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芸妃對王爺做了什麼?」陶佩玖輕聲問道。
「哼,她今日攔在王爺來梧桐苑的路上,熬了什麼湯,討好王爺。王爺竟就心動了。又和芸妃拉拉扯扯的。」春竹小臉氣得通紅。
「哦?是這樣啊。你就是因為這個才跟我繞彎子的吧。」陶佩玖說道。
春竹慌忙擺手說道︰「奴婢不是有意欺瞞王妃。只是,只是……」
陶佩玖說道︰「你是在擔心我,擔心我听了難過?」
春竹狠命點點頭。
陶佩玖長嘆一聲,疲憊地閉了眼,幽幽說道︰「你放心,這種事傷不到我的。」有句話陶佩玖沒有對春竹說︰愛也好,恨也罷。總要有命才有心情去糾纏。
春竹吃驚地瞪大了眼楮,總覺得這話里有話,可也不十分明白。
陶佩玖復又捧起書卷,盯著看,春竹不敢再言語,只在旁邊打扇。
伊冷安有心晾一晾陶佩玖,便只在錦繡閣與芸妃談笑取樂。
芸妃見狀,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尋思著伊冷安只是一時興起,才去梧桐苑,並非真個被迷住了。
這麼想著,行事難免張狂起來。府中下人再次向錦繡閣靠攏。
伊冷安忍了兩日,實在有些惦念陶佩玖,很想去梧桐苑,卻又有些拉不下臉來。隨後又為自己開解,心想已經晾了她兩日,說不定她已經學乖了。
這麼想著,越發等不得了,他掖了掖袖袋,那里面裝著他精心挑的一把梳篦。
陶佩玖剛畫了幅畫,有些氣悶,就到了花園散步。春竹在旁邊陪著,另有丫鬟婆子們遠遠跟著。
「咦,這里什麼時候換了樣子?」陶佩玖看著一株株新移植的絨花樹,有些奇怪的問道。
王府面積比較大,陶佩玖又是典型的路痴,加上她並不常常在府中晃蕩,對王府的一些花木其實並不太熟悉。只是這里是她最常散步的地方,因而稍有些變動,自然能覺察到。
陶佩玖起初以為自己走岔了路,可是細細打量,才敢確定路是沒錯,可是緊緊兩天的工夫沒出來,怎麼這里就似變了個樣子,深以為罕事。
春竹答道︰「就這兩日的事,大管家親自督促著辦的。」能讓大管家這麼上心的,只能是伊冷安的加急令了。真是富貴閑人,想一出是一出。
陶佩玖看著三年苗齡的小樹,搖頭道︰「竟然沒有移些上年頭的大樹,淨弄些小樹苗卻是為何?」一般富貴人家的庭院,多好移植古木來凸顯家族的底蘊和歷史的沉澱。
大凡新貴都會花高價,全國各地搜尋古木、奇木,來充斥庭院。雖然幾經波折,被移來的古木,大多都或因為氣候、水土、移植措施等原因而造成成活率極低。但是仍有人樂此不疲。
雖說王府的古木蔥蘢,不需要靠這種方式來充門面,但是隨便找個二三十年,花期最旺的絨花樹來種種,完全是沒問題的,何須弄些顫巍巍的小樹苗來。
春竹剛要回答,就听一個帶著磁性的聲音傳來︰「看著小樹苗一點一點地長成參天大樹,不是更有成就感嗎?」
伊冷安興興頭頭地去了梧桐苑,結果撲了個空,只看到了一副墨跡未干的畫,卻是畫了幾朵盛放的睡蓮,余下大片的浮萍,疏疏密密地流向遠方。伊冷安看得只撇嘴,這畫技、這內容實在是不敢恭維。
伊冷安尋思著,陶佩玖大約也是在這一處散心,就抄了近路,迎著陶佩玖走了過來。
春竹等趕忙行禮,然後退到一邊。
伊冷安看著陶佩玖淡淡的神情,開口道︰「本王路過梧桐苑,听聞你不在苑中,就想過來看看新栽的苗木如何了?這麼巧就在這里遇上了。」
春竹聞言,不由地拼命低著頭,忍著笑,心想︰王爺,撒個慌都不會,什麼路過啊。分明是特意去的。
伊冷安見春竹肩膀一抽一抽的,知道自己的說法實在不可信。握拳捂嘴,輕咳了幾聲,減輕自己的尷尬。
話說,就是專門去看看自己的王妃,好像也沒什麼可恥的。
伊冷安笑著說道︰「王妃,即到了此處,正好還有一顆樹,還差最後的培土。你我就共栽一顆樹,如何?」
說完,拍拍手,早有丫鬟婆子跑去,取了工具,提了水來。
陶佩玖很喜歡絨花樹,所以也不推辭。和伊冷安栽下了那顆系著紅綢的樹,又拿水瓢澆了水。
伊冷安對著眾人吩咐道︰「這是本王和王妃親手栽的樹,圍個籬笆,仔細照顧著。它要是有什麼閃失,本王饒不了你們。」眾人紛紛應是。
陶佩玖不以為然,暗自月復誹︰一顆樹而已,至于這麼寶貝嗎?
伊冷安道︰「這些樹過個三年五載就開得繁華似錦,咱們就看著它們一年高似一年,豈不樂哉?還有這里,……」
三年五載?
這話倒是觸動了陶佩玖的傷心處,她還能活過三年五載嗎?
一想之下,不覺淒然。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三年五載後,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再看斯樹,斯園,斯花,斯柳,亦不知當入誰的眼。
反復推求,不覺悲慟不已。
伊冷安仍在前面神清氣爽地指點著,這里要造亭子,那里要擺盆景,後面是山石,粉牆邊上種些芭蕉……等等。
伊冷安越說越興奮,突然覺的王府太沉悶了,不如改動一下,有些新氣象。
陶佩玖卻漸漸覺得伊冷安的聲音,越來越飄忽,眼前景象都有些模糊,她感覺自己的呼吸仿佛被放大了一樣,清晰,粗重。
這時伊冷安終于發現了有些不對勁,趕緊回身,扶住陶佩玖搖搖欲墜的身子。
陶佩玖往後瞥了一眼,見春竹等方便他們閑談,都離得比較遠。
陶佩玖只得抓住伊冷安的一條手臂,勉強支撐著不倒下,冷汗已經順著額頭滑落。
伊冷安大吃一驚,就要叫人。
陶佩玖不想鬧得雞飛狗跳地,引起不便。便擺手,然後指著不遠的藤椅,示意過去。
伊冷安扶著陶佩玖,感覺到她的消瘦,隱隱有些不安,小心扶她坐下。
陶佩玖強撐著被汗水打濕的眼瞼,虛弱地說道︰「我坐坐就好,沒什麼大礙。」
說完,就歪在藤椅上,閉上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