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中人不多,說話的人更少。
周瀟站在吧台後,面容平靜,只帶著一絲略含譏諷的笑容,仿佛在嘲笑那個因為恐懼而瑟縮的自己。
刑妍的視線從他的臉下移至他按著吧台的手上。
尚殘留著一些酒液的玻璃杯正發出喀拉喀拉搖晃的響聲,正是因為他的手在難以克制的顫抖。
刑妍垂眸想了想︰「徐東當年被帶走之後,是……被用作了活體實驗吧。」
周瀟重新拿起酒壺,一邊在壺中倒入各種酒液,一邊說道︰「當年被帶走的五個人全部都在那間實驗室中,有的被剝了皮,有的被削了骨,有的被挖了腦子,這其中,東哥是最慘的,他身體的所有零部件都被分割成了大小不等的肉塊,那些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竟然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可以保持不死。」
刑妍眨了眨眼楮︰「這不可能,就算是異能者,在身體組織受到嚴重損傷的時候,依然會性命不保,更何況那個時候的徐東還是個普通人。」
周瀟慢悠悠的晃動著手中的調酒壺,並沒有采用任何炫技耍帥的姿勢︰「這其中的種種原因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我能確定的是那個時候東哥的眼球確實在轉動,也確實看到了我。」
他打開了酒壺,將壺中的金色酒液緩緩的倒進自己面前的玻璃杯中。
刑妍盯著他︰「我有兩件事沒弄明白,第一,如果按你說那個抓走徐東進行實驗的應該是一個非常嚴密的組織,那你是怎麼潛進守備那麼森嚴的實驗室的,還有,如果徐東的身體真的被切成了零碎的小塊,你又是怎麼確定,那個眼珠轉動的本體就是徐東?」
周瀟拿起酒杯︰「你的第一個問題,我之所以能進到實驗中心,是因為我遇到了一個人,她幫了我,第二個問題。」
他頓了頓︰「就如你所說最開始我並不知道那就是東哥,我趴在通風管道中,只能一間房間一間房間的搜尋,直到最後我才看到了那個布滿實驗器皿的房間。」
「實驗室中的很多容器已經空了,剩下的幾只裝載的也都是些斷胳膊斷腳的身體,這些相對較完整的實驗體中就有我們同村的人,只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死了。就像是一具具被泡在福爾馬林中的尸體。」
「就在我搜尋無果想要離開的時候,這間實驗室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了一群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的人,我因為害怕被發現,所以只能趴在原地一動不動,我看見他們徑直走進了那個布滿碎肉塊的罐子前。」
「雖然我听不懂他們說的那些專業術語,但我能听得出,他們很興奮,在那一連串的對話中我听到他們說,眼前這一缸子的碎肉器官是唯一能有機會超越一個叫什麼01的機會,我還听見了他們口中這個實驗體的名字,就是東哥。」
他一仰頭喝光了杯中的金色酒液,辛辣的酒氣瞬間讓他白女敕的面皮上染了些許酡紅︰「可能是我太過吃驚,不小心發出了些許的響聲,一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個通氣的天窗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了那雙眼楮轉向了我。」
周瀟低下頭︰「如果當時我膽子大一點,就不會……」
「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那般,那現在站在我面前說話的就不會是你了。」刑妍淡淡的說道︰「我想知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被切的零碎的徐東,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周瀟有些詫異的望了她一眼,隨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當時我怕被發現,就死命的跑,最後終于跑了出去。」
「我一直以為,東哥必死無疑,但是沒想到末世爆發之後,他居然再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他抬起頭。
「這一次,我告訴自己,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護好東哥,只要是威脅到他的安危的,我都會替他解決。」周瀟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已經放棄了他一次,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刑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就是苗苗死亡的原因?因為她知道了徐東的秘密,並且泄露給了我。」
周瀟搖了搖頭︰「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那個女人遠比看見的復雜得多。」不過他並沒有在多做解釋,反而慢慢的走出了吧台。
「不管怎麼說,苗苗確實是我殺的,你要幫她報仇無可厚非。」周瀟冷靜的看著刑妍。
刑妍看著他並沒有立刻動手︰「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也說了,那個時候的徐東已經被切的粉碎,你怎麼就知道,現在站在你眼前的這個人真的就是你所認識的徐東,而不是一個人工制造的怪物!」
周瀟的大笑道︰「刑妍,你還是不懂,東哥是不是從前的東哥一點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認為他是他就是!」
「像這樣自欺欺人會讓自己好過些嗎?」
「不,只會讓我更痛恨之前那個懦弱的自己!」
一條銀光自他腰間閃過,一柄軟如綢緞的長劍突然出現在他的手中。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如果我今天真的能死在你的手中,也算死得其所了。」周瀟輕輕彈了一下那碧如秋水的長劍,劍身清鳴,似蟬鳴燕啼。
「听說你是三種異能在身的異能高手,今天剛好能有幸見識一下。」
自重生末世,刑妍大大小小的經歷過不少戰斗,但卻沒有任何一場像現在這樣,對手明明白白的擺出了架勢,如同武俠世界中磊落的大俠一樣等著你出招。
風壁和赤翼同時張開,不過一夕間,整個簡陋的酒館就已經被絞的一團粉碎,之前還懶洋洋倒在一邊的女人們全部驚叫著跑了出去。
周瀟右手扶劍,仰頭看著在張著巨大光翼漂浮在半空中的刑妍,周圍那些懾人的涌動的異能量強大到令人心驚。
他咧嘴大笑︰「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全力以赴,是對一個對手最大的尊重!
說完這句話,他便自原地消失。
刑妍其實早就猜到了,他是速度型異能者,對于一切單靠極快速度取勝的人來說,趁自己的對手不備偷襲他永遠是最好的方法。
但周瀟從一開始就等同于把自己的所有底牌全部亮開,從某種意義來說,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公平。
刑妍想了想,緩緩降落到地上,收起了光翼,既然已經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那麼就如他所願真刀真槍的打一場吧!
苗苗的仇,自己一定要報,但這個對手,值得自己全力而對!
旋轉的風漸漸平息,刑妍安靜的站在已經被自己拆的粉碎的房屋廢墟上,她安靜的垂下眼。
周圍很靜,很空,就如同只有她一個人。
雖然從表面上看,周瀟似乎一下子從原地消失,但實際上他只是在高速運動而已。
當他的運動速度超過了人眼球的反應速度,就會出現像現在這里憑空消失的假象,實際上他只是在高速奔跑而已。
速度型異能者的實戰能力極高,因為從某些角度來說,一個等級較高的速度型異能者幾乎相當于一個隱形人。
但同樣,他也有一種克星,那就是飛行異能者。
速度型異能者對上飛行異能者就是一場持久的消耗戰,看是你先消耗光異能現出身形,還是我先消耗光異能從空中掉下來。
所以刑妍才會收起光翼,因為光翼是從蘭斯處取得,雖然靠異能力驅動,但卻並不消耗異能。
這就等同于開了一個作弊器,對別人,刑妍無所謂以勝利為優先,但對于這個有些不合時宜的男人,她想要真刀真槍的試一次。
所以,她臉異能感應都沒有開。
她就如一塊雕塑,安靜的站在原地。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盡管太陽毒辣,但她卻連一滴汗水都沒有被拷落。
在她周圍五米的範圍內已經布滿了游離的風系能力,這些散碎細微的能量就是最好的指向標,不管是任何人,只要踏入這個範圍內,都會第一時間被覺察。
刑妍十分清楚,周瀟挺了這麼久,就是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
否則,死的就會是他!
就讓她看看吧,究竟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風快!
轟!一聲劇烈的響聲伴隨著一道沖天而起的銀色劍芒直接射向了刑妍。
刑妍直覺自己腳下的廢墟瞬間塌陷,她也不過是微微歪了歪身子,那到閃著寒光的劍刃已經逼到了她腳底。
好一個周瀟!
他攻入的方向並不是刑妍嚴防死守的周圍,而是地下,是刑妍腳下的廢墟。
周瀟劍眉緊縮,薄唇抿成了一條細線,額間有細密的汗珠滑落,頸子上暴起了根根青筋。
成敗在此一舉!
預想中的劍刃上傳來的劃破皮肉,刺過骨節的感覺如約傳來。
他睜開了一直緊閉的眼楮,他知道自己成功了,那個看起來無懈可擊的女人還是死在了自己的劍下。
他竟突然覺得有些可惜,那樣一個目光澄澈,睿智灑月兌的女人,很難再有了吧。
明亮的光線穿過了他的視野,手中長劍虛指向天,而劍上一無所有!
甚至連滴血都沒有,他就像是一個舉著火炬的傻子僵在當場。
這怎麼可能?
他想要側過頭看看周圍的環境,在他動作的一瞬間,一絲劇烈的疼痛從他的頸部傳來,就像是被數片鋒利的刀片切過。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動,因為只要你扭頭的幅度在大一點,你的整個腦袋估計就要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