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度 第十六章

作者 ︰ 王濡沫

當韓若緩緩睜開眼楮的時候,她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白色的房頂,白色的日光燈,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窗簾,白色的被子,讓她想起搖曳在洪水中的那只白色鞋子,潛留在記憶深處里的那頂白色帽子!

看到她醒過來,守護在病床前的三人慌忙朝她涌了過來,路建民關切的小心的溫柔的問「感覺怎麼樣?有哪里不舒服嗎?你餓嗎?你渴嗎?你想吃什麼嗎?」

韓若看著面前的老人,蹙蹙眉,他是誰!哦,楊楊的爺爺!楊楊的爺爺為什麼會如此關心她?突然!記憶如潮水般奔瀉而出!她驀地睜大眼楮恨恨的瞪著面前的男人!緩緩的坐起身來,就是他嗎?她疑惑,她篤定,「就是你嗎!」她死死的盯著路建民,突然開口「就是你嗎!就是你給了我生命嗎!就是你遺棄了我嗎!就是你說的鐵軌的盡頭就是新家嗎!就是你把我送到一個新家卻破壞了原本一個幸福的舊家嗎!就是你想抱孫子過快樂幸福的生活才買了我姐的快樂和幸福嗎!就是你嗎!就是你嗎!……」她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憤恨!最後,醫生不得不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她又才緩緩的睡過去。特麼對于151+我只有一句話,更新速度領先其他站n倍,廣告少

「注意安靜,讓病人保持輕松愉快的心情!別讓她再受刺激了!」醫生囑托!

路建民坐在病床前,握著韓若的手,心疼的看著她。他想起韓若的質問,他無言以對,心如刀絞。

路修遠看著沉睡中的韓若,想著韓若的話,轉眼看著旁邊默默無語,委屈流淚的韓笑,他悄悄的走過去,輕輕的擁她入懷,柔柔的說「天色不早了,這幾天你也累了,和爸回家去吧,我們的楊楊還在等你呢,放心,這里有我!」韓笑聞言,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看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她陪伴了五年的男人!在看到他小心的,歉意的,懇求的的目光時,她了然的苦笑了一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雜瓶,酸甜苦辣澀!個中滋味,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韓若坐在病床上,呆呆的坐著,眼神空洞,她的思想也是空的,如搖曳在大海中的小船,不知根在何處,不知飄向何方,就這麼隨波逐流!她就這麼坐著,就這麼呆呆的坐著。

「韓若?」

誰在叫她?她用目光搜尋著聲音,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韓若?幫個忙好嗎?」路修遠輕輕的說。

幫忙?韓若空洞的眼神終于露出疑惑的光,她自己都身在滿地荊棘,滿眼迷霧的森林里,還有人需要她的幫忙?

「你是韓笑唯一的親人,我只能請你幫忙,我想娶她,我想給她一個完整的幸福的家!所以,你同意把姐姐嫁給我嗎?」路修遠認真的看著她,鄭重的說。

姐姐?姐姐!哦姐姐,這兩個字如同地上的荊棘般突然刺痛了她!刺醒了她,她怔怔的看著面前的男人,狠狠的看著他,仔細的看著他,奇怪的看著他!突然,她笑了。

「呵呵,你在和我談生意嗎?拿我姐的自尊和幸福做籌碼?你當初和我姐也是這麼談的嗎?我姐為了我,把自尊和幸福都賣給了你!現在,你又想把她的自尊和幸福倒賣給我?呵呵,你是做什麼的啊?倒賣自尊和幸福的嗎?真奇怪,怎麼姓路的都那麼喜歡從別人手里買幸福呢?」韓若滿臉笑意的看著路修遠,連聲音都顫抖了「呵呵,說說看,你的條件是什麼?我特好奇!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做你自己!」路修遠看著她的笑臉,堅定的說「做路漫漫,做爸爸的女兒!做我的妹妹!」

笑意漸漸從韓若臉上褪去,她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們不是遺棄她了嗎?他們不是不要她了嗎?現在?現在又想撿回去嗎?她困惑的看著面前一臉沉痛表情的男人。

「沒有人遺棄你,沒有人不要你!」男人像是知道她的困惑般,雙手扶著她瘦弱的肩膀,鄭重的說「漫漫!從來沒有人不要你!你應該記得,那時候的我幾乎天天打架,我就像一捆火藥,家里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導火索!那時候,你和爸爸在火車站等我,在學校里,我和一個滿嘴胡說八道的男生扭打在一起,我下手太重了,我一拳打到他的腦袋上,他暈過去了!所以我沒來得及趕到車站和你們會合,等爸爸趕到學校的時候,我正好被押上警車!還好,萬幸!那個男生只是輕微的腦震蕩,當我和爸爸處理好事情從派出所趕到車站的時候,只有大包小包的行李,你已不見蹤影!我和父親翻遍了車站的每個角落,問遍旁邊的每一個行人,都找不到你!我們慌了,我們急了,最後,一個站台的工作人員說好像看到你上火車了!爸爸徹底瘋了!他去打听那天每列火車的班次,每列火車的中途站,目的地!太多了,太多了,我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火車,那麼多的班次,那麼多的中途站,那麼多的目的地!我們找,一直找一直找,最後,我們報警了,警察的一席話讓慌亂中的我們更恐懼了,你被認定為是被人販子拐賣了!可是也帶給我們一絲的希望,是啊,那時候的你已經7歲了,你記得自己的名字,父親的名字,哥哥的名字,我們的城市,警察讓我們等消息,我們等著,等著,父親放棄了本來已經計劃好的新的生活,又回到了過去的家,過去的生活,卻比過去更冷清的家,更痛苦的生活,還好,在這冷清的痛苦的生活中,還有希望,希望你有一天會回家。我們等著,等著,一天,一星期,一個月,一年……最後,父親像瘋了一樣,他只要見到和你差不多年紀的女孩都要追過去喊漫漫,家里籠罩著從未有過的絕望,那時候的我已經漸漸長大,我明白,再這樣下去,我失去的不僅僅是母親,是妹妹,有可能還有父親。最後,在我的威逼懇求下,我們來到了這里,我們收養了一個和你同齡的女孩來減輕我們心中對你的思念和期盼,父親和我也才漸漸的從傷痛中走出來……所以,」說了太久的話的緣故,路修遠停頓了一下,他望著滿臉不可置信的韓若,接著說「所以,沒有人不要你,沒有人遺棄你!這一切都是個意外,都是個巧合,還好,你現在回來了!意外又把你帶回來了,巧合又把你帶回來了,我們一家也終于團聚了,是不是?我知道,你現在還有怨,還有恨,怨恨我傷害了韓笑,對于她,我承認,是我對不起她!15歲那年的傷痛太過深刻,我無法走出來,我……,還好!漫漫,我們的時間還很多,我保證,以後我一定好好對她,彌補這幾年對她的虧欠和傷害!也彌補這些年對你的虧欠,對你的傷害!」

韓若呆了,傻了!她一時無法接受這突然的「意外」,突然的「巧合」,她搖搖頭,搖搖頭,她總是這樣,總是喜歡搖頭,噢,她頭疼了,她頭太重了,這疼痛,這重量讓她無力支撐了,她太累了…。

「好了,你累了!」路修遠看到她的反應,慌忙說。

然後醫生來了,給她打了一針,然後她睡著了。

「都說了她需要靜養,讓她保持愉快的心情,別讓她再受刺激!再這樣下去,就不單單是輕微抑郁癥的問題了!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醫生埋怨的看著病床前的三人,搖搖頭走出去。

病床前的三人面面相覷,默默無語。

韓若在下午時分再次醒了過來,午後的陽光透過病房的窗戶斜斜的照射進來,在牆上折射出變了形的窗戶影像,韓若瞪著那個「影像」,又轉眼看看窗戶的「原像」,淡淡的想,如果,如果原本的窗戶是變了形的,那麼,折射進來的又會是怎樣的影像呢?

「姐!」韓若突然開口!

病床前的三人听到她的呼喚都小心翼翼的望著她。

「姐,」韓若直接看向韓笑淡淡的說,「我想回家!」她仿佛沒有看到路家父子。

「好!我去問問醫生,看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韓笑微笑著撫了撫妹妹的頭發。

「我現在就想回家,」韓若乞求的目光看向姐姐「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你去幫我辦下出院手續,我們現在就走!」

「好!」韓笑微笑著妥協,她想起最近發生的一連串的事情,想起醫生的囑托「我去辦,我們回家!」就起身走出病房。

「她這樣行嗎?」追出來的路修遠擔憂的問著韓笑。

「沒事,她是我妹妹,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再說了,醫生不也讓她靜養嗎?」韓笑淡淡的回復,她遲疑了一下,看著路修遠「所以,麻煩你們暫時不要來打擾她!」

路修遠呆呆的看著韓笑離去的背影,神情復雜。

病房里,路建民看著神情平靜,忙碌的收拾著東西,對他置若未聞的女孩,眼眶驟然濕潤了,對于她,他確實虧欠的太多太多了。她兒時,為了一家人的生計,他不得不終年在外奔波,從來都沒有好好的陪陪她,也沒時間關心她,照顧她!甚至,甚至因為那個女人的背叛,他還曾可恥的懷疑過她!終于,在他終于下定決心要好好愛護她,關心她,疼愛她的時候,他卻又把她弄丟了!還好,還好!她現在回來了,回家來了,哦家?她剛剛說了她想回家!

「好,漫漫,我們回家!」路建民激動的熱烈的說「我們回家,我們的家不在鐵軌的盡頭,就在這個城市里,很近很近,哦對了,你一定餓了,你想吃什麼?我打電話吩咐林媽做,等我們到家的時候,就可以一起吃飯了,吃頓團圓飯了,我們好久都沒有一起吃過飯了……」

「我回我自己的家!」韓若淡淡的回復,突然,她愣住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也是路家出錢買的不是嗎?她搖搖頭,下意識的挺了下背,揚了下頭。誰說的!那是姐姐買的!姐姐花大價錢買的!

路建民听到她的回答,尷尬的,怏怏的低下頭,他想再說什麼,可看到她突然愣住的神情,突然搖頭的動作。想起醫生的話,終究什麼也沒說。

路家父子一直把姐妹倆送回了家,送回了那個韓笑出「大價錢」買的家。

「漫漫,你好好休息,我們過幾天再來看你,你……」路修遠拉著父親準備告辭,他還想再說什麼,在看到韓笑對他搖頭,讓他噤聲的暗示下,苦笑了一下,他把話語轉向韓笑「笑笑,你們姐妹倆都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讓林媽過來照顧你們,等我把漫漫的房間收拾好,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好,我就來接你們回家!」

「不用了!」韓笑淡淡的說!

路修遠呆呆的看著她,不知道她的這句「不用了」是說不用讓林媽過來照顧,還是說不用來接她們回家!

他苦澀的笑笑,「也行!那我就不讓林媽過來了,她要真過來了,你又不在家!楊楊我還真拿他沒辦法。呵呵,」他自嘲般的干笑了兩聲「那我們走了,你們照顧好自己!」說完逃也似的挽著父親離開了。

夜里,姐妹倆面對面的躺在床上,相對無言。

「你愛他嗎?」韓若突然盯著韓笑直接問道。

韓笑沒想到妹妹會突然這麼問,她吶吶的張張嘴,皺皺眉,愛嗎?她愛路修遠嗎?她想起這五年的婚姻生活,哦不對,是同居生活,她想到路修遠永遠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好像除了父親兒子和妹妹,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淡淡的,都不帶感情的。他終日忙碌,她甚至很少見到他,即使見到,倆人之間也多半是無言狀態,他從來沒有給過她一個溫情的眼神,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甜蜜的情話,就連她拼盡了全力差點搭上性命為他生下楊楊時,他也只是淡淡說了三個字「辛苦了!」,更別提什麼溫柔的擁抱了,哦,不對,昨天,在醫院里,他才給過她一個擁抱,可是,可是那是怎樣的一個擁抱啊?如果韓若不是路漫漫,那麼,這個擁抱肯定是溫柔的,可韓若就是路漫漫!這個擁抱,卻顯得那麼的可笑!可為什麼這個可笑的擁抱卻讓她的心如此悸動呢?

看著韓笑陷入沉思,韓若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這就是命嗎?喔!這就是命吧!

「我愛楊楊!」韓笑听到妹妹的嘆息聲,喃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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