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芷醒過來只覺得心情大好,像是全將昨日遇見桑楚楚的事情忘了個干淨,興匆匆的叫小艾將摘來的嘉果子洗干淨了,擺在樹杈子上吹兩日的冷風,然後放進陶罐子封起來。
「要谷雨那日的雨水才釀得好酒。」藍芷道。
非川雪捏著下巴道︰「阿芷釀的酒肯定是天上地下難得的佳釀。」
「那是自然。」藍芷嘻嘻的笑著︰「待就釀成之後,加入銀環蛇的蛇蛻,埋在荷塘底下半年就能出窖了,可是青丘沒有荷塘,那就埋在樹底下吧。」
非川雪略微的失落道︰「那阿芷一定要回來喝這酒啊!」
「放心,我會回來要喝酒的。」藍芷點頭無心道,數著放在樹杈子上的一排陶罐子,隨即扭頭問道︰「你說什麼,回來,我要去哪里麼?」
藍芷這話听得又有些不清不楚,不過當流岸再一次道青丘時,她便有了底,那廝,是在變了相的與她告別。
不過,她沒想到的實在是太多了。
流岸踏進青丘樹洞藍芷的廂房時,藍芷正趴在一個大茶碗的邊沿,研究那些看起來比她的臉還要大的茶葉,微微有些發愣。
這個大茶碗是小川子來尋藍芷聊天的時候留下來的,適才小艾跟小川子咬了幾下耳朵,小川子茶也沒喝就出了去。
听到輕若浮雲的腳步聲,藍芷沒由來的就有些開心,她往後轉去,卻可能太過用力,腳一滑就撲通一聲栽進了茶碗里。她大喊救命,卻又發現這個茶碗也就跟她洗澡的浴桶差不多大而已,便緩緩的爬起來。流岸皺著眉看著從茶碗里爬出來的藍芷,彼時的她全身都濕透了,肩膀上還掛著一片茶葉,她接著抖了抖,掉了一桌子的水,隨即朝流岸喊︰「殿下,你來接我了?」
流岸點點頭。
「可是。」藍芷有些猶豫︰「小川子有事情出去了,我要跟他告別的。」
「已經不用了。」流岸伸出手來,示意藍芷站上去,藍芷頓了一會兒,就依言慢騰騰的爬上去,流岸掏出一塊手帕,往她身上一披,便出了門。
「阿嚏!」藍芷重重的打了一個噴嚏,噴了流岸一手掌的口水。
一路出了青丘,藍芷奇怪極了,非川雪從頭到尾竟然都沒有出現,倒是小艾幫藍芷收拾了許多東西來,藍芷覺得奇怪︰「小川子呢?」
小艾低聲道︰「公子說姑娘走好,就不來送姑娘了。」
藍芷嘀咕了一聲︰這不像小川子啊。
難不成他被殿下威脅了?這個想法在心底一冒出來,藍芷額上就滴下來。
流岸招來白鵬鳥,扯下一片羽毛,隨便念了個決,讓羽毛浮在半空中,把藍芷放在上面︰「抓好了,掉下去我可就不管了。」
藍芷嗯嗯的點頭,回頭看那株生著密葉的樹,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殿下,比方說為什麼那日她費盡心思去焦僥獸的山谷里尋殿下時,他究竟去了哪里?藍芷在青丘這麼久,殿下怎麼現在才來接她?殿下究竟使了什麼法子,竟然讓小川子都不出來與她道別雲雲。
藍芷剛剛就要張口,流岸便道︰「我允諾雪公子一件事,換了你。
她又想張口,流岸又道︰「我答應幫他尋到他的妹妹。」
她還想張口,流岸接著道︰「這一次我沒有騙他。」
藍芷吐了吐舌頭,殿下都快成第二個土嘍了,她想問什麼,殿下好像都知道,一瞬間,沒有說半句話的藍芷竟然覺得異常的口干舌燥。
白鵬鳥往南邊飛去,在天邊留下一個黑點。
流岸看著坐在羽毛上顯得有些落寞的藍芷,腦子里迅速劃過一張慵懶的臉,隨即響起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阿芷活不過十八歲你知道麼?」
「我把她交給你,並不是因為我打不過你,也不是我青丘怕了你丹穴山,而是,我想救她。我不能再看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而束手無策,總有一天,我會要她回來的,你要小心了。」
「大荒之中,只有你能夠救她。」
高千余丈的的樹頂上,密葉一層搭著一層,上面坐著的藍衣人手舉一個酒杯,狹長的眼楮看著變得愈來愈小的白鵬鳥,銀發微微被風吹得有些亂,他仰頭喝將杯子里的酒一口氣喝下,嘴角微微上揚。
那只死鳳凰說他能讓阿芷恢復過來,其中的法子他也不是沒听過,只是那忘川水集合了不知道多少冤魂的怨念,到那底下取焦僥獸的蛋,可不是好辦的事,不過管他呢,只要阿芷好過來就好了。
藍芷隨流岸回到丹穴山,因著變小了,也就沒有回到自己住的小房間,而是去了流岸的寢殿,本來她還有些扭捏的,但是細想來,也對,一來,她害怕凡淺那個孔雀精,二來,殿下說,要把她治好。
一听到能變成原來的模樣,藍芷就打心里來的就高興。
可是當她家殿下將她放到桌子上就出門去了的時候,她覺得還是高興得太早了些。
晚一些的時候,山伯送來吃食,藍芷看著那碗大大的米飯有些吃驚︰「山伯,你沒有看見我這番樣子麼,我怎麼能吃下這麼一大碗飯?」
山伯看著桌子上的藍芷,小胡子一翹一翹的︰「你吃不完的話明日就吃,後日吃也成。」說完頭也不回的就出去,邊走邊說︰「若不是看在你變成小人的份上,老夫還要叫你掃地去呢!」
藍芷撇了撇嘴,將大米飯扒拉下來,小老鼠一般的啃了一會,便在桌子上晃悠悠的轉著圈子,殿下究竟去了哪里,怎的還不回來?她現在有特別想要做的事情,特別是發現門被鎖了之後。
直到晚一些的時候,藍芷心心念著的流岸殿下才露面,白衣拂過桌角,看著她滿臉通紅的縮在一旁,不由問道︰「你怎麼了?」
藍芷一听殿下回來,立刻跳起來,但是立馬有縮下去,半響,她抬起頭來問︰「殿下,您的房間里,有沒有茅房?」
流岸︰「??????」
待藍芷解決妥當了之後,發覺桌子上多了一個圓溜溜的,發著淡綠色光的事物,以她現在的形體看去,活像一棟沒有門窗的小房子,藍芷繞著走了好幾圈,指著那事物問流岸︰「殿下,這個東西是什麼?」
「焦僥獸的獸卵,可以讓你變回原來的樣子。」
「哦!」藍芷恍然大悟︰「那焦僥獸那樣子巨大,怎的它的蛋這麼小?」
流岸端詳著那枚獸卵說︰「我讓它小了。」
藍芷點頭,只佩服她家殿下有能耐,末了便問︰「這東西能讓我變回原來的樣子?那我要吃了它麼?它這樣子大,用來煮湯可以喝好幾個月了都。」
流岸丟給藍芷一個讓她覺得自己異常白痴的眼神,她覺得自己的話肯定又說得不對,就嘀咕道︰「我不過是好奇嘛!」
「這個你不用擔心,待它恢復原先的模樣,我自會有辦法。」
藍芷便點點頭,心里想著只要不要她進這蛋里面就好。
流岸的寢殿里雖然沒有非川雪樹洞里那些會發光的小花,但牆壁上也瓖了許多的也明珠,到也亮如白晝,點著的燻香籠籠似霧。
藍芷看膩了那枚蛋,就打量著手里拿竹簡的流岸。
流岸看書的表情比他平時的表情還要淡去許多,其實按非川雪的話來說,就是根本就是沒有表情,偶爾眉頭皺一下子,藍芷不住的想,殿下看書的樣子真好看。
到了半夜,藍芷眼楮幾乎快要粘到了一起,就倒在桌子上,呼嚕呼嚕的睡了去。朦朧中有人將她捧起來,放到一片柔軟的地方,她鼻尖聞到一股子清香,臉上貼上了一片絲滑,她使勁的蹭蹭,嘴里喃呢了一句︰「師父。」
流岸給她蓋上小被子的手頓了一頓,這個場景,怎的這般熟悉。
後半夜的時候,藍芷覺得有些熱,便想起來,卻發覺眼前竟然是一片暈黃,她一咕嚕的爬起來,看見桌上點了對高大的紅燭,火苗跳躍著,紅燭上面描的龍鳳彼此糾纏飛舞,藍芷看得眼熱,就下床去細細的看。
剛趿上鞋,她就發現了異樣,自己站起來竟然比桌子還要高了許多,而且在屋里走動也不覺得事事都巨大了,她高興的回過頭去,直覺告訴她床上躺著另外一個人。
待她興奮的扭過頭去,床上那人略微坐起來,半披著衣裳,嘴邊留著笑,黑發鋪在紅色的被褥上,像是撒開了的綢緞,藍芷咽了咽口水,往後退了一步。
那人伸出手︰「這是我們的洞房花燭,你怎的就下床去了?」
藍芷胸腔里的心咕咚一聲,連連擺手︰「殿下,你認錯人了,你認錯了???????」
「你認錯人了,殿下??????」
藍芷一連喊著,往左邊一翻,就掉下床去。
一旁的流岸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在流岸手里睜開眼楮來,嘴里還在不住的說「殿下,你錯人」之類的話,流岸問道︰「我認錯誰了?」
藍芷看見流岸那張冷冰冰的臉,想到方才自己作的那夢,臉上就開始發燒,舌頭也跟著打結,便胡亂道︰「我沒有說,殿下你許是听錯了。」
藍芷以前在凡界的時候,听到過凡界夫妻吵架的,那妻子發覺丈夫與其他女人勾搭上了,便氣沖沖的擰著丈夫的耳朵罵道︰「你莫要發春夢了,給我回家!」藍芷一想到「春夢」這個詞時,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流岸的手心里。
「你作夢了?」流岸問她,
藍芷將頭搖得飛快︰「沒有沒有,我沒有作春夢,沒有作春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