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瑾言頂著寒風來到南華傾所居的乾院,卻被攔住了。
拂雲和浣古一左一右,兩人伸開手來,猶如憑空一到門閂,令莫瑾言不得而進。
耐住性子,瑾言掃過高了自己大半個頭的兩個人,只得收起步子,攏了攏領口︰「我來見侯爺,請讓開。」
兩人對望一眼,臉上露出一抹難色。
浣古蹙著眉看向拂雲,示意他來應付。
拂雲只得向著莫瑾言行禮道︰「夫人,侯爺在慈恩寺是來養病的。並且吩咐小人等,除了沈太醫診脈,其余人等都不見。」
「我是侯爺的妻子,難道不能見自己的夫君?」
莫瑾言早知道會被阻攔,但她並不甘心,昂了昂頭,臉色無比嚴肅︰「再說,我只是進去給侯爺請個安。若是侯爺需要靜心養病,他自會告訴我,我也會退出來。你們兩人這樣就將我阻隔在外,于情于理,恐怕都是不合的。」
「這」拂雲語塞,看了看浣古,對方卻直接收起了攔在半空的手,且側開了身子,根本沒有打算再阻止莫瑾言。
拂雲卻堅持將莫瑾言給攔住,手直直地橫著︰「侯爺正在用膳呢,要不,請夫人稍後再來。」
「哦,那正好,我還沒吃午飯。」說著,瑾言一踏步,擠開了猶自還想擋住自己的拂雲,然後邁著大步,徑直往里而去
「你怎麼不阻止一下!」拂雲看著莫瑾言推開了屋門,想著等會兒主子的怒氣肯定會系數灑在自己身上,只覺得天就快要塌下來了。
「你阻止了,還不是一樣。」浣古卻沒什麼表情,看了一眼莫瑾言關上門,然後隨口說了句︰「我去看看晚膳準備的如何了,你繼續守著。」
「你這小子!午飯還沒用完,什麼晚飯準備的怎麼樣了!」
眼看浣古「嗖」的一下消失在寺院的圍牆外,拂雲跺了跺腳,突然想起了什麼,然後自言自語地說︰「對了,晚膳後還有一頓湯藥,沈太醫吩咐須得溫熱了服用,我也得去準備一下。」
說完,同樣一個閃身,拂雲也沒了蹤影
正端著一個瓷碗準備喝口熱粥,南華傾听見門口似有聲響,待抬起頭來看是怎麼一回事兒,卻發現屋門被人直接推開了。
「侯爺,待妾身來伺候您用膳吧。」
一進屋,莫瑾言就反手將門關上,然後褪下披風,三步並兩步地直接來到南華傾的身邊,奪了粥碗,取了勺子,就準備喂他。
南華傾一開始有些沒反應過來,等一勺粥已經湊到自己唇邊,才意識道莫瑾言竟不請自來,眉頭一沉,伸手擋開了她︰「你怎麼進來了?拂雲和浣古呢?」
「侯爺,身為您的妻子,此時此刻,若是不能呆在您身邊,我還能去哪里呢?」
目光含著半分晶瑩的微茫,瑾言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氣,眼淚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一副委屈的小嬌娘模樣︰「獨守洞房夜,是因為侯爺您還在病中,也就罷了,身為妻子,妾身也體諒您的處境。可三朝回門之時,您卻寧願住在寺廟中,也不遠陪同妾身回一趟娘家」
「本候需要在慈恩寺靜養。」
南華傾的聲音雖然仍舊冰冷,卻多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緩和。
面對一個柔弱無依淚眼婆娑的小姑娘,南華傾很難做到完全的不近人情。可身邊若是多了這樣一個小麻煩,將來恐怕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大困境,令得南華傾不得不硬下心腸。
「那妾身就在這兒伺候您吧。」
看到南華傾的眼神里中流露出一抹不忍,瑾言以為自己成功,心下一喜,就把放低了的手又抬起來,準備喂他吃粥,眼淚也收住了沒再繼續往下滴落。
卻沒想,南華傾沉吟這片刻之後,卻是一伸手,「啪」地一下就把瑾言手中的瓷勺掃落在地,然後支撐著從桌邊站了起來,背對她,一步步走到了床邊︰「從頭到尾,本候就沒有想過要娶親,所以你若乖乖地不要在本候面前晃蕩,或許,還能穩坐侯府夫人的位置,衣食無憂,可以安度余生。但若是你再企圖接近本候那你的下場,應該不會比地上的碎瓷好多少。」
聞言,莫瑾言被強行拂開的手還猶自有些發抖,低首看著地上的碎瓷片,再抬眼看向南華傾的背影,她根本沒料到南華傾竟會如此厭惡自己,甚至不惜做出這樣粗暴的舉動,說出這樣直白的話來威脅自己!
是留,還是走?
活了三十年,莫瑾言一直是樂觀的人,哪怕重生之後親眼看到了南華傾那副病怏怏的樣子,她也存了一絲希望,想著若自己和南華傾成了真正的夫妻,是不是他就能活下去,再然後,她也不至于背個克夫之名,只能存活在侯府的一方小院中,最後孤寂而終
「還不出去麼。」
再次開口,南華傾的聲音已經沒有了溫度,有的,只是難以掩飾的厭惡。
深吸了口氣,瑾言腦中暫時一片空白,她知道自己堅持不走也討不了什麼好處,玉牙緊咬了唇瓣。
罷了,硬踫硬不會有好結果。
莫瑾言不想又惹得南華傾動氣,默默的沒有開口,只轉身,步子有些飄忽地推門而去。
等走出去,莫瑾言才發現自己忘了拿披風,身上的夾棉襖子不厚,但室外的冷風卻一股接著一股地吹來,像是無數把刀子在割著自己的臉。
並不是沒有勇氣再一次回到那間屋子,瑾言只是覺得自己有些不爭氣,然後發狠地擦了擦臉上掛著的淡淡淚痕,又用雙手攏住領口,提步就走,根本不想再停留哪怕片刻。
但之前的坤院恐怕是回不去了,那兒都是住的男客,最後一間屋子也讓給了沈畫,就算回去了,也沒有落腳的地方,弄得自討沒趣,瑾言看了看路,想也沒想,就徑直朝前頭的大佛殿而去,想等著玉簪來了,便能立刻乘馬車回去。
此時正值晌午,僧人們都去了飯堂用膳。用完膳,也都直接回僧房休息。所以莫瑾言一路走,都沒遇到個和尚問路,加上慈恩寺非常大,來時,她只匆匆跟著拂雲和沈畫,根本沒記住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迷路了。
「明明來的時候大佛殿在西邊啊,怎麼」
穿過了好幾座請冷冷的小佛堂,瑾言卻發現前面出現的是一座小山林,哪里有半分大佛殿的影子呢?
抬手擦了擦額上的細汗,瑾言有些無語了,想著或許前世里困守在高牆小院中,對方向有些模糊了,加上沒出嫁的時候,去哪兒都有馬夫和丫鬟跟著,皆無需自己來辨明道路。
可現在卻好,自己餓著肚子,衣著也單薄,雖然走了一會兒身上有些發熱,倒不覺的冷,但很快若是不找個避風的地方,多半是要著涼的。
想著,瑾言一咬牙,想先折返回到之前經過的那個小佛堂,至少找打一個僧人帶路再說。
可就在瑾言一回頭的時候,眼角卻瞥見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小山林是一個坡地,幾乎沒有路,卻依稀可見一條被認為踩出來的小徑。說是小徑,其實也就是兩邊的雜草長得高些,隱約可以供一個人通行其間罷了。而小徑的盡頭,就在山坡的最高處,那里,立著一個差不多兩人高的佛塔形建築。
「這里怎麼有個佛塔?」
自言自語地念叨著,瑾言心中生出了幾分好奇︰「佛塔應該是用來供奉舍利等佛門法物的,一般來說,都建在寺廟的風水中心之地,可這里明明是一片荒林,而且,這佛塔看起來僅有兩,一般寺廟都不可能用這樣簡陋的佛塔來供奉法物的。」
再回頭看了看那邊自己經過而來的小佛堂,清清靜靜,除了陣陣的冷風拂過,再沒有半個僧人出現了,瑾言扭過頭,惦記著眼前古怪的佛塔,干脆提起裙角,就往小山坡中間的山徑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