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發生的時候,整個桃源莊村的村民剛剛睡熟。
老古家院子里拴著一條小狗兒,狗兒狂吠了一宿,惹得本來就睡覺輕的老古很晚都不能入睡。干了一天莊稼活兒的老古氣的披上了外衣出來打狗,哪知,剛下了床就感覺腳底下在不停的晃動。
「糟了!地震了!娃兒他娘!地震了,趕緊抱著孩子們出去!到院子里去!我去喊醒其他村民!」老古搖醒了迷迷糊糊就要入睡的老婆張俊花,老婆立即驚醒了,抱著懷里幾個月大的男嬰,叫醒了兩個閨女,胡亂的批了件衣服就朝著外面跑去。
樸實的老古在劇烈搖晃的地面上跌倒了又爬起來繼續跑,邊跑邊大聲的喊著,「地震了!地震了!大家都起來了!」
寧靜的夜此刻不再寧靜,萬家燈火同時點亮,嘈雜聲,哭喊聲不絕于耳。很快,地面開始龜裂,房屋開始搖晃,老古從村子的東頭跑到村子的西頭,摔了無數個跟頭,終于在房屋沒有倒塌之前跑到了他老母的房前。
平時老母睡覺很輕,今夜被左鄰右舍的狗吠聲吵得心煩,就吃了兩粒安眠藥,所以外面吵成這樣兒她也渾然不知。老古見母親沒有出來,更是心急如焚,想也不想的沖進了母親的住房。
老人家的房子年頭兒長了,再加上這房子是土坯房,哪里禁得住這樣的搖晃?可惜了這個質樸的老古,就在他抱著熟睡的老母想要跑出來的時候,又一個晃動將他甩倒在地,這時悲劇發生了,搖晃了幾下的土坯房轟然倒塌。
天亮時,當人們挖出老古和他老母的時候,他們早就被塵土嗆得沒了氣兒。村民感念老古的喊聲救了他們的命,厚葬了這對善良的母子。老古媳婦哭了一夜,女乃水也沒了,小兒子餓的直哭,大女兒也守在母親的身邊咧著嘴吧不停的抹眼淚。
就在大家都在納悶這老古家二女兒去哪兒的時候,有村民眼尖,指著遠處正往這邊跑的小孩子說道,「那不在那兒!這孩子還小,不懂事兒,還不知家里沒了爹就等于天塌了一樣!」
「誒!」所有人都跟著點頭嘆息。老古媳婦的眼淚更是嘩嘩直流。
一個剛滿四歲的娃,她哪里會懂什麼是失去親人的痛?然而,她氣喘吁吁的跑來時,卻讓村民又為她動容了。原來她並沒有跑出去玩兒,而是看著弟弟餓的哭鬧,出去找了哺乳的羊,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擠來這一瓶子羊女乃。
她舉著瓶子送到弟弟的嘴爆弟弟發覺嘴邊有東西就趕緊吸允了。她望著弟弟滿足的樣子天真的露出了一絲微笑。弟弟嗆女乃了,她伸出小手拍打著他的後背柔聲的哄著,「秋水乖哦,慢慢的喝,以後爸爸和女乃女乃不在了,我和媽媽還有大姐也能照顧好你。以後我再也不偷偷的對你撅嘴巴瞪眼楮讓你害怕了,好不好?」她看著弟弟的時候,嘴揭著淡淡的笑容,但眼圈兒卻紅紅的。
安靜的圍在一邊的村民看到這一幕都在偷偷的抹眼淚,他們明白了,這孩子不是不懂,而是她一夜之間長大了!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的承受、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天災來了,然後又匆匆離開。留下了一地的殘敗來證明它真的來過。然而,短暫的悲痛欲絕之後,以後的日子還是要一天一天的過。村民了拒絕了國家撥給的住房,堅守在自己這塊土生土長的地方,開始重建家園。
桃源莊因此事而被全國知曉,這個有山有水的秀麗莊園可以說因禍得福,來這里參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這片的風景,終于被大家所看到,村主任頭腦靈活,鼓勵村民建造農家院,接待來自全國各地的客人,村民的收入,再不只是每年賣桃子的那點兒了。
這話說起來,已經是地震一年之後的事情了。桃源莊村,現在變了個樣兒,熱鬧的天天都像集市,就連山上曾經鮮有人問津的老廟,也成了一個炙手可熱的景觀。誰來了這桃源莊,都要登上這郁郁蔥蔥的高山,去廟里點上一炷香。
張俊花就每天登上這高山,去廟前賣香。男人沒了,自己就要撐起這片天,三個孩子都要養,為了要生個男娃,到現在二閨女都沒能上上戶口,連大名都還沒起,就因為她生的自來的俊俏,大家都喊她俏妮兒。
大閨女輟學了,要照顧弟弟妹妹,還要洗衣做飯,二閨女整天蹲在村口,看見來旅游的人就施展本領讓他們住到自己家里去。娘兒幾個擠在一個房間里,其余的兩間房都用來招呼客人了。為客人做飯的事情,自然就落在大姐古秋月的身上。有的客人被俏妮兒領來,他們見古秋月要照顧弟弟還要給他們做飯反應各自不同。有的搖走了,換一家去住,有的則微微一笑,看到姐妹倆期盼的目光欣然住下來。
雖然每天都有收入,可張俊花還是感覺不夠用,一想到要給大閨女存個豐厚的嫁妝,要給二閨女花錢辦戶口,要給小兒子存錢蓋房娶媳婦她就犯愁。並且她還希望能夠花錢讓他們去讀書,她就沒有文化,看著來來往往的過來旅游的人,他們一個個知書達理,她也希望將來自己的孩子們也能那樣。
這樣算下來,每天的這點兒收入,真的太微不足道了!
失眠總是伴隨著她,每到睡不著的時候,她就偷偷的蓋上被子抹眼淚,她想念她的丈夫老古,老古在的時候,她什麼都不用心,現在不行了,家里的星星點點都要她一個沒上過一天學的女人來琢磨來琢磨去。越是想越是心酸,哭聲壓抑著,身體的厲害,終于還是驚醒了睡在她身旁的俏妮兒。
俏妮兒眨了眨眼,伸出小手放在媽媽的身上輕輕的摑,那雙干淨漂亮的眼楮盯著正哭的傷心的母親,她抿了抿唇,輕聲的說,「媽媽,你想爸爸了?爸爸一定也很想咱們的,你不是說過嗎?爸爸在天上看著我們呢,我想爸爸一定不想看到你哭的。」
張俊花愣住了,俏妮兒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調皮的,她竟不知她也有這樣聰慧細心的一面。孩子的小手兒柔柔的拍打在她的身上,漸漸的讓她的心得到絲絲慰藉。她摟緊俏妮兒的小身子,抹掉臉上的淚花兒,咧開嘴角,笑的不算美麗的說道,「俏妮兒,媽媽一定給你上上戶口,給你取個好听的大名,讓你去讀書!讓你走出大山,走出村子!你是咱家最漂亮最聰明的孩子,窩在村子里太可惜了!」
俏妮兒笑了下,輕聲的說,「我要代替爸爸守護在你們的身爆我哪兒也不去。」
張俊花粗糙的一雙手,在听到俏妮兒的話之後,默默的更加的摟緊了俏妮兒。
第二日,陽光明媚,俏妮兒早早的起了,牽著自家的牛,趁著早上不來客人之前先出去放牛。
春季桃花盛開,整個桃源莊彌漫在一片粉色的天空中。俏妮兒坐在馬背上,眯著眼楮抬頭凝望著頭頂的藍天,她雖然衣著質樸,但依然掩蓋不住她天然的美和不羈的氣質。她怎會知道,就是這一幕,深深的印入了遠處一個少年的眼中。
那少年身材欣長,容貌柔美,他無可挑剔的面容上有一絲絲長途跋涉的疲憊。他倚靠在一輛吉普車上,目光深邃的望著俏妮兒。
這時,吉普車的駕駛室打開,一個模樣也很出眾的少年走了下來,他也看向俏妮兒的方向,然後拍了下剛才那個少年的肩膀,輕笑了下說,「鐘羽,你說葉維安葉大總裁要是看到他的寶貝千金穿成這樣,騎在牛上,會是個什麼奇葩的表情?」
那個叫鐘羽的男孩听到這樣的問話愣了愣,目光里是超過他年紀的深邃。不過很快,他眼中的深色就消失了,他理了理手腕上掛著的外衣開始抬步往前走去,微風中,一句不輕不淡卻威懾十足的警告回蕩在一路開車帶他過來的袁朔的耳邊。
他說,「管好你的嘴巴!不該說的話一個字也別蹦出來!否則,後果你知道!」
袁朔望著鐘羽的背影干笑了一聲,識趣的不再嗦,轉身上車慢慢的跟在他的身後。
牛背上的俏妮兒第一次看見這樣霸氣的車,第一次看見這樣好看的大哥哥。村子里最好看的男孩就是穆雲溪,可他畢竟還小,就是玩兒泥巴的小屁孩兒一個。跟這個大哥哥簡直就是沒法去比較。
俏妮兒看的入神,迎著朝陽的紅光微微眯起了眼楮,她一時間忘記了上前去打招呼,而是就那麼傻傻的保持著凝望的姿勢看著越來越靠近的鐘羽和袁朔駕駛的吉普車。那種車子,坐上去一定很舒服……
視線突然轉暗,她微微眯起的眼楮睜開,一張精美無暇的俊臉已經呈現在她的面前,她馬上反應過來,唇甜甜的笑起來,用她柔柔膩膩的小聲音熱情的說道,「大哥哥好!需要住宿嗎?去我家的農家院吧?我家的環境干淨衛生,我姐姐做的菜也超級好吃!不去後悔呦▔」
這時候袁朔也停下車走了出來,他正巧听見俏妮兒的話,他笑呵呵的忍不住在鐘羽開口之前接話,「我看算了吧!這村子能有多好的住宿條件?你說是不是鐘羽?我看咱們一會兒還是開車去鎮上的旅店湊合著住一晚上得了。」
袁朔此話並無惡意,他只是習慣性的替鐘羽考慮而已,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能住得慣這村子嗎?
一听這話,俏妮兒頓時心里起急,她凶巴巴的瞪了袁朔一眼,然後麻溜兒的翻身下牛,她雖然小,但是已經能夠看得清楚具體的情況,現在住與不住,還是得這個長得超級好看的大哥哥說了算!
她跳下牛背幾乎沒有一絲停留的就上前握住了鐘羽的手,她小小的身體搖晃起他的手臂來稍顯費力,但是她不想放棄,她的內心總是對任何的事情存有希冀。她仰起頭用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眼楮看著鐘羽,那張小臉兒此時沒了笑容,一本正經的說,「好看的大哥哥,你就住我家的農家院吧?就離這里不遠,我姐姐真的很會照顧人,我家真的收拾的很干淨!我保證!」說著,她舉起另一只手童真的起誓。
鐘羽皺了皺眉,視線停留在握著他的那只小手上,剛來的時候,貌似好像看到她不停的在用手撫模那頭牛來著!這牛,應該一輩子都不會洗澡的吧?十分潔癖的鐘羽輕柔卻有力的掙月兌了俏妮兒的小手,眉頭皺的更緊了。
被俏妮兒瞪了的袁朔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他就說吧,鐘羽肯定嫌棄這里的。滿地的牛羊糞,暴土揚塵的小路,他潔白的襯衫都染上了一層細細的沙土,他肯定不會住在這里的!這一路他忍受的夠了!只不過受人之托,不來不行。既然看到她活生生的、快樂的生活著,他們此行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然而,就在袁朔側身準備回到車上載著鐘羽離開的時候,他卻听到鐘羽輕聲的說,「走吧,袁朔,跟這丫頭去她家的農家院看看。」
袁朔懷疑自己听錯了,揚著眉看過來,發現鐘羽表情很認真。他真沒想到最煩小孩子的鐘羽會真的跟這個小丫頭去她家!難道是他被牛糞燻得壞了腦子?
俏妮兒的小手被他甩開的時候,她有過一絲落寞,她以為這個客人拉不來了,的小嘴兒微微的撅起,正想牽著牛回家,沒成想這大哥哥居然同意跟她回去!俏妮兒很興奮的一路給他們介紹著這里的景色,有山有水有樹林,然而這兩個大哥哥似乎對這景色不怎麼感興趣,眼皮都不抬的跟在她的身後,她依舊孜孜不倦的說著,並不因為他們的不理不睬而感到尷尬,對于她而言,能增加家庭的收入,減輕媽媽的困擾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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