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只怕不止是純貴妃,這宮里不少人都是徹夜難免,眾人心中不免擔心這純貴妃獨霸六宮的時代是不是又要重新回來了。以坤儀宮為中心,這四周宮室的燈俱是從入夜就一直亮到天明,一夜未眠,皇後索性免了這一日的晨昏定省,倒是遂了不少人的心願。
只怕這太微城里唯一不擔心而能昨夜安眠的也就只有信貴妃、和妃同我了。我們三人听到純貴妃去含元殿辭封的時候,俱是一臉了然的表情,似乎早就猜到她會這麼做。
這不一早,宮內眾人都在歇息的時候,我們三個卻聚在永和宮中,一邊嘗著信貴妃小廚房新來的淮揚廚娘做的生煎點心,一邊品著解膩的香茗,三人談笑風聲,不知道有多快活。
沐夫人領著幾個孩子在院子里玩耍,自得其樂。我們三人沒了孩子束縛,自由自在聊天這話題自然而然也就離不開昨夜純貴妃漏夜前往含元殿,固辭貴妃晉封的事兒了。
這事兒在宮里已經被穿得沸沸揚揚,也是這消息才然這宮里一夜沒有閉眼的那些妃嬪有心思睡一個回籠覺。只是這人口相傳難免就會把這話給傳岔了,所以這純貴妃辭封的事兒現在在太微城里已經有了十余個版本,均是眾說紛紜,甚至有人說純貴妃昨夜並不是為了去辭封,而是為了能夠去含元殿邀寵而想出的托詞。
和妃說到這個消息,不由的哈哈大笑︰「若是讓純貴妃听到這個說法,依著她的性子,只怕是翻遍六宮都要把這造謠之人給找出來。這宮里人也實在是太閑得慌了,這樣的無稽之談。竟也能天馬行空的編造出來。」
「宮中甚少有這樣的事情,只怕大家都覺得新奇,所以才含了好奇心去傳話,這才導致一傳百、百傳千竟讓人都弄不清事實到底是什麼樣的了。」
我听信貴妃這樣說,忙擱下手里的生煎包子,點頭如搗蒜般道︰「我就是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只知道昨兒夜里純貴妃去了含元殿找皇上辭封。這事情到底如何,皇上應允了沒有,我真的是一點都不知道,光顧著听著如同野史般的流言,倒根本不清楚實情是什麼了。」
和妃是最愛打听事情的,听我這樣說,不由得笑道︰「你這可就是問對了人了,別管這宮里流言怎麼傳,可到底萬變不離其宗。我今兒一早就差人去問了蘇安,蘇安昨夜就貼身侍候在皇上身邊,對這事兒可是門清。」
蘇安嘴里的話那只怕是除了蕭澤之外說得最真實的一個人了,我和信貴妃俱是看向和妃,開口問道︰「那蘇安都說了什麼,昨夜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和妃掩唇一笑。托起手中的茶盞,不慌不忙輕呷一口,這才悠悠開口道︰「你們別著急。讓我喝一口茶再說。」
我和信貴妃見她這一臉調笑的樣子,都忍不住推搡了她一把,急道︰「你倒成了老夫子,學會故弄玄虛了。快些說來,不然這下一屜的生煎就沒有你的份了。」
和妃听信貴妃這樣說,趕忙急道︰「可別,我這就從實招來。蘇安說昨兒夜里都已經有些晚了,恰巧皇上批閱完奏折沒有什麼事情,正打算著寬衣就寢,就听見殿外純貴妃求見。皇上听是純貴妃。也就忙讓蘇安請了她進來。這純貴妃一見到皇上就趕忙跪下,說自己無德無才不能勝任貴妃之位,要向皇上辭封。誰料皇上不允。純貴妃見哀求不成,也就直接撂下話頭,只說這次晉封本與自己無關,不過是他父親的主意。皇上若是來日遷怒,萬不可遷怒到四皇子身上。只要皇上答應這一點,是不是貴妃她倒是無所謂了。」
「那皇上怎麼說?」信貴妃眸子一轉,開口朝和妃問道。
和妃一笑︰「皇上只讓純貴妃不要多想,安安心心照顧好四皇子就成,至于這貴妃,她素日里也是操勞六宮,封貴妃也是應當的,」
「皇上這話也是沒錯,只是依著純貴妃的性子,只怕此時貴妃不貴妃的已經是早就不在意了。」我開口道︰「只可惜她憐子心切,到底也是經歷大起大落,懂得這盛極必衰的道理,所以在皇上面前早早的為四皇子備下案,即便來日出了什麼事情,也能保證四皇子周全。」
信貴妃點點頭︰「吳世安做事情太過急功近利,他從前那般光景,皇上把他重新召回朝堂,他如今位列權臣,竟然還不滿足,倒真是太過貪心了。」
這麼閑閑說了幾句,幾個人都因為純貴妃的事情心里有了顧忌,也就放下這事兒聊了些養兒的趣事,這幾個孩子日日的長大,也喜歡鬧在一起玩兒,感情是愈發的好了。
回永壽宮的路上,我竟然偶遇了純貴妃,她只怕是剛從御藥房那邊過來,乘一駕轎輦閉目歪著,不知是在養神還是沉思。
我扶著瓊奴走下轎輦,上前請安道︰「嬪妾見過純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純貴妃听見我的聲音,也吩咐了落轎,朝我道︰「如妃不必行這樣大的禮,和從前一樣就是了。如妃只怕是從永和宮那邊來吧,本宮倒是羨慕你們常常聚在一起,孩子們也能多幾個玩伴兒。」
我一笑道︰「下回兒娘娘也可以把四皇子給帶過來,想必幾位皇子和帝姬都會很喜歡這個小弟弟呢。娘娘是從御藥房的方向來?」
純貴妃點點頭,道︰「我這幾日偶感風寒,也懶的宣召太醫,索性今日去頤寧宮回來路過御藥房就去取了點療養傷寒的藥。」
「還未恭喜娘娘晉封之喜,嬪妾在此賀過了。」想到純貴妃昨日才晉封,雖說不是她心里所願,但到底也是喜事,自然該賀一賀。
純貴妃一笑︰「我只當如妃你是懂我的,現在這貴妃不貴妃的對我來說已經是無所謂的事情了。如妃只當我還是從前的吳貴人就好了。」
我听她這麼說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不管娘娘是純貴妃還是吳貴人,嬪妾就只認娘娘這個人了。若是改日有空娘娘可得帶著四皇子來永壽宮里坐坐,我還沒有好好親親四皇子呢。」
純貴妃點點頭,道︰「嗯,我記下了,改日一定帶著纊兒來永壽宮叨擾你。」
拜別了純貴妃,我索性扶著瓊奴陪著沐夫人一直聊著天走回永壽宮去,我這肚子一日比一日重了,走些路倒覺得有些乏了,一回到永壽宮便在榻上躺著睡著了。
等醒來的時候,一睜開眼蕭澤卻是坐在我的床邊。我柔柔惺忪的睡眼道︰「皇上你怎麼不在含元殿里,倒來臣妾宮里了呢?」
蕭澤並不說話,瓊奴和羽香都站在蕭澤身後,我似乎還看見瓊奴偷偷抹眼淚的動作,心里不由覺得疑惑,爬起身子就要穿鞋下床,口中還不住道︰「皇上怎麼不說話,瓊奴現在什麼時辰了?是不是該用晚膳了,快些伺候皇上用晚膳,別讓皇上餓了。」
蕭澤見我要起身忙抱住我,道︰「你先躺下,現在時辰還早,朕不餓。」
瓊奴也在一旁替我重新蓋好被子,卻不說話,只是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我的身上。羽香伺候著我喝了一杯水,一臉憂郁的臉上擠出個笑容來,道︰「主子可覺得身子有什麼不適?」
我搖搖頭,但心里卻是七上八下的,我已經意識到只怕是出了事情,蕭澤在這羽香和瓊奴是不敢說什麼的,于是我直接轉眸看向蕭澤︰「皇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您快點告訴臣妾,不要嚇臣妾才是。」
蕭澤忍了半日,這才緩緩開口道︰「行,朕告訴你,也省的你從旁人那里知道了以後更是胡思亂想。只是你得答應朕,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許動氣,你現在懷著身孕,若是動了胎氣可怎麼是好。」
「嗯,臣妾不會的。」我听蕭澤這麼說,心里更是緊張,只是他這麼說,我也只能應了。
蕭澤頓了頓,似乎在做準備,這才開口朝我道︰「貞兒,你兄長沐寧昨日巡視潼關,卻不想撞見流匪,如今下落全無,同去的一干人等也都不見了蹤影。」
「怎麼可能!皇上你定是在騙我吧。」听到沐寧失蹤的消息,我恍如晴天霹靂,愣在那里只會說這一句話了,好不容易讓自己努力鎮定下來這才道︰「哥哥是禁軍統領,平日里都有衛兵守衛,怎麼可能會出這樣的事情。」
蕭澤見我渾身發抖,趕忙將我抱進懷里,急道︰「貞兒你先別著急,別動了胎氣,現在是孩子要緊。朕已經命人去潼關尋找了,掘地三尺也要給朕把沐寧給找出來。沐寧本就有些功夫,更何況身邊有人護衛,定然不會出什麼事情的,你先不要著急。」
我的淚忍不住落了下來,也顧不得去抹,又朝蕭澤問道︰「皇上,這事兒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母親可知道這事情了,皇上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母親,母親心疼哥哥,定然是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