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通往洛陽的運河之上,千帆過盡。
前朝的煬帝費盡心思打通南北及西面,修了這條被千萬儒生指著鼻子罵的京杭大運河,又丟了自家的江山,卻不曾想到,這條運河對自己的死對頭,即後來的李唐王朝的繁華做出了直接的經濟貢獻,每一日都有千千萬萬的船只從這里負重而過,其上載著的,或綾羅綢緞,或西域美酒,或江南美人。
以天堂杭州的富裕繁華,每日進出的船只饒是多麼的華麗龐大,也不怎麼惹人眼。
更何況,這只是一只不起眼的小舟?
華簡看著滾滾流逝的河水和漸漸離開視野的杭州,不由就想起了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
那些在蝙蝠幫被志文壓的翻不了身的日子,那些同志文一起外出歷練卻始終被忽略的日子,在藏劍小心偽裝的日子……全都不去不復返了。
他細數自己的人生,覺得做的最對的一件事莫過于跟蹤楊姑娘見到了她的師父,憑著這兩個人的身份地位,和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他相信他一定會爬的很快,將來,他一定要讓曾經那些對不起他的人付出代價!
至于當年那個驚才絕艷的師弟麼……
他略帶可惜的嘆息了一聲,可惜掉下懸崖摔死了,不然,他這個做師兄的,就是憑著往日里的情分,也會多多照拂他的。
船艙內。
白衣女子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跟她的衣服有的一比。
「大夫,小女的手沒有什麼大礙吧?經脈是否有受損?」他的師父已經換上了尋常富家員外郎穿的錦衣袍服,憂心忡忡的問,葉英那一劍看起來不過就是一招簡簡單單的平湖斷月,他不是沒見過,既然手臂沒斷,應該就沒什麼大礙,奇怪的是,他的徒弟居然流血不止,上好的秘藥也無用,不知是不是傷了經脈,若是那樣,可就麻煩了。
大夫先是撫著長須沉吟了片刻,後神色復雜的開口說︰「這種情況,老夫也只遇到過一回,依稀記得,那是個深秋時節的夜晚,有一個年輕人氣息奄奄的跑來醫館求救,說是中了南疆那邊的毒,老夫既解不了毒又無法避免他這樣流血不止,只好用參湯吊著續命,幸而,一個七秀坊的姑娘路過,用她們門派的秘法和純陽宮的秘藥救了他。」
「你的意思是,只有七秀坊人能夠救我女兒?」那人面色變得有些可怖。
「這……。」
「庸醫,要你何用?」他狠狠一甩袖子,幾枚暗器齊發,大夫就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平湖斷月何曾有這樣的作用?」那人不憂心自己徒弟接下來該怎麼辦,反而一臉深思的坐在一旁,喃喃自語。
「師父說的這個,到是與華簡那師弟一個樣子,不若找他前來問上一問。」楊舒煙的聲音听起來十分疲憊,乍一聞還真有點像行將就木之人。
那人嘆了口氣,說︰「舒煙,你可放心,到了洛陽有紅衣教的分壇,她們之中有些人能夠治好你的傷。」說完又忍不住埋怨道,「你當日為何要留在那里?將假的正陽放在那兩個小女圭女圭身邊,再引葉英前來,只要他去踫那假劍,劍身必斷,屆時葉孟秋與一眾武林人士前往劍冢,若是看到這麼一幕,他藏劍山莊還不丟盡顏面?你偏偏為了爭強好勝,留在那邊被葉英看出破綻扣住,真是……」
擂台之上
葉芳溪和葉芳明都默默的打量著他們已經許久不曾見到的大公子。
葉英依舊是站著都像入定的姿態,閉著眼楮,臉上的神態一派的安然祥和,仿佛站在這擂台之上跟在天澤樓外的天台上沒有任何區別。葉芳明甚至覺得,這個時候要是有花落下,他簡直要懷疑自己到底是過來看大公子抱劍觀花的還是跟大公子比武的了。
感覺到台下的情況已經因為他們三個這樣站著有一會兒了而騷動了,葉芳溪忍不住上前一步,抱拳道︰「大公子,還請賜教。」
「出劍吧。」葉英依舊沒有睜眼,淡淡的說了一句。
葉芳明不由就皺起了眉頭,大公子即使有什麼奇遇,也不至于在兩三年間就精進到一點不把他們兩個放在眼里的程度了吧?
他雖脾氣好,但也是門派中的天之驕子,如何堪受這樣的侮辱?一時之間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葉芳溪則稍微好一些,大概是年紀比較大所以人也沉穩許多,他按住一邊的葉芳明,對葉英道︰「大公子先請吧?」
「我若先出劍,」葉英緩緩的睜開眼楮,一雙淡漠如水般波瀾不驚的墨色眼眸看的怒火中燒的葉芳明不由一呆。
「你們就沒有出劍的機會了。」他平淡的說出了下半句話,成功的叫葉芳溪變了臉色,台下的諸人一片嘩然。
「那麼,還請大公子多多指教了。」葉芳明上前一步,腰間輕劍拔出,一個玉虹貫日就飛身沖了過去,腳尖剛剛沾地就旋身一躍,跳起九尺高,反手嘯日,輕劍換成重劍,驚濤拍下,擊起千層飛雪。
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的,所有的動作都一氣呵成,輕功如蜻蜓點水,靈活逍遙,重劍勢如破竹,雖無劍鋒,卻一往無前。
饒是看台上對葉英多加贊賞的王遺風也忍不住微微點頭︰「葉莊主的這個徒弟果然不負天才之名,小小年紀的,就有了這樣的成就。」
「王先生過獎了。」葉孟秋面上帶著矜持的微笑,心里卻有點復雜,一面為自己徒弟的優秀而高興,一面又為兒子是否應付的過去而擔憂。
葉芳溪的身影也幾乎在同時就動了,起手便是虎跑,接著正欲嘯日換心法,眼前的目標就在那麼眨眼間不見了。
葉芳明的驚濤拍在地上,擂台被砸出個窟窿,葉英站在他們身後,正陽依舊懸在腰間紋絲不動,語氣平淡的說︰「玉虹貫日重在出其不意且能夠積累劍氣,你的招式用的不錯,可惜速度不夠快。」
葉芳明不可思議的站在原地沒動,葉芳溪的神色卻漸漸的凝重了,他不再猶豫,一招雪斷橋直接聚起五十點劍氣,便以重劍一招雲飛玉皇砍了下去。
反應過來的葉芳明亦同樣直接雪斷橋換重劍,劍氣如寶塔紫煙聚起,抬手,跳起,金色的身影若斜陽照影,雷峰夕照如一記驚雷轟隆炸下。
在重人都緊張的屏住呼吸睜大眼楮生怕漏掉一個場景的時候,葉英終于拔出了腰間的輕劍。
葉孟秋皺著眉頭,怎麼都不帶重劍的?
以一敵二,對手還都是在山居一脈頗有建樹的師兄,僅僅憑借問水訣,他就這麼自信打得過?
他真是越來越不了解自己這個兒子在想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