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直在莊子上頭陪著方沐陽,但是田氏的消息並未斷絕。近來江寧城中大小宴會不斷,正是帶著林暮晴亮相人前的好時機。江寧與沿海風俗有異,有些衣裳首飾裝扮上頭也不盡相同,等方沐陽出了月子,她大概也就能慢慢撂開手,給自己女兒打算一番。因此幾個女人圍著衣料討論了一會兒,又說起首飾、鞋襪來,不但林暮晴定了好幾身新衣服,就連方沐陽也跟著定了不少。
田氏興起,第二日便親自坐車往城中去了一趟,在最知名的幾家銀樓看了半天,最後定下來一家江寧新開沒幾年的「金玉樓」,約了他們次日到莊子上頭來,看看寶石,再定樣式。
等田氏回來把帶的寶石搬出來,方沐陽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什麼叫土豪?方沐陽的理解就是有了點錢就炫富的暴戶,是林家這種積累深厚的一旦爆起來,更是不得了。
林家經營著海上的生意,珍珠就不提了,各色寶石都是論著箱數的。一尺見方的小匣子,打開全是寶石,擺了滿滿一張長案。田氏站在案邊拉著方沐陽和林暮晴挑選,嘴里還埋怨道︰「早知道新開的這家銀樓打的首飾精致好看,就該把家里那一盒帶過來。這都不過是些平常貨色,隨便打幾支釵子帶著玩罷了,要是拿著做穿家的物件,還是差了些。」
林暮晴拉著目瞪口呆的方沐陽咬耳朵︰「別听母親的,她才舍不得呢!那都是父親精挑細選的好東西,哪一回她不是說要打幾件傳家的好物件?每次拿出來看了半晌又放了回去,也就是說說逗我們玩罷了。」
方沐陽不想說話,她看著眼前這一排匣子心里已經震撼到麻木了。鴿血紅的紅寶石,都有拇指大小,隨便一顆拿出來也是稀世珍寶,這堆了一盒子是怎麼回事?碧綠的貓兒眼,晶瑩剔透色彩斑斕的碧璽石。還有什麼藍寶石,祖母綠之類,但凡方沐陽有些印象的寶石這兒都有。這還叫「平常貨色」?
呵呵,呵呵。
聯想到剛跟舅舅相逢的時候。他留給自己的那一袋子寶石。方沐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大概在這一家人眼里,珠寶什麼的跟彩色的石頭差不多了吧,只不過比石頭價值高些。現在她以理解為什麼林華清隨身會帶著一袋子寶石了。
因為田氏正指著裝碧璽石的那個盒子對林暮晴道︰「這個瞧著挺漂亮的,你們小姑娘都喜歡。拿去穿幾條手鏈,到時你踫見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就送個碧璽手鏈便行了。」
又指了紅藍寶石道︰「這個顏色深了些,你回去親手做幾條精致些的抹額,當中把這個嵌了,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都喜歡。」
說著想起一則新近的笑聞。忍不住笑著道︰「說起抹額,倒想起個笑話來。陛下不是一直不見北齊人麼?也是急慌了頭,送的禮物里頭居然還有大毛皮子,各家都笑呢!」
江寧氣候濕熱,冬天也是陰冷。各家都愛生了炭盆子祛除潮氣。單論寒冷,實在是沒有到用大毛皮子的地步。更何況陰雨潮濕,毛皮一類的衣物也不好保存,是以從來沒有哪個弄大毛皮子的。見北齊的好東西,到了江寧也不一定受人歡迎,反倒成了江寧城里頭最新的笑話。
田氏說完才想起來這些上躥下跳的北齊人都是眼前的安公主招婿的緣故引來的,忙沖著方沐陽笑了笑。拈了一顆淡粉色的寶石道︰「公主瞧瞧這個,這個是南洋那邊過來的,叫什麼金剛石,硬得很,不好打磨,不過琢磨一顆出來還是極漂亮的。」
方沐陽心里敞亮。走過去接了那顆粉紅的鑽石細細打量,順著田氏的話頭又說起珠寶首飾來,一派和。
回了屋子,她叫了碧文過來,直接吩咐︰「近來都躺膩了。你出去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事。」
碧文心中有數,當即便尋了個借口往城里去。
在莊子外頭踫見林嘉,叫他攔了下來,皺著眉頭問道︰「你一趟趟地打著公主的旗號往外頭跑,到底是在做些什麼?」
碧文既不躲閃,也不心虛,直直地回視著林嘉的眼楮答道︰「自然是听主子的吩咐,替主子辦事。」
林嘉被她看得有些狼狽,扭頭看向一邊︰「你也小心一些。」
他的意思是叫碧文行事縝密一些,莫要叫有心人現,免得連累公主。听在碧文耳朵里頭,卻是另一層意思,不由冷笑了一下道︰「林大人放心,我心里清楚誰是主子。」
她跟林嘉不同,不是林氏的家生子出身,而是從小時候作為孤兒被林氏收養,然後作為暗衛培養長大。偏偏上任沒幾年,就被甩到方沐陽身邊坐了丫頭。打從心底來說,碧文更加傾向于在方沐陽身邊,當一個明面上的小丫頭。
說完這句話,碧文扭頭就走了,也懶得跟他多說什麼,心里著實有些不舒服。直到回來給方沐陽回報最新的消息時,也是興致缺缺,不怎麼高興的模樣。
北齊的使節團已經被秦烺晾了一個來月了,揣摩不透上意,只得往南楚的重臣家里去打听消息。偏偏這些大臣們也模不透自家陛下的意思,誰吃飽了撐的敢多說什麼?一個個收禮倒是不手軟,提起正事就嗯嗯啊啊跟便秘似的。愁得北齊使節團上下都跟死了爹媽似的,就沒一天舒展過眉頭。
原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結果到了地方一看,完全就不是想象的那麼回事,這叫北齊人怎麼不疑惑。難道這天底下還有比自家陛下更好的人選不成?
南楚人不這麼看啊。雖然這安公主大家伙兒也是剛听說,但是並不妨礙南楚人揚愛國主義精神,順便痛擊北齊蠻子的顏面。使節團里頭不少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在茶館里頭自然也有議論這門婚事的。結果就是兩廂踫面之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這個月都已經生了三起了。
現在方沐陽也搞不清楚秦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了,沒說一聲就要給她招婿。緊跟著齊旻就派人來了,說實話,方沐陽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那些曾經的甜言蜜語還在耳畔,結果轉頭他就向南楚的公主殿下求婚了。這將方沐陽置于何處?雖說她詐死月兌身,那麼漏洞百出的,齊旻難道就看不出來?別的不說,兩人都那啥了,現的尸體是個男的,難道他就沒覺得不對勁?
想了一會兒,方沐陽覺得心里煩悶,干脆撂開不再去想。快要滿月的嘯哥兒已經比剛出生時長大了一整圈,衣服都緊了起來。果真是月子里的女圭女圭,一天一個樣。前些日子還抱怨嘯哥兒的衣服太多,現在方沐陽倒慶幸之前大大小小的做了不少。抱在懷里,嘯哥兒也比之前重了很多。
察覺到落入母親的懷抱,嘯哥兒抽了抽小鼻子,睜開黑溜溜的眼楮,很給面子地往方沐陽懷里拱了拱,又睡了過去。
這下方沐陽真是什麼都不想了,抱著孩子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一般,心軟得能滴出水來。
輕輕扯了一下嘯哥兒的小手,他順勢握緊了方沐陽的手指,小腦袋又搖了搖,似乎很不滿意母親打攪自己的睡眠一般。方沐陽使勁把手指往外扯,他干脆小嘴一張,嚎了起來,嚇得方沐陽立馬把手指送回他手里。嘯哥兒緊緊捉著方沐陽的手指,滿意地停止嚎哭,嘟著嘴繼續睡覺。
是方沐陽起了逗弄孩子的興致,一會兒又抽出手指,一會兒又戳戳嘯哥兒的腮幫子,攪得嘯哥兒不得安寧。哭了幾聲之後,干脆就睜了眼楮不肯睡,瞪著方沐陽小嘴一張一合地,似乎在說話一樣。
旁邊的女乃媽嬤嬤們看得滿頭黑線,這位主子……咳咳,哪兒有拿孩子當玩具整的?
傍晚時分,宮里又賞了東西下來。送東西的居然是胡皇後身邊的女官,正是洗三那日方沐陽見過的。想著是嫂子身邊的貼身侍女,方沐陽暗忖莫非是有什麼事情,親自見了那女官一面。細細一問,果然是胡皇後診出了喜脈,目前只有秦烺和請脈的太醫知道。胡皇後總覺得這喜氣是嘯哥兒帶來的,想著安也不是外人,便遣了身邊人悄悄告訴她一聲,也是不將方沐陽當外人的意思。
方沐陽一听也了,忙道「恭喜」。
女官也高興,笑著低聲道︰「娘娘說按著風俗,三個月之內怕驚了孩子,不能大肆宣揚。不過是嘯哥兒帶來的福氣,所以特地送些玩物過來。待過些日子方便了,再親自來謝過公主。」
方沐陽叫碧文取了打賞給那女官,也笑著說道︰「嫂嫂有了身孕,自然是小心謹慎為上。這是嫂嫂自己的福氣,倒是我們嘯哥兒沾光。你回去告訴嫂嫂,快別說什麼謝不謝的話,安心將養身子就是。」
胡皇後對她示好,她自然沒有不接著的道理。而且這確實是個好消息,雖然嘴里說是嘯哥兒沾光,方沐陽心里確實覺得兒子是個小福星,抱著他親了又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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