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浣古還在朝露湖領罰,來回游了七八趟,身上倒也不覺得冷,反而越來越有勁兒。
待得最後一圈靠近清嵐齋時,浣古露頭出水面換氣,卻眼尖地看到了南懷古背著莫瑾言從後門出來,繞到後山的路上而去,前面,還有手提行燈領路的沈畫。
看樣子莫瑾言的腳是扭傷了,不能走動了,不然怎麼會讓南懷古背著?但南懷古又是怎麼去到清嵐齋的呢?莫瑾言應該不願意別人知道她走出清一齋的事兒,沈畫也不像是多事兒的人啊!
浣古想多看一下,視線卻又被山路兩邊的松木遮擋,加上天色幽暗,僅有沈畫手中的行燈發出微弱光芒,遠遠望去實在除了黑影就是黑影,哪里能看得清楚!
深吸了口氣,浣古一個猛子又扎回了湖中,游水的速度更快了,這回他更糾結了,因為到底是對南華傾實話實說,還是隱瞞不報,他可得掂量掂量著。
不然又因為南華傾喜怒無常的古怪心思被罰,那自己可劃不來
這廂,南懷古背著莫瑾言一路上山,步子極快,到半山時就看到了送信後折返的竹心。
竹心十分機靈,說莫瑾言餓了,讓許婆子帶著綠蘿去府里的廚房要一些點心和熱湯,而且讓她們抄了後山的另一條捷徑,這樣可以快些,而且就踫不上他們三個了,也免得解釋起來有些麻煩。
對于竹心的細致,瑾言笑著朝他點點頭,以表示感謝,又覺得沈畫真是個妙人,連身邊的小廝都如此機靈用心,可見其識人之能。
「嫂嫂,您穩住,還有一半的山路,咱們走快些。會有些顛簸。」南懷古想著那丫鬟和婆子只是去廚房取點心,一來一回也不會耽誤多長時間,而且後山的確有一條小徑直通廚房,所以步子加快,也示意沈畫提了行燈在前稍微快些,這樣才能趕在她們回來前把莫瑾言送到清一齋。
沈畫亦是會意,上山的步子愈加快了,行燈在夜風中明暗飄忽,一時間三人都沒有再說話,只听得腳步聲「嗒嗒嗒」落在石板上。
瑾言沒想到南懷古看起來高瘦無力。卻行動矯健。背了自己這麼久。連氣也沒喘一下,而且步伐極穩,怕他累著,遂小聲在他耳邊道︰「懷古。你若是累了,就放我下來歇歇吧。」
「男子漢,什麼累不累的,就是打落了牙齒也要和血吞下去!」
南懷古語氣豪邁,反而噌噌噌地往上沖,惹得前頭引路的沈畫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你胡亂逞強,要是摔了,自己沒什麼,別把夫人連累就行!」
「哦。師父。」
有些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南懷古總算放穩了步子,一行人還是比之前快了不少,眼看清一齋的院門已經近在眼前,一對紅燭燈籠在夜色中搖曳著。大門半開,顯然大家是趕在了許婆子和綠蘿之前到了,各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氣
堅持讓南懷古和沈畫提前離開,不用陪著自己,畢竟許婆子和綠蘿很快就會回來,莫瑾言自己一個人待不了多久。
而且她膝蓋的傷口越來越疼,也需要快些上藥,南懷古和沈畫,還有竹心,三人都是男子,不可能幫她,所以留下來也沒什麼用,不如早些離開。
雖然有些擔心瑾言的情況,但南懷古見她堅持,沈畫也沒有任何表示,他只得叮囑了好些諸如「精心養傷」的話語,這才有些不情願的走了。
沈畫心細,走之前把涂抹膝蓋擦傷的藥膏如何用,用量多少,一一交待了,然後又從藥箱中取出一本有些泛黃的巴掌大小書在手︰「這本《香乘》,乃是前朝一位名叫周嘉冑的收藏家所撰,記錄了上百種香料的和不同種類香的調制之法,我在游歷時偶然得了這一卷,夫人既然喜歡擺弄香料之類的,就贈與您翻看吧。」
雖然沈畫說的輕描淡寫,但瑾言卻臉色一喜︰「莫非,這就是周嘉冑先生殫二十余年之力所著的《香乘》一書!後人評價,此書‘采摭極博,談香事者必以是書稱首焉’。听聞早年周先生家中遭遇大火,原籍已經悉數被燒成了灰燼,這一本,應該是翻印的,卻也存世不多。沒想道,沈太醫您這里竟然有!」
「《香乘》一共二十八卷,我也只得了這一卷而已,也算是機緣吧。」沈畫仍舊語氣平和,見莫瑾言像是得了至寶,把古籍捧在手心,十分謹慎,就知道自己沒有送錯人,點點頭,遂不再多言︰「夫人喜歡就行,在下這廂告辭了。」
「這古本,瑾言不敢收,等回頭我一一抄寫了,再還給您吧。」瑾言雖然喜歡,卻不至于臉皮這樣厚,見沈畫已經轉身,趕忙補了這一句。卻看到沈畫背對自己擺擺手,示意不用,已然帶著南懷古和竹心離開了清一齋
寶貝似得翻了兩頁手中的《香乘》,瑾言想起自己膝蓋上的傷還沒上藥,她才把書壓在枕下,看看自己到底傷的如何。
先將沒有扭傷的左腳褪去鞋襪,將膝蓋露出來,竟是紅了一大片,中間還有些青紫,瑾言不感再耽誤,趕緊拿沈畫留下的藥膏,拔開瓶塞,用指尖取了一點兒在手,然後自顧涂抹在傷口處。
正在這個當口兒,許婆子和綠蘿一起回來了,手里拿了食盒,裝的是熱氣騰騰的糕點和一盅燕窩粥。
兩人進屋,看到莫瑾言身形頗為狼狽,衣衫染泥,發髻凌亂,而且一只腳沒穿繡鞋,還固定著夾板,另一只腳則把里褲褪到膝蓋,膝蓋上又紅又腫,看情形很是嚇人,趕忙丟了手上的東西齊齊沖過去。
「主子,您怎麼傷的這麼嚴重!」
綠蘿本來就膽小,此刻雙目含淚地喊著,就差沒撲過去趴在莫瑾言身邊大哭一場。
「夫人您沒事兒吧?」許婆子卻冷靜些,瞧著莫瑾言神情還算鎮定,應該就只是皮外傷,並無大礙,接著道︰「這夜里,山路兩旁也沒燈,您貿然就下去了,摔成這樣,下次可別了。」
「我沒事兒,只是不熟悉路,還有些笨手笨腳的。」瑾言見綠蘿「驚」,許婆子「異」,只隨口說了一句便轉開話題︰「折騰了大半夜,還真是餓了呢,有什麼吃的,拿來吧。只是我得先洗洗手,綠蘿,打盆熱水來。」
怕許婆子再問什麼,瑾言沒有再繼續給膝蓋上藥,瑾言將卷起的里褲放下來遮住,︰「又沖許婆子道︰「許婆婆,您來幫我一下,把髒衣換下來吧。」
許婆子上前來,雖然身子佝僂,卻手腳還算靈活,很快就幫瑾言把外衣月兌了︰「您用過宵夜,再簡單梳洗後就早些歇息吧,別守歲了。」
許婆子收拾了莫瑾言的衣裳,藥味極濃,更令她滿月復的疑問。
想起先前那個叫竹心的小廝神色間有些慌亂,而且大半夜的,莫瑾言本來在涼亭上,怎麼會跑到朝露湖邊去,還扭傷了腳,擦破了膝蓋。再者,她分明無法行動,卻先于她們回到了清一齋,那必然是沈畫和南懷古護送。
是抬?是扶?還是背?
只是他們無論以哪一種方式護送莫瑾言回到清一齋,都是犯了男女授受不親的大忌,雖然情非得已,可萬一有流言傳出去,肯定會影響莫瑾言的名聲
想到此,許婆子又仔細看向莫瑾言,見她半眯著眼在閉目養神,看情形沒什麼不妥之處,而自己又不好多問,只得按住了心頭的疑惑,先將手里的髒衣裳拿了出去
西苑,書房外拂雲見浣古從水里冒出來,招呼了他去後面小廚房喝熬好的姜湯。
浣古卻皺著眉,搖搖頭,只說自己有事兒要稟告主人,便徑自上前,叩開了南華傾的屋門。
把先前所見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南華傾,浣古一顆心懸得高高的,只等他反應。
半晌,南華傾才懶懶道︰「這點兒小事兒就來打擾本侯,看來你這十圈朝露湖白游了。文字首發。」
听得南華傾語氣如常,似乎對南懷古背著莫瑾言一事並不在乎。可先前自己回稟說沈畫幫助夫人的時候,南華傾明明在意的很,如今卻有這副不冷不熱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這讓浣古有些無奈︰「屬下不敢隱瞞,既然看到了夫人的情形,自然要如實稟告主人的。」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以後不要拿來煩我。」
南華傾說著,站起身來,打了開個哈欠,示意浣古退下,便自顧走到書房一側的屏風後︰「下去吧,本侯要休息了。」
浣古吃癟,張口想要問以後還盯不盯著清一齋那邊的動靜,又怕南華傾降罪,只得甩甩頭,心口發悶地悄然退下,不敢再呆在書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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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趕在十二點之前碼完了,呼,困死了,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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