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方沐陽這麼一說,林嘉反倒神色復雜起來,蠕動了半天嘴唇也不曉得說什麼好。只是狠狠瞪了一眼方沐陽,大有「當著人不好說什麼,待回去再跟你算賬」的意思。
一直被忽略的黃鶯忍不住了,輕輕咳嗽了一聲開口道︰「王爺,那個,屬下還沒說完……」
林華清心煩意亂︰「有什麼等下再說就是!」又低頭對方沐陽低聲道︰「你且好生將養身子,萬事都待回去之後再說。」
可黃鶯卻沒退下,反倒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爺,這位……」他不知道怎麼稱呼得好,王爺出來得急,也沒說到底是什麼事,這位得了王爺的青眼,定是不能招惹的。他就奇怪這位怎麼穿著男裝,卻是女子脈相,不過疑惑也只敢壓在心底,還是先將事情說明得好。
含糊了稱呼,黃鶯趕緊說道︰「這位雖是滑脈,可滑脈並不是喜脈啊。」
納尼?!這樣大喘氣是要干嘛?
跪著的碧波驚訝地抬頭,發現平南王跟姑爺也是滿臉驚詫。
黃鶯把手收進袖子里頭,有些緊張地吞了口唾沫道︰「這位的脈相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走盤,的確是滑脈無疑。只是這脈相乃是實邪壅盛于內,氣實血涌,因此脈往來流利,主痰飲、實熱、食滯……」
話沒說完就叫林華清皺著眉頭打斷了︰「你的意思是說,也不一定是喜脈?」
黃鶯紅了臉︰「這得問問,這位,咳咳,這位的月信,咳咳……」他一邊說,一邊拿眼楮去看碧波。
這會兒碧波哪里敢隱瞞,顧不得王爺就在跟前,趕緊言明︰「如常未變。」
這下黃鶯長出了口氣可以判斷了︰「那便是實熱無疑了。大約是連日奔波。憂思過甚,有些食不下咽罷了。屬下這就開方子去。」
他趕緊腳底抹油溜了出去,實在是王爺的臉色又黑又紅,瞧著有些嚇人。
當著外甥女的面丟了這麼大的面子。林華清哪里還坐得住,交代了碧波一聲,也匆匆避出去看黃鶯開方子了。
方沐陽又取笑了碧波一回,轉身躺下,模著小月復心中多少有些計較。
自家事自家曉得,上月的月信倒是如期而至,可這個月的還沒來呢!要是真是那麼回事兒,只怕就是正月十八那天種下的種吧?回想起那天的荒唐,方沐陽又紅了臉。
不過到底是心里存了疑惑,碧波把藥端了上來。她也推了不肯吃。林華清也沒勉強,他已經找黃鶯問清楚了,又叫人喬裝出去請教了好幾個大夫,都說這實熱食滯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放開心懷。飲食清淡也也就行了。方沐陽不肯吃,他也只當是小姑娘怕吃苦藥,左右歇上兩日待他養得好些了就要回去南楚,也無所謂。
瑞昌城里停了三日,林華清便催促著叫回去南楚。這幾天方沐陽一直讓他拘在房里沒讓出去,瑞昌城里可已經鬧翻天了。碼頭上更是愁雲慘霧的,好些金幫的幫眾都抄著家伙聲稱要去京城告御狀。替小方姑爺討個公道。
臨走之前,到底不放心方平安父女倆,想要悄悄去看一眼。可林華清不肯放她出去,只答應她會留下人看著那父女倆,便將方沐陽抬上了回南楚的船。
方沐陽滿心郁悶,其實她也曉得方平安父女倆會有人照料。可這心里就是割舍不下。尤其是方平安,也不知道陷在齊昱的坑里能不能出來,她年紀也不小了,若是還在這上頭摔跟頭,往後可該怎麼辦得好?
碧波在一旁看著有些好笑。心里卻有幾分暖融融的感覺。這個主子雖說有時候腦子會抽筋,有點不靠譜,可總得來說還是挺好的。跟著她,除了要收拾一點爛攤子之外,相處倒真的不怎麼像主僕,反倒像是姐妹間的感覺。想必碧玨臨死前,也會覺得踏實。
悄悄揩去眼角的一滴淚水,回頭看睡在床榻上的方沐陽。將養了幾日,臉色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只是瘦下去的肉還沒有補回來,瞧著還是有些弱。她不肯吃藥,黃鶯便說了幾味食療的方子,都是補血養氣的,船上也有廚房,日夜不熄火地熬著。
方沐陽只睡了小半個時辰便被碧波叫醒了。
這也是黃鶯說的,說是白天少睡些,免得晚上走了困勁。當然按方沐陽的思維理解,就是不能睡得日夜顛倒了,所以白天也盡量多起來活動活動。
若是換了以往,她想把這條船的旮旯都走遍,就是爬到桅桿上去,林華清也不會阻止。可現在大家都覺得她身子不好,成天將她拘在房里,生怕放了她去甲板上又會吹了冷風,受了風寒。所以每天方沐陽的活動就是吃東西,發呆,偶爾看看閑書。
船行一日,便進了南楚地界,可速度並沒有減慢,順著金江朝下游而去。
林華清似乎很忙,每夜停船靠岸的時候,便會有人上船拜見,然後領了公文之類的,趁夜送出去。白天的時候,他也盡量抽吃飯的時間過來陪著方沐陽坐一坐,聊一會兒天,試圖勾起她對南楚的回憶,可是收效甚微。方沐陽總是一口咬死了自己在方家遭劫的時候受了傷,並不記得了。林華清也只好將南楚的事情一一講給她听。
南楚皇姓秦氏,再往前數一百多年,是統治整個大陸的皇族。一百多年前因為奪嫡之爭,發生了內戰,最後是齊氏趁虛而入,謀奪了半壁江山。秦氏避居金江之南,奉楚王為皇,便是如今的南楚秦氏一脈。
借金江天塹,江南物產豐饒,以及擁有大型的海港這些便利,南楚的經濟相當發達,商人的地位也要比北齊高很多,整個國家都是比較富饒的。國民經濟水平上去了,人均消費總值自然也就高,所以南楚從上到下,奢靡成風。
這點方沐陽極有體會,她一直都認為在時尚這塊上頭,南楚就比北齊強很多。不過想想也是自然,經濟基礎決定一切。北齊靠西北那邊好多人都還餓著肚子呢,南楚就已經到了講究吃穿的程度了。就她自己幾次到南楚瞧見的,便是普通百姓家里,吃穿用度也要比北齊好上一層。
可這會兒船到底是要往哪里去呢?方沐陽很好奇。
目的地是南楚的京城——江寧。
船過了金州,氣溫便明顯高了很多,空氣中溢滿了濕潤的甜膩,細雨如霧,即使偶爾在船頭站一站,不消片刻便會沾濕頭發。
現在方沐陽的主要任務是學習穿衣服。
天知道女子的衣服怎麼能這麼復雜,一層又一層的系帶、汗巾、腰帶,各種馬面裙,棕裙的穿法都不一樣,搞得方沐陽煩不勝煩。好在她現在多少也算是貴族階級了,穿衣服梳頭發這種事情都有人服侍。可方沐陽哪里都不習慣,除了梳頭能讓別人伺候,這穿衣服就伸手讓別人套,真是完全不習慣。
好處是終于能放開纏著胸的束縛,真舒服!
ps︰
臨時決定去重慶,大家先將就看著,3號回來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