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只剩下希姑和曹明維。他走過來,撿起毛巾被披在她的身上,「你不能老曬太陽,曬多了並沒有什麼好處。」他在她身旁坐下來,幫她在魚鉤上掛魚餌。
被人愛真的是一種非常好的感覺。
海爺的愛是一種,那是父愛。鄭光楠的愛又是一種,那是情人的愛。將來會怎麼樣她不敢深想,這也是她不敢回答海爺的原因。至于曹明維的這一種,她就說不清了,那是完全不一樣的。那也是一種深沉的,可以信賴可以依靠的愛。
她看著他那張年青的臉,看著他笨拙地往鉤上掛魚餌的樣子,忍不住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脖子,想在他的臉上親一下。
曹明維頓時漲紅了臉,用力掙月兌出來。
希姑大笑起來。「怎麼了,你不喜歡?」
「不好,我不喜歡。」曹明維把眼楮轉向別處,臉上仍是一片通紅。他真的不喜歡被她這樣摟著。
希姑仍然笑著,「為什麼呢,你為什麼不喜歡?我不好看嗎?還是因為我比你大?」
曹明維逐漸恢復了正常,他看著她時,仿佛已經成了她的長輩,「希姑,听我一句勸,趕快結婚吧。」
希姑頓時愣住了,疑惑地問︰「為什麼?」
「你應該結婚了,真的,你應該結婚了。結婚對你有好處。」
希姑抬頭看看天,說︰「可是,你讓我和誰去結婚呢。誰能象你一樣對我一片真心?」
曹明維搖搖頭,「你不能騙我。我知道,你心里是有一個人的,你是喜歡這個人的,非常的喜歡。我猜不出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你是有這麼一個人的。好希姑,听我一句勸吧,你要是認為合適,也真的喜歡他,就和他結婚。」
希姑覺得自己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她覺得自己就要堅持不住了。一個家,一個心愛的人,她可能有嗎?
她在明維的身邊躺下,頭枕在他的腿上,注視著他的目光里藏著的許多憂慮,「有你,有海爺喜歡我,這不就行了嗎?」
明維撫模她的臉,拂開她額前被風吹亂的頭發,輕輕地說︰「那是不一樣的呀。」
一一
中午12點整
王庭臣在敲門之前先整了一下衣服,然後敲門。他是第一次到這里來。
門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判斷,來開門的應該是一個女人,並且應該是一個精干麻利的女人。
就象要給他一個證實似的,門被干脆利落地打開來。出現在門里的是一個年青漂亮的高個女人,這又使他有些意外。
「你找誰?」她問。
王庭臣猜想,她一定是童處長的妻子了。年青漂亮的女人總是使他感到一種壓力。
「對不起,請問這里是童處長的家嗎?是他叫我來的。」
「哦,那麼請進吧。不,我們這里不用換鞋。」她讓開門口,請他進來。
童振遠在廚房里喊,「是王庭臣嗎?到這里來坐。」
王庭臣走進廚房,發現廚房干淨而寬敞,就象漂亮的女主人一樣令人振奮。
童振遠從鋪著白桌布的餐桌旁站起來,一邊和他握手一邊說︰「瞧,我們正在吃飯。也來一起吃一點吧。」
王庭臣連忙擺手,「謝謝,我已經……」但他一看見桌上的幾個精致菜肴,特別是旁邊的那一瓶法國威士忌時,便忍不住把後面半句話咽了回去。
「來吧,坐下,坐下。這是我妻子,寧佩雲,剛從北京來。這是市局刑警隊的王隊長,給他再拿個酒杯來。我猜你沒喝過這種酒。」
「是的,只是听說不錯。」他有些拘謹地說。
「這是另外一種風格,跟國產的白酒是很不一樣的,多喝幾次就品嘗出來了。」
寧佩雲把一個高腳杯放在他的面前,斟滿酒說︰「先喝一口嘗嘗,別光听他說。」
酒有些辣,那口味確實有些不尋常。王庭臣寧可把它稱作藥味,不過其中也有點醇的感覺。他放下酒杯說︰「不錯,這酒確實很不錯。」
童振遠和寧佩雲都笑了起來。
廚房里有一陣很安靜,只有水壺在煤氣灶上發出的輕微響聲。寧佩雲來回看了他們一眼,說︰「我不妨礙你們嗎?」
「不不,」王庭臣急忙搖頭。
童振遠也笑了,「他和我一樣,滿腦子的情況,想不出什麼別的來。沒什麼可保密的事,」他看著王庭臣,「你說說情況吧。有新情況嗎?」
「是的,有一點。上午十一點,我們又發現一起凶殺案,地點在春坊路西里十二棟三零二號。從現場的痕跡來看,是早上七八點鐘發生的事。至少死了兩個人,但尸體全被移走了,去向不明。房間被人搜查過,好象是在找什麼東西。」
童振遠點點頭,「還有什麼?」
「戶主叫何敏,是舞校的舞蹈教師,沒有前科,各方面的反映也不錯。奇怪的是另一點,昨天唐吉成死在于小蕙的家門口,而于小蕙和何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據說,昨天一天她們都在一起。我分析,于小蕙昨天夜里是在何敏家住的,只是不知道她現在是死是活。」
「她沒死。」童振遠淡淡地說。他微微一笑,「你別奇怪,我還有別的渠道。還有一些人也在干這件事,只不過你和他們的重點不同。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凶手是在找一個東西。這兩個人中,于小蕙是重點,所以才會先有昨天唐吉成的死,後有今天的凶殺案。如果他們找到了那個東西,就不會費心去移尸了。所以死的不會是于小蕙,而是何敏,可能還有別的人。這也正是我找你來的原因。」
王庭臣點點頭,「是,你說的對。」
童振遠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問題只有兩個,如果死的是何敏,那麼另一個是誰?第二,于小蕙在哪兒?找到她,就知道那些人在找什麼了。」
王庭臣點點頭,「我們也正在調查這個呢。」
童振遠放下酒杯,胳膊交叉著支在桌子上,目光專注地盯著王庭臣,「事實上,大部分情況我已經掌握了,只有一個問題不清楚,所以我沒法決定下一步的行動。那些美國人的目的,我們已經知道了,是黃金。從目前的情況看,他們已經弄到了足夠的黃金。至于黃金怎麼來的,藏在哪兒,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怎麼把黃金弄出去。這件事又和于小蕙有什麼關系。知道了這兩點,我們就可以采取行動了。」
「那麼,他們到底想找什麼呢?」寧佩雲忍不住開口問。
「這正是我們想知道的。」
「童處長,有這麼一個人,也許……」他遲疑地沒有說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童振遠目光銳利地盯著他,「你指的是希姑。」
王庭臣越發吃驚了,他不知道這個上任只有一年的刑偵處長究竟還知道一些什麼。有關希姑的情況,他雖然早有耳聞,但都是道听途說。真正開始調查這個人的情況,不過是最近這幾個月的事。
「你對希姑這個人了解多少?」童振遠問。
王庭臣在腦子里,把這些天了解到的,有關希姑的情況迅速過了一遍,他不得不承認,那仍是一個十分模糊的形象。
「我知道的不多。這些年街上一直流傳著一些有關七哥的故事,說他是個力大無窮的人,是個男人。一些在押犯受審時也說他們的頭兒是七哥,但誰也沒有見過。其實這是一個女人,被人稱作希姑,因為發音相似而被稱作七哥。」
童振遠點點頭,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她叫林希湘,她父親解放前是這個城市里有名的大資本家,動亂中被打死了。從檔案里看,她有過一次前科,是團伙盜竊罪,判刑一年,緩刑一年。但在看守所里出了事。」王庭臣的聲音低了下去。
「什麼事?」
「在看守所里,她被十幾個犯人**了。」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寧佩雲的臉色立刻變了,震驚地睜大了眼楮,「老天,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王庭臣的表情已經非常不自然了,「那是一個看守搞的鬼,他想強佔她,沒佔成,就把她……,他後來也被判了刑。」
寧佩雲顯然被這件事震動了,情緒十分激動,「你們這些人呀!」她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真叫人惡心!警察竟會干出這種事來。」
童振遠拍拍她的手背,「佩雲,你冷靜一點。」
王庭臣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就象他對此也負有責任似的深感慚愧。作為警察他最忌諱的就是在內部出現這種敗類,這是警察們的通病,大家都忌諱這個。他知道有些極端的人甚至不惜利用手中的權力去掩蓋。這很糟糕,非常糟糕,這只會更加敗壞警察的榮譽,破壞警察的威懾力。但是警察手中的權力實在太容易滋養出這種敗類了。
王庭臣好一會兒才從這種羞恥的心情中恢復過來。他看著寧佩雲挺直的後背,知道她也和自己一樣,對此十分敏感。他此時的心里,更是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