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芷聞言,臉色一白,想起那日流岸的小尖峰上說的話,雙手便微微發抖起來。
「怎麼,你可是答應做我兒媳婦了,總是不能不洞房罷!」青凝夫人笑道,非川雪則一驚,問道︰「洞房,娘親,你們究竟是在說什麼?」
「或者是說,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與我兒子拜堂成親?」青凝夫人面色一沉,然後又緩緩道︰「不過是騙我的罷,你倆合起來撒謊!」
藍芷腦門上青筋突突的跳,這母子怎的是一個調調?
正想著,胸口一陣發熱,蒼白的臉上竟然泛上來一股紅暈,呼吸也急促起來,幾個踉蹌站不穩,往雪地上倒去。
「阿芷,你怎麼了,你究竟什麼了?」非川雪一臉的焦急,撲過去就要將藍芷扶起來,藍芷往後一挪︰「你別踫我。」說著又吐出一口血來。
「娘親,阿芷究竟怎麼了?」非川雪扭頭問青凝夫人,青凝夫人緩緩走到藍芷身邊,微微踫一下她的肩膀,藍芷卻重重一顫,額上的汗珠滴滴的落下來。
「孩子,我問你,你要如實回答我。」青凝夫人俯來在藍芷耳朵邊問道,藍芷起初覺得胸口有一團火在燒,而此刻卻是有一把剪刀在刺,四肢也像被數只毒蟲啃咬,听到青凝夫人的話,半響才擠出一句話︰「夫人究竟是想做什麼?」
青凝撩開藍芷額頭上的碎發,「修音符不是什麼解不開的符咒,你是知道的,可是你究竟是願意不願意呢?」
藍芷咬著嘴唇看青凝夫人,又看看非川雪依舊一臉焦急的模樣,嘴角留下一絲血跡來,非川雪嚷道︰「娘親,阿芷究竟怎麼了,都變成這個樣子,娘親是不是有法子救阿芷,莫要賣關子了。」非川雪伸手想要去擦藍芷額頭上的含,但是想起方才藍芷那一句「別踫我」又縮了回去。
青凝夫人吼道︰「都沒見你這般關心過為娘,你真是不孝子啊。」說著擰了一下非川雪的胳膊︰「為娘正是要救她,你莫要在這兒搗亂,一邊兒去。」
非川雪顯得很是委屈︰「娘親••••••」
青凝夫人丟給非川雪一個滾一邊去的眼神,緩過來又對藍芷道︰「孩子,你究竟願意是不願意。」
藍芷嘴角的血越來越多,眼里涌上來一層霧氣,盯著青凝夫人緩緩搖搖頭。
不願意。
青凝夫人緩緩嘆了口氣。
「娘親,究竟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還是您不願意救阿芷,娘親,她可是我媳婦兒啊!」難得退後兩步的非川雪又喊道。
青凝夫人道︰「她是說不願意做你媳婦兒,你還在這里,莫要怪為娘發火。」
非川雪聞言,有些回不過神來︰「娘親你說什麼?」
「我還說什麼?你快些讓開,為娘要幫她治傷了。」青凝夫人一把將非川雪推開,一把拉過藍芷,便將她身上的衣裳扯下來。
地上的白雪突然間飛揚起來,在半空轉成一個旋,將藍芷以及青凝夫人迅速包裹起來,而非川雪卻緩緩走了兩步,思維還停留在方才青凝夫人說的話上,銀絲飛揚,他面露悲傷。
「你告訴我,為什麼不願?」風雪之中,青凝夫人依舊問道。
藍芷覺得有些混沌,依舊緩緩回答︰「這修音符以前發作過,那個時候因為有他,我是沒有事情的,夫人,雖然我知道他要成親了,但是我真的放,放不下。」
「他要成親了?」青凝夫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藍芷眼里的淚水掉下來︰「是的。」
青凝夫人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藍芷胸口的印記,然後又擦了擦她臉上的汗和嘴角的血,讓藍芷躺在自己的大腿之上,拿出一把木梳,散開藍芷的頭發,一下一下的梳,邊梳邊跟她說話︰「好一個放不下,我以前也見過一個為情而生而死的女子,她說的話特別好听,說什麼‘此生不能與愛的人在一起,情願孤獨終老’,我很是佩服她。」
「她是誰?」藍芷覺得從青凝夫人傳來一陣暖意,問道。
「你不識得她,跟你說了也沒用。」青凝夫人道,問藍芷︰「孩子,你的心上人是誰,竟然能比非川雪那小子還能討姑娘的歡心?」
藍芷回道︰「夫人不識得他,說了也是沒用的。」
青凝夫人聞言,笑了笑︰「你這孩子卻是個有趣的,可惜我那孩子卻沒有那福氣了。」
「小川子很好,是我配不上他。」藍芷道。
「但願是這樣,個人有個人的歸宿和命運,任誰也是改變不了的。」青凝夫人語氣里盡是溫柔,又問道︰「孩子,你的體質不同于其他人,你可是妖狐?」
藍芷點頭︰「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原來如此。」青凝夫人有些恍然大悟道,「我那小子如此鐘情與你,卻原來是有原因的。」
青凝夫人每一梳,藍芷便覺得輕松很多,待整頭的青絲都梳過一遍之後,青凝夫人才幫藍芷穿上衣裳,隨後長袖一拂,她們周身的白雪便紛紛的落下來。
「娘親,阿芷怎麼樣?您怎麼樣?」非川雪一看兩人端坐在雪地上,藍芷的臉色稍稍的變好了一些。
「臭小子,你這會兒倒是會記得為娘了,叫為娘好生感動!」青凝夫人沒好氣的瞧非川雪一眼︰「可以說好了,也可以說不好,為娘也說不準,不過現下,她是死不了了。」
「阿芷••••••」非川雪一下子撲過去,藍芷卻緩緩往邊靠去,對青凝夫人道︰「謝謝夫人!」
非川雪跟著道︰「謝謝娘親。」
青凝丟了一個奇怪的眼神給非川雪︰「若是真的是謝娘親的話,就趕緊滾吧,為娘瞧見你們便是渾身不舒服。」
「娘親,你怎的可以趕我們走?」非川雪怪叫道︰「不過這鬼地方究竟怎麼出去啊?」
「夫人可是能同我們一齊出去?」藍芷問。
青凝夫人面露難色︰「我是不能夠跟出去的了,我不過是一縷孤魂,三魂七魄散去了一大半,是不能夠回去了的。」
非川雪喊︰「娘親。」
「臭小子。」青凝夫人斜眼瞧一眼非川雪︰「出去這個地方,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得有北海的那面鏡子才成,有那面鏡子指路,你們才能瞧見出去的路,且不說外邊的人能不能得到那面鏡子,就算得到了,也沒有幾個人知道該怎麼做。」
非川雪急了︰「那怎麼辦啊?」
藍芷問道︰「夫人說的鏡子可是拂雲鏡?」
青凝夫人點點頭︰「正是拂雲鏡。」
非川雪一拍腦門,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那面鏡子不是在小瓷姑娘的手中麼,小瓷姑娘究竟知不知道呢?該不會是被我一腳踢到水里,淹死了唄?」
彼時沒有淹死,正在鯤羽家做客的小瓷姑娘打了個噴嚏,鯤羽問︰「你在罵我?」
小瓷搖頭︰「應當是有人在罵我。」
鯤羽的家住在北海水底的一塊礁石之上,四周雖然都是水,卻被一個巨大的水泡照著,珍珠與琥珀瓖嵌在飄動的扇貝之中,巨大的冰塊從水面緩緩漂過,卻是美麗得很。
鯤羽一到了自己的底盤,先是從一只麻雀變作一條帶胡須的雨,然後就是一個比小瓷矮上一個頭的,扎著辮子的,模樣生的可愛的小男孩。
鯤羽說師父出門去了,這會兒不在家,才好帶女人來,要不然,師父非得將他的魚鱗拔掉不可。
「有人在罵你,是在迷陣里面你的叔叔和你的姑姑?」鯤羽問︰「這件事情不怪我的啊,上回迷陣出現的時候,只不過是看你睡得香,沒有叫你,還有上上次,你都照不對地方,還有上上上次,我倆根本都沒有見到那迷陣••••••」
小瓷打住他︰「你莫要說了,其實這件事,我也有責任的。」
鯤羽表示贊成︰「不過這都快一年多了,也不曉得你叔叔和姑姑究竟有沒有活著,若是能出來的話,那便是最好了,若是出不來了,也算是他們的造化了。」
小瓷沒眉頭一皺,踢了鯤羽一腳︰「小屁孩,說什麼呢?信不信我揍你?」
「不要叫我小屁孩!」鯤羽怒目而視,小瓷嗤笑了一下︰「都叫了你奈我何?有本事你來打我啊,好男不跟女斗你師父沒跟你講的嗎?」
鯤羽低頭︰「沒有說過。」
小瓷重重嘆了口氣,一百日一次的迷陣,他們錯過了三次,她一心想要救出藍芷和非川雪,便心一橫,在鯤羽的家里賴了下來,一賴便是一年多。
小鯤羽雖然是面上很不情願,但小瓷一說要走,他就更是不高興,由此瞧來,師父沒有在家的孩子很是孤獨寂寞的。
明日便又是百日之期,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第二日,小瓷坐在鯤羽的背上,向岸上的浮冰游去,本來鯤羽對馱小瓷的事情是異常的不情願的,但是最後還是磨磨蹭蹭的答應了。
站上浮冰之後,鯤羽變作麻雀,提著小瓷往冰山上去,站在那里能夠看得遠一些,燭龍什麼時候醒過來,北冥迷陣什麼時候出現也能早些知曉。
「注意了,等漩渦一出現的時候,你便舉起那鏡子,在中心往左三寸處,這雖然很難,但是你都錯了這麼多次了,也當有經驗了。」鯤羽漫不經心道。
這把小瓷說得很是緊張︰「我若是在錯了怎麼辦?」再錯了的話。可是再得等一百日的話,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她想著,手微微發抖。
「你若是害怕的話,我就來罷!」
冷冰冰的聲音從小瓷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