懲罰了。」
說完話話,他就朝著容妃走去,牽起那蔥白的手指離開了鳳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