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不說話 第十六回 講不講義氣

作者 ︰ 燕雲小阿摸

「龍老大的好,記在我們很多人的心里,我失敗了,死了,還會有其他人,今天,哪怕我就在這風波莊下粉身碎骨,你們諸位前輩,只怕也未必能再睡上什麼安穩覺……很多時候,好身手並不是萬能的。」單烏說著,突然回頭,對著人群里某個晃動的人影狠狠地看了一眼。

人群在這一眼中居然僵直了片刻。

看到自己指派的那兩個人居然被單烏發現了,鬼見愁的眉頭不由自主地就皺了起來,下面這個小子不怕死又機靈,倒還真是個棘手的貨色,對比起來,似乎先回頭跟穿山龍劃下道道,再讓穿山龍去卸了這小子的武裝的辦法,反而比較可行。

于是鬼見愁側身,回頭,對屋里的那些人做了個手勢,讓他們放穿山龍到這窗口來。

那些人猶猶豫豫地讓開了一條路,不過幾把刀依然是指著穿山龍的面孔,穿山龍定了定氣,微微理了下自己的前襟,而後一步一步,一邊可以積累著自己的氣勢,一邊來到了窗口的另一側,和鬼見愁一左一右,站得仿佛兩個門神似的。

「這麼好的場面,我想應該讓你親眼看看。」鬼見愁對穿山龍說道,他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樓下的這些人也都能听見,包括單烏。

「不過,我們都知道,所謂義氣這種事,從來都是雙方面的,你對我講義氣,我才對你講義氣,你這手下肯為你拼命,這麼有情有義的小子,連我都忍不住有些佩服了,只是卻不知道,穿山龍你既然不肯跟我們這些老兄弟們講義氣,難道還真的能跟這位小兄弟講義氣?」

「這位小兄弟只要肯把命交代在這里,我們就讓你安然離開,你的那些箱子仍可以自己留著,只是這丐幫總部,卻是要換一個主人了,當然,你也可以把自己的命壓在這里,跟你這小兄弟,一命換一命,我當然也會保證這位小兄弟的安然離去……」鬼見愁的聲音里不無蠱惑,他提出的這條件,就是要讓穿山龍自己開口拋棄單烏這麼個肯為他打生打死的手下,這樣一來,穿山龍所謂的義薄雲天折服了一眾不怕死的小弟的說法便不攻自滅,穿山龍自然也再沒有面目繼續當他那丐幫幫主。

甚至,用不著穿山龍開口說什麼決定,只要他稍微猶豫一下,鬼見愁都覺得自己一定能抓住這機會,狠狠擊碎樓下這小鬼滿腦子對所謂情義的幻想。

穿山龍果然遲疑了。

事情的發展並不如他早前的計劃,而在看到一身是血的單烏那亮晶晶的眼楮的時候,穿山龍只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心虛。

畢竟在跟單烏商量這冒險的舉動的時候,穿山龍的確是存了用義氣忽悠人的心的——當然在他看來義氣不過是說起來好听。

而穿山龍一直以為自己拿定了單烏的真正的關鍵在于,他曾經反復拍胸脯保證了單烏的前途保證了丐幫的前途,在這種畫餅的驅使下,單烏當然會盡心盡力地為自己辦事。

穿山龍以為他的那些承諾至少做到了一點,那就是單烏是真的相信穿山龍絕對不會害他,而有這一點前提,穿山龍便能將自己打算犧牲掉單烏的意圖淡化,讓單烏成為自己最好用的一條狗。

只是穿山龍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忽悠出去的義氣兩個字,居然能被單烏不怕死地用這樣一路潑灑過來的鮮血,展示給自己看。

在穿山龍的眼楮里,站在風波莊下面的單烏,以及他腳邊上那些暗色的血跡,就這樣構建成了一個金光閃閃滿是殺氣的義字,刺得他眼楮生疼心底抽筋,甚至想說些冠冕堂皇的話,都已經說不出口了。

在切切實實做了實事的人面前,還有什麼空話能說得出來?穿山龍的修為還不夠,那種完全昧著良心的厚黑他還做不到,而他的記憶里開始翻騰出當初他遇到單烏時候的那些說法——一個小叫花子,居然花了一筆銀子,給一個死掉的老乞丐買了副棺材,讓那老乞丐入土為安,這個小叫花子,著實是有情有義。

所以雖然眼下這形勢仍只是僵持而已,穿山龍卻沒有去思考著自己該怎麼撤離該怎麼翻盤,而是不由自主地順著鬼見愁的問話,沉思起自己一命換一命的所謂義氣來。

「哈,看來你的龍大哥,並不想跟你講什麼義氣呢。」穿山龍的沉默讓鬼見愁笑了起來,「小兄弟,我看你一腔情義,只怕是所托非人啊。」

「付出了就要回報,能算什麼義氣?不過交易而已。」單烏似乎完全沒有受到穿山龍沉默的影響,反而干脆地開口反駁,「看起來,你們就是當自己與龍老大之間的情誼都是交易,才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吧。」

「小兄弟的嘴倒是挺利索,不過,你可別真的被他忽悠了,為他送條命,不值當的,你看看,這個慫包,他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哈哈哈哈哈。」鬼見愁指著還沒能理清思路的穿山龍笑道,意圖直接擊碎單烏的心防。

「龍老大不用說話,他的意思我也能懂。」單烏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想,龍老大現在的心里一定在想,這事情還沒塵埃落定呢,你怎麼就覺得有能耐掌控我們的生死了?自大,也要有個限度才好。」

「哦?你要不說說,你們的生死,還有誰能決定?」鬼見愁眉梢一挑,問道。

而這個時候,穿山龍終于在單烏的提示之下回過神來,雙眼一瞪,身上的肌肉猛地繃緊,整個人似乎又高大了幾分,一身氣勢眼瞅著就要將這風波莊給壓塌了一樣,驚得鬼見愁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而這個時候,二樓那屋內有一道刀光倉促地亮起,向著穿山龍攻來,而穿山龍此時氣勢正盛,自然不懼這滿是驚惶的一刀,居然一個側身抓住了那執刀之人的手腕,反手就借著那人的前沖之力,將那人從二樓的窗戶里摔了出來。

那人砸在了單烏附近的地面上,連聲哎呦著正試圖翻身,卻沒想被單烏一腳挑起了一柄落在地上的單刀壓住了脖子,同時人也舉著火折子站近了一點。

「我們的生死,當然是我們自己決定。」穿山龍抖了下威風,干咳了兩聲,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鎮鎮場面,卻沒想單烏已經直接放了話出來,「鬼見愁長老,現在在我腳邊這位,也是你們的兄弟,只是卻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打算也講講義氣?」

「還是,你們打算讓小的我見識見識,什麼叫無情無義的冷血畜生?」

變化太快,鬼見愁甚至沒能想出來應該怎麼應對,那個突然出手的長老其實算最早投靠他的那一批,也是最堅定地要取穿山龍的命的那一批,只不過這長老本就有些懼怕穿山龍的身手,所以方才穿山龍突然暴出氣勢,這長老本能地就出手了,卻沒想到不但穿山龍毫發無損,他自己還成為了對方手里的一個人質。

鬼見愁正在斟酌著開口,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夜色里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風波莊上面的視線沒有遮擋,所以這漆黑夜色里突然亮起的幾點火星,便無比清晰地映入了這些長老們的眼里。

看到那火星的位置,當即便有幾個長老臉色發青全身顫抖了。

「哈,如果你的這些老兄弟還指望不上你講人情,那麼……你的女人孩子,能不能指望一下呢?」單烏也察覺到了這些動靜,心里一松,便已知塵埃落定。

「這鼻涕蟲干事也太慢了,居然拖到現在,老子在這拖時間拖得血都快流干了啊。」單烏心底抱怨了兩句,臉上卻不動聲色。

「烏老……烏大哥!龍老大!我們來晚了!」富通的大嗓門連同一片雜亂的腳步聲從黑  的巷子里往風波莊樓下匯集而來,里面甚至還夾雜著一些小孩子的哭喊聲和女人的哀求聲。

鬼見愁的臉色一片慘白,而原本圍在風波莊樓下的那些乞丐如今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只要抬頭看到鬼見愁臉上那仿佛見了鬼的表情,再遲鈍的人也能察覺到,顯然是自己這邊的情勢不妙了。

「你們今天都蒙著面,我就當今晚沒有看到過你們。」穿山龍咳了兩聲之後開了口,對著下面那有些慌亂了的人群說道,「還不快滾?難道真想把命丟在這里?」

人逃起來總是很快,更別說里面很多人早就不想跟單烏這個人形的雷火管呆在一起了,穿山龍這話一出,幾乎是轟地一聲,這百余人便兜頭鑽進了周遭那些四通八達的小巷子,眨眼便消失得干干淨淨。

富通帶著人拖著那堆女人小孩跑到這風波莊下的空地的時候,只看見了一片狼藉的空地,中間站著個血淋淋的單烏,腳下還踩了一個人,而穿山龍,仍在風波莊的二樓上保持著一種唯我獨尊的姿態,對比得鬼見愁那一干臉色慘白的人等,仿佛是跳梁小丑一般。

「你……怎麼能如此不講道義?」鬼見愁慘白著臉看了看被富通等押過來的人,顫抖著伸出手指,點著穿山龍的臉皮,幾乎要斷氣一般地,質問出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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