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短手苦笑一聲︰「道陵。對不起,我們受到大群盜匪襲擊,我們除了我們兩個,其他人都死完了。」
「盜匪?死完?」柳道陵呆了一下,突然跳將起來,一面往那些尸體奔去,一面瘋狂地大叫道,「父親!父親!」
此時此刻,整個避風窪已經完全成了人間煉獄,連商人帶盜匪,足有一百四十多人死在這里,流淌的鮮血幾乎將地面完全染紅,殘肢斷臂、腸子內髒同樣丟得到處都是。
但柳道陵似乎不知道害怕,不斷地在尸堆里尋找。
避風窪本來就不大,他沒有花費幾分鐘,終于看到了柳雲山爬在地上的尸體。柳道陵大叫一聲,猛撲上去,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將父親翻轉過來,看到那雙死不瞑目、充滿仇恨和希望的雙眼,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韓短手長嘆一聲,費力地站起來,失血過多造成的眩暈感覺又使得他踉蹌了兩步。
搖搖頭,讓自己適應了暈眩,才舉步來到柳道陵身後,伸出手,按住柳道陵幼小的肩︰「對不起。是我的實力不足。」
「不!」柳道陵突然昂起頭,臉上掛著淚水,但聲音卻包含著無窮的意志,「不是你的錯,是盜匪的錯。同時,也是我的錯!」
「你有什麼錯?」
「我如果早一點習武,就可以保護父親了。」
「唉!早一點?能早到什麼時候?從在娘胎里開始麼?區區十一年,又能練到什麼程度?就算你是罡力級強者又如何?今天,要不是遇上一位絕頂宗師級的大人物踫巧經過此地,你我都死定了。」韓短手嘆著氣,隨即,他猛一甩頭,聲音里充滿了信心,「不過,有些話你說得對,我們現在還活著,就一切都不晚。我們走吧,我欠你的,就一定會還給你,我會用最大的心血來將你訓練成最強大的武者!」
柳道陵默默地點點頭,而後,從腰間抽出匕首,就在凍土上挖掘起來。
韓短手沒有阻攔,也沒有上去幫助,他了解柳道陵的心情,父親新喪,入土為安。
然而,很多事並不是他們能夠控制的,這時候,夜風中隱隱約約飄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韓短手悚然一驚,連忙一把抱起柳道陵,轉身就往樹林里奔去。
「放開我,我」柳道陵的話語被韓短手蒙住嘴巴打斷了,因為,此時,幾條強壯的身影已經攜帶著厚重的殺氣沖進了避風窪。
一個光頭大漢往前走了幾步,環視了一下這里的情況,狠狠地一拳砸在手掌心里,吼道︰「來晚了!給老子分開查看一下,究竟是誰跟老子搶生意。」
壯漢身邊的人繼續跑出去,在尸體堆里面看了一陣,飛速回到壯漢面前︰「大哥,這些尸體里面,我認識幾個人,應該是莫鐵槍的人干的!」
「莫鐵槍?媽的!這個白痴!老子跟他沒完!」壯漢吼了一聲,猛然揮手,「這里東西不少,都給老子帶回去!」
「是!」隨著這聲大吼,樹林里跑出六七十號人,一陣亂糟糟的行動,不到幾分鐘,就將避風窪中所有貨物乃至尸體上的值錢玩意清理一空,丟上大車,把馬匹牽來套上,吆喝著就離開了。
剩余的十幾個盜匪也不著急,將尸體堆在一起,砍下一堆木柴,將火把投進去,不一會,一道烈焰沖天,不斷地舌忝舐著那麼多尸體。
避風窪西面的一叢灌木後面,柳道陵看到那些盜匪離開,使勁掰開韓短手捂住他嘴巴的手,兩眼里冒著熊熊的火焰,嘴里喃喃地念叨著︰「莫鐵槍莫鐵槍我祈求神仙保佑你長命百歲。」
韓短手明顯感受到了柳道陵心中濃烈的殺意,只能無奈地拍拍這個幼小的肩,他在擔憂,如此弱小的肩膀,能不能承受住這麼巨大的仇恨?
但他也找不到什麼話來安慰柳道陵,唯一能做的就是狠著心腸將柳道陵抱起來,轉身離開了此地。至于避風窪里,熊熊的火焰不斷地攀升,他們已經沒有能力去逐一區分尸體,就無法找到柳雲山的尸體加以掩埋。
但這一切,都被柳道陵深深地記在了心底,他發誓,要讓莫鐵槍死無葬身之地!
夜晚在暗風林里面行走是一件萬分凶險的事。何況,韓短手的傷勢並不輕,手中甚至沒有一件武器,如果那根用來當做拐杖的樹枝也算是武器的話算是例外。
但他們不得不在今天穿越暗風林,否則,他身上的血腥味會吸引來成群的幽狼,甚至是更加可怕的暗影豹。
暗影豹也是屬于暗風林以及凌霄山一帶特有的猛獸,其攻擊力與敏捷性都達到了一個高度完美的統一,最讓人畏懼的是,暗影豹能躲在樹上向目標發動攻擊,而且,絕不像是普通豹子那樣幾乎單獨出動,暗影豹每次出現,少則三四頭,多則十余頭,就連三十余頭幽狼的群體面對,都只能鎩羽而歸。
現在,韓短手只能祈求不要遇上這類猛獸。
或許是他的祈求起到了作用,又或許是他身上還有著濃厚的殺氣,總之,這一夜平安地過去了,並在清晨來到了暗風林外面的悅陽鎮外百余丈地方。
韓短手喘著粗氣,放下背上的柳道陵,一**坐在一塊石頭上就站不起來了,這一夜,以他重傷之軀背著柳道陵走了七八十里林地,再有修仙者丹藥支持,也累得邁不開步子了。
他喘了一陣,終于開口道︰「道陵,現在大約是六點過,等會城門開啟後,你進去買一些東西出來。」
「嗯。」柳道陵點點頭。
這一夜,他趴在韓短手背上,一句話沒有說,一直圓睜雙眼,貌似在發呆。
他的確是在發呆,父親新喪,對他的打擊太大,而且,避風窪那些殘肢斷臂、血流成河的畫面深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對他這樣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來說,肯定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但他承受下來了,只不過,巨大的仇恨,在他的內心深處埋下了一顆名叫「堅強」的種子,這個種子,將在未來逐漸發芽成長,最終長成一棵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