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靴觸地發出的聲響愈來愈近——我拽著手中絲帕的力道不由加重幾分。突然溫實的觸感從我指尖蔓延至全身,一雙厚實的手握住我已被濡濕的手掌。
是蕭澤!
他將我彎曲的手指一一縷直,十指緊扣。然後俯身在我耳邊低語︰「別怕。」說著用手指緩緩挑開我的紅蓋頭。
才揭開蒙在頭上的紅蓋頭,覺得屋內的燈光很是刺眼,我不由眯起雙眼。待適應了,才慢慢睜開。
蕭澤英俊的臉龐映在我褐色的瞳孔里,臉上帶著些許激動,看著我,輕聲道︰「貞兒,你今夜好美!」
听他這一句話,我早就是羞得滿臉通紅,忙側首,不敢直視他炙熱的眼光。
避開他的目光,我環視屋內。屋子里張燈結彩,每根楠木柱子上都纏繞著五彩喜條,連床前的帷帳都換成了鮮艷喜慶的嫣紅顏色。最吸引我目光的是床頭案上點著的兩根龍鳳呈祥紅燭,手臂般粗細的紅燭照亮滿室光輝。
蕭澤用手臂環住我,劍眉微松,笑道︰「這樣的布置,你還滿意嗎?」說完,低頭看向我。
我沒有想到他待我之心竟然如此,居然仿照夫妻大婚時的婚房來布置。我心下雖然感動,但忙掙月兌他的懷抱,起身行禮︰「臣妾惶恐,臣妾不過小小貴人,這樣的布置只有皇後娘娘大婚時才能享用,臣妾微賤,怎敢如此僭越。」
蕭澤一把拉起我,眉頭微皺,嗔道︰「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我面前,你不必說這樣的話。」
我見他略微有不悅之態,忙道︰「皇上待臣妾如此,臣妾自然欣喜感動,但臣妾身為**妃嬪,不能不恪守規矩,謹遵妾妃之德。」
蕭澤將我摟入懷中,貼著他的溫熱的胸膛,我的心開始「撲通、撲通」亂跳。
他下巴抵住我的頭,語氣含笑道︰「你開心就好,我知道因為我的寵愛,讓你受了不少委屈。」他環著我的手,有些放松,凝神低語繼續道︰「有些時候,朕也是身不由己。」
他極少在我面前用「朕」這個稱呼,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眸,他此刻無助與無奈的眼神,是我從未看過的。
不過片刻,他又換回了以往的神態,低首對我笑道︰「所以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死守著那些虛禮規矩,也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古語雲︰願的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蕭澤慢步扶我坐下,雙眸只顧盯著我,手也是緊緊握著,對我說道︰「那一夜,我行至晝倦池畔,听到那幽幽琴聲,不由自主,心神往之。雖然好奇,那撫琴之人是誰,但終究不願意去打擾那片雅靜。後來我實在好奇的緊,就遣身旁的奴才去看,但送回來的卻只有一枝紅梅。若不是春寒園再听你撫琴之音,我怕是到現在都猜不到那撫琴之人竟會是你!」
蕭澤抱著我的手加重了力道,低頭看著我,見我滿臉羞紅,繼續說道︰「那日遇見純妃後,我連這幾日又去了晝倦池,嬌梅依舊,但卻已是不見佳人。」
我微微抬頭,低聲答道︰「那幾日臣妾突然染上風寒,醫士吩咐不能外出,所以才沒有再去春寒園撫琴,若知道皇上會再去,臣妾即便臥病不能起也是要趕了去的。」這話說的未免有些虛偽,但此時此刻我已被蕭澤對我的心意所感動,說出來卻也帶了幾分真心在里面。
「好在老天眷顧,還是讓我遇見了你。只是不想,你的笛子吹奏得並不比琴聲遜色。」蕭澤笑道。
我替他縷平袖子上的褶皺,笑吟吟道︰「臣妾陋技,哪里敢在皇上面前炫耀。」
蕭澤一笑,伸手在我鼻梁上一刮,假嗔道︰「在我面前還要如此自謙嗎?」
「不過初見你的時候,你蒙著面紗,看不清你的容貌。當時我還是有些擔憂,心想,如此美妙笛聲,只有陪得佳人才算好。若真是無鹽之輩,那可就大煞風景了。」蕭澤輕嗅我的發鬢,笑對我說道。
「那皇上現在看臣妾,可覺得是無鹽之輩?是不是大煞皇上的風景呢?」我打趣道。
「你若是無鹽之輩,那這宮中的眾多妃嬪豈不是要自稱東施丑婦了。更何來煞風景之說呢,我只覺得那尋常樂器配不上你,所以才巴巴的讓人尋了紫玉笛和長相思給你。你倒可好,還不領情。」蕭澤撅撅嘴,顯露一臉天真之態。
我想起他之前為我所做,心中滿是感動,原本放在兩腿上的手不由自主的輕輕抱住他,口中低語道︰「皇上哄臣妾呢,三千粉黛,臣妾蒲柳之姿,哪里有那麼好呢?」
我自己也沒想到會有此等小女兒姿態,說完後滿臉羞紅,抬頭看向蕭澤。
「我只記得那日在春寒園,你一動,抖落面紗,連帶著滿園的落瑛紛飛。你又穿著件茜紅色的斗篷,片片梅花從發間飄落,我只覺你是九天仙子,連唐明皇的梅妃也不得神韻之一二。」蕭澤眼眸含光,似乎當時景象歷歷浮現在眼前。
「皇上如此甚贊,臣妾可著實當不起。」我斂目說道。
「我坐擁佳麗三千,但有誰能夠知己一言呢。只有貞兒,你。和你在一起時,只會覺得舒心愜意,沒有刻意的討好奉承,可以無拘無束。還記得你那支琴曲嗎?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我一直記著句話,所以雖然祖宗規矩不可違,但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要給你,只因為那夜你一句良人。」
他這話說的我心頭酸澀,他所謂的美好,卻是我謀算心計所精心營造的,可他卻不知道,反而對我如此疼愛,心中涌出的甜蜜被一陣陣的愧疚所蓋過,轉為酸澀之意。
我壓制住心頭的悸動,抬頭道︰「皇上錯愛,臣妾萬死不足以報。」
蕭澤捂住我的嘴,眼波一橫,怪道︰「不許說這樣的話。」
說著,放下捂住我的手,他凝神細看著我,然後緩緩閉上雙眼,臉旁慢慢向我靠近。看著他這樣一寸一寸的接近我,他的唇就要貼上我的嘴唇時,我心里一陣慌亂,忙伸手將他一推,扶住胸口,喘著粗氣。
蕭澤被我推開,睜眼看著我,問道︰「怎麼了,貞兒?」說著,他雙手扶住我的肩膀,發現我在顫抖,又加重語氣問道︰「貞兒,你在發抖?」
我喘勻氣息,咽下一口唾沫,勉強朝他扯出一個笑臉,十指交繞揉搓,口中答道︰「皇上方才說那般貼心之話,臣妾心下感動,所以今夜不僅是臣妾侍候皇上侍寢之夜,更是臣妾和良人大婚之夜,故而臣妾緊張。」
蕭澤面上露出感動之色,伸手撫模上我略微發青的臉龐。然後雙掌一合,「啪,啪」拍了兩下。
兩個宮女應聲而入,低著頭捧著個玉雕托盤。走到跟前,我才看清香木托盤里擺著的是一個套酒具。
「我听說民間嫁娶,夫妻都要喝交杯酒,以示永結同心。」蕭澤拿起一個白玉酒杯遞給我,然後自己取過酒壺將兩人手中的酒杯斟滿。
我專注看著他替我斟酒,以往都是別人伺候他斟酒,他貴為天子,哪里有替別人斟酒的時候。可我要接過酒壺替他斟酒時,他卻制止了我︰「我來。」
斟滿酒杯,他含笑看著我︰「貞兒,飲盡此杯,願你我能永結同心。」
他認真的表情讓我很是心動,我點點頭,伸出手臂和他的手臂相繞,兩人飲盡杯中美酒。
那宮女收了杯子,輕輕退出殿外。蕭澤牽過我的手,將我扯入他懷內,抱住我,在我耳邊喃語道︰「貞兒,我想听你的琴。」
我笑浮兩靨,道︰「是。」然後起身喚瓊奴取來‘長相思’。
調好琴律,正想著要撫什麼曲子好呢。就見蕭澤從身後取出一把竹笛,深深看我一眼,眼眸含波,然後斂目,將竹笛貼上唇,十指輕動,輕輕吹奏起來。
我凝神細听,是《鳳求凰》,這曲子傳說是漢時司馬相如為求卓文君時特意而作的。
蕭澤手指靈動,音律如仙樂入耳,他側首,雙眉一挑,朝我微微一笑。
看著他的眼神,我心中了然,低眉將縴手搭在繃緊的琴弦上,琴音似流水般溢出,和蕭澤的笛音水**融,似和煦春風,拂過人面。
兩人俱是聚精會神的撫弄自己手中的樂器,直到曲終,我收好音弦,笑道︰「皇上可是深藏不露。」
「我哪里算得上深藏不露,只是這把笛子好的緣故罷了。」蕭澤擺擺手,道。
「不知,這把笛子是什麼寶器。」我側首朝蕭澤好奇道。
蕭澤暗暗一笑,坐到我身旁,手指輕輕一挑琴弦,弦音顫動,笑道︰「這琴喚作長相思,這笛子喚作長相憶,本是一對。是前代周朝乾元皇帝最為寵愛的淑妃的心愛之物。兩物合奏,寓意琴瑟和鳴、兩情繾綣。」
我听蕭澤如此說,臉上早已是紅透了。別過臉不去看他。
他見我這般姿態,甚是好笑︰「方才奏《鳳求凰》時,怎麼沒見你這般害羞呢?」
我低下頭,不說話,也不搭理他。
他扭過我的身子,一只手伸過我的頸項,撫模著我的鬢發,笑道︰「我不過開玩笑罷了。」
說著,他將我別在發上的素銀簪子摘下,一頭青絲噴泄而下,藏于發間的點點紅梅也從片片滑落。
蕭澤拈起一朵梅花,再也控制不住,緊緊抱住我,喘著粗氣道︰「貞兒,我實在等不及了。」
話還未說完,他的唇就覆上了我的櫻唇,炙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臉上。他一邊吻著我,一邊將我身上的貢華衣服月兌去。我片刻的遲疑被他火熱的吻給湮沒了,任由他瘋狂的佔有著我的唇。
吻了好一會,蕭澤才放開我。臉上露出壞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愛妃,切莫虛度了。」
說著,將手中的我的貢華衣服朝地上一拋,擁著我,緩緩倒在床上。
一夜,芙蓉帳暖度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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