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天之佛見他曖昧神色,失笑,抬手一按他的手指,解開被纏繞的發絲,起身向書房走去︰「你並無錯,不需要補償。」
天之厲哈哈大笑一聲,急起身疾步追上她,一把摟住她的腰身緊鎖入懷,才不徐不疾走︰「何必如此著急,慢點兒。」
天之佛無奈笑看他一眼,只能任他半摟著放緩步速,和他緩慢跨入書房,入座後二人才恢復正色。隨後她將這些時日處理過的事務一件件詳述于他知曉,天之厲則坐在旁邊靜靜听著,最後笑語,異誕之脈沒有他,也不會出現任何問題。天之佛好笑看他一眼。
不久前離開的質辛、劍布衣、鬼邪和緞君衡回到各自住處後,便即刻派人秘密告知其他人天之厲安然無恙的消息,眾人心中石頭終于能穩穩落地。
此後的兩年半內,天之厲確如預計再未犯病,天之佛的心癥也因此不再出現。鬼邪和緞君衡為了更天衣無縫,不時改變探脈時間,囑咐天之佛要注意些事情,只通過診脈結果調整藥方,如此方能不讓她將心癥和天之厲的變化聯系起來。二人同時出現問題的次數多了,每次的巧合,終究難免會有讓她心生懷疑的可能,如此即使天之厲不犯病,她心癥仍有所變化的假象可將此種可能徹底排除,保險萬無一失。
此後又安安穩穩的過了一年,眨眼質辛大婚已過三年半。厲兒和佛兒已經成了十四歲的少男少女,曇兒亦成了十七歲的女子,再有不到四年便可學成歸來,質辛和劍布衣也都到了二十二歲。
時光無聲靜靜地流逝著,一切安詳,直又到了天之厲病發之時。
「娘!」質辛推開殿門,見她正抱著天之厲橫穿大廳,微怔後,疾步靠近︰「爹開始昏睡了嗎?吾來吧!」
天之佛剛要拒絕,質辛卻不管,已強從她手中接過天之厲的身體,三步並作兩步便跨進臥房。
天之佛只能撤去了功力,隨後跟上,等他把天之厲放到床上後,為他解下王飾,任一頭發絲隨意披散,又月兌了他的鞋履和外袍,拉過薄被輕輕蓋上。
做完這一切,天之佛才起身看向他關心問道︰「午膳時間,你不和無淵用膳,找吾和你爹可是有急事?」
是爹察覺自己近要犯病,才秘法急傳他至,質辛眸色微凝壓下了真相,對上她的視線輕嘆一聲笑道︰「吾和無淵今日提早半個時辰用的午膳。她想去地下宮殿一觀,吾昨日答應她今天中午抽出時間去,從下午到以後三日都不在青龍宮,所以提前來告知你和爹一聲,以防有事尋吾和她,吾一會兒回去便離開。」
天之佛眸色微松,笑了笑,還以為他有什麼大事︰「去吧,有事吾會另尋他人。到異誕之脈三年多了,也只剩下地下宮殿無淵沒去過。」
「可是,」質辛猶豫看了眼床上昏睡的天之厲,「爹……」
話尚未說完,天之佛失笑打斷了他的話︰「無妨,最近異誕之脈也無什麼事,不可能這幾日就突然諸事齊聚,你和無淵放心去,這幾日娘替你處理事情。」
質辛這才微笑了笑︰「那吾走了,娘可是要記牢爹特意無數次交代過的話,這是昏睡,十五日以後醒,你別再擔心。兒子吾又是做過保證要照顧好你,不然他起來發現你面露憂色,唯吾是問,你總不忍心讓爹懲罰你兒子吧?」
「滑頭!」天之佛皺眉笑斥一聲︰「吾記著呢。耳朵都快被你爹磨出繭子來了。」
質辛不由呵呵一笑,刻意掃過天之厲才又看向她道︰「爹還不是擔心你!」
天之佛失笑睨他一眼,無奈搖頭道︰「快去吧,無淵等急了。別跟吾耍嘴皮子!你們不必掛心這里的事,吾會處理好的。」
質辛笑點點頭︰「嗯!」說完輕步轉身離開,輕手帶上了房門。
天之佛等他身影消失後才收回視線,轉回坐到床邊,凝視睡熟的天之厲,眸底微露出絲笑意,不由抬手輕撫了撫,這次仍然是帶著疲倦的睡容︰「安心睡吧,吾不擔心!」
質辛離開後卻並未回轉青龍宮,反是急身化光直往荒神禁地神殿後殿而去。
「伯父!」
「質辛!」鬼邪停下手中竹箸,抬眸見他神色,已了然于心,自心底不受控制沉嘆一聲︰「三年半居然如此快就過去了,這次犯病後,下一次便在明年的同一時刻。你娘反應如何?」說完抬手示意他入座。
質辛坐下後,才凝眸看他平靜道︰「娘這次很歡喜,跟看爹平常入睡一般,不會起疑。」
「這就好!」鬼邪說罷,傳聲下令︰「再添一副碗筷!」
「伯父不必!」質辛出聲阻止︰「無淵還在宮里等吾用膳,吾剛從雙天宮出來,先將情況告訴你和義父一聲,你們改日去暗中為爹探探脈象。」
鬼邪收回了命令,凝眸看向他道︰「緞君衡那里吾去說,你不必去了。既然無淵還等著,趕緊回去,你在你娘那兒撒了謊,回去想想怎麼圓。」
質辛嘴角微抽後,沉嘆一聲︰「你怎知吾撒了謊?」
鬼邪淡淡露出絲笑意,不假思索道︰「若不撒謊,如何解釋你用午膳的時間突然出現在雙天宮?」
質辛認命看著他點了點頭︰「吾得回去趕緊先堵住膳食坊眾人的嘴,再和無淵統一口徑,你繼續用膳,佷兒告辭!」
鬼邪頷首︰「快去吧!」
這十五日天之厲昏睡果如第一次般,無甚變化,這也讓鬼邪和緞君衡放了心,每日天之佛皆如往常般精心細致照顧,絲毫不假手于人。
到了第十六日清晨,天之佛用過早膳後便回到臥房,坐在床邊等待。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到了那一年他化去書房叫她的時辰,天之佛見毫無動靜,坐著許多未動的僵硬身子才微微一動,嘴角邊無意識輕輕嘆息一聲,滿含期待的雙眸中淡淡閃過絲急切的失落,怎會未醒!意識到自己之心緒,天之佛眸色一凝,忍不住伸手輕撫在天之厲面上,低語︰「十五日已經到了,你吾已十五日未曾說話了。」
天之厲仍然睡得昏沉,對她的話無動于衷。想自己自言自語的情形,天之佛輕嘆失笑,輕語一聲︰「一個睡沉的人怎可能听到吾之言?」是她太過著急了,他只是說時間為左右,並未準確到此刻必然會醒。
想著,撫模的手指一頓,天之佛淡笑緩緩抽離。
手指剛離開一寸,突然毫無預兆抬起的一只手又將她的手按下,壓在面上。
「睡沉的人確實听不到,醒來的人卻能曉得你偷偷模模在做何。」
天之佛猛然怔住,垂下的眸刷的抬起瞪在天之厲面上︰「你何時醒的?」
天之厲這才不徐不疾睜開緊閉的黑眸,露出一抹濃沉至極的深笑,一眨不眨眼地凝視她錯愕驚喜的雙眸︰「你說第一個字時。」
天之佛見他滿眼偷听到什麼的得意,蹙眉強壓下喜悅,噌得抽回了手︰「醒來為何不睜眼?」
天之厲怎會讓她輕易逃月兌,反掌一拽,便將她胳膊拉住,不料用力大了些,彭得一聲,天之佛毫無準備未及反應,瞬倒在了他懷里,天之厲見她額頭在胸口踫得通紅,大笑起身,一手同扶著她坐起,輕輕揉著她額上︰「睜眼便無你之私語可听。」
天之佛驟皺著眉頭斜睨他一眼,拍下他的手,自己抬手輕揉,強裝的郁結終究壓不過喜悅,無奈笑看他︰「快起吧,洗漱後吾吩咐膳房傳膳。「
天之厲笑笑,拿過她準備好疊放在床邊的衣物,不徐不疾穿著。隨後二人才共同去了大廳。
這一年內便僅犯此一次,完全在提前預計之內,知曉真相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暫時又能安然一年,但隱隱壓在心頭的陰霾終究讓日子多了些忐忑。
一年後,天之厲又再次在書房處理事務時昏睡。已許久未曾感覺到的心悸就在她俯身欲抱他時,突然襲來,天之佛正在用力的胳膊一軟,不受控制失了力道,心口難受難忍,只能暫先放棄,抬手在胸口輕揉了半晌後這股感覺才散去。
等將天之厲安置妥當,天之佛急離開了雙天宮直奔荒神禁地而去。
正在囑咐諸祭司事務的鬼邪,見她飛身而至,眸色詫異一凝,隨後看向身邊人道︰「先下去做吧,一會兒吾再繼續吩咐剩余之事。」
說完後看向天之佛溫和笑道︰「我們進後殿再談。」
吱呀一聲,殿門在身後關閉後,鬼邪先讓天之佛入座,斟好茶後遞給她,問︰「發生了什麼事?」
天之佛端起茶杯,看向他如實道︰「四年多未再曾出現的心癥方才突然又起。吾記得你們那是交代有所感便來此處,不敢耽擱就來了。」說著詳細講了方才感覺到的情形。
鬼邪眸底震驚暗光一閃,這怎有可能?命力轉移所帶來之功效難道竟開始失去?急壓下心底洶涌波瀾,伸手為其探脈,狀似尋常的關心問道︰「天之厲可知道你來此處?」
天之佛笑笑︰「來此片刻前他又昏睡,吾將他安排好才來的。」
話音落後,二人不再言語,直到鬼邪靜心凝神診完脈,才平靜中露出絲笑意看她道︰「恭喜。如今這心脈情況,只怕用不了九年便可恢復。」
天之佛一怔,不料如此,眸底驟涌起絲驚喜︰「當真?」如此天之厲和孩子們也可少替她擔心一年。
鬼邪一笑︰「吾何必欺騙你!」
天之佛心神一松,喝完了杯中茶起身笑道︰「既然如此,吾便放心了,不再打擾你,告辭!」
鬼邪起身相送她身影消失後,本還帶笑的眸子一瞬沉凝,當機立斷化光去了緞君衡寢殿。
「天之厲病情有變!」
緞君衡不料他一進門便是此言,正在翻書的手一頓,抬眸一震︰「是何情形?」
鬼邪走近他也未入座,只緊縮著眉頭將天之佛所言過的情形詳細一說。
緞君衡眸色一緊,當即合書起身︰「必須立刻去探脈!」
「吾來告知你便是此意!」鬼邪話音落後,二人急化光往雙天宮而去。
天之佛剛回來看過天之厲,又到書房落座不久,突然見二人同時進入,詫異一笑,看向鬼邪︰「可是有何急事?方才在荒神禁地你便該一說,何必如此來回周折。」
鬼邪嘆笑一聲︰「讓你見笑,吾方才稍有遲鈍,忘記了一事。」
緞君衡笑看他一眼,看向天之佛如實道︰「他去尋吾告訴了你之癥狀,吾提醒他,天之厲在昏睡中定亦有同感,不知是否會影響他突破武力瓶頸,他一時疏忽,故才急來探脈確定。」
天之佛笑意微頓,她竟也忽視了此處,眸色一凝,確實該一診,輕點了點頭︰「你們隨吾來!」
鬼邪和緞君衡進入後,借著探脈,各自以暗功不探查天之厲周身情況。
天之佛站在不遠處的床尾,凝視在天之厲一如往常般只有疲倦的面色上,眉心不覺蹙了蹙。若是痛悸百倍,他縱使熟睡面色亦會發生變化,可如今沒有,是不曾受她影響,還是身體可能有問題?
探脈間,鬼邪和緞君衡眉頭暗暗皺了皺後急又松開,恢復一片平和之態。
良久後,二人才撤去了手。
「如何?」天之佛看二人平靜輕松,看來是無事,只不過還是忍不住著急問道︰「可有問題?」
鬼邪和緞君衡笑笑︰「我們杞人憂天了,反引你擔心。脈象跟往常一樣,無礙。」
說完,鬼邪又補充笑道︰「定是你此次心癥輕微,而且也沒有疼痛之感,他才不會受影響。」
天之佛總算露出絲淡笑,輕嘆︰「如此便好。」
緞君衡輕咳一聲,微微笑道︰「也無他事,吾和鬼邪這就告辭。還請見諒,讓你虛驚一場。」
天之佛搖頭淡笑︰「無妨,確認之後眾人都好安心。吾送你們。」
等看不見他們二人後,天之佛重新進入了殿內書房,安心處理異誕之脈事務。
不久後回到緞君衡寢殿的二人卻是面色一片不得其解的凝重。
「脈象確實有些許加重,可體內命力流動卻怪異,比質辛他們命力轉移後的情形還好。」若有所思說罷,緞君衡擰眉看向鬼邪︰「這種情況,你如何看?」
鬼邪本啟唇要說,可剛張嘴又皺眉想到什麼,稍理了理思緒,才對上他的視線道︰「其一,不論天之厲的變化,端看天之佛會有感應,他之病是加重;其二,依照他癥狀不變的情況,極有可能是命力的強盛緩慢彌補了脈象上的沉重,兩者暫趨平衡,所以才依然是沉睡。」
頓了頓,沉嘆一聲,凝視他的視線變得有些暗沉︰「下一年犯病會是什麼情況又成了變數,若依然像此次一般,倒不必擔心,畢竟命力足夠,可這命力的突然變好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既然變好,為何天之佛還會感到心悸?」
緞君衡暫時難以下定論,想了半晌後,只能看向他道︰「疑問留下,等天之厲醒後才能了解他對自己身體變化的感知,到時候再做論斷安排亦不晚。而且這次沉睡的時間是否變化也可以作為參考。」
鬼邪輕嗯一聲,凝向他看到︰「只能如此,吾先回去,神殿還有許多事未完。」說完轉身出了殿門,旋身化光消失。
眨眼間,沉睡的十五日過去,又到了該醒之時。這次天之佛剛走到臥房中準備坐下,不料天之厲便睜開了眼直直看向她,如此不早不晚剛剛好,反倒讓她怔了半晌。
「吾按時醒來,你不歡喜?」
帶著沉笑的聲音落下,天之佛才募得反應過來,見他幽深黑眸全是戲謔,忍不住笑了笑道︰「震驚過度,忘了喜悅。驚喜總該恰到好處才是,過猶不及。」
天之厲笑笑起身,這次卻是未有動作,僅落地後邊站著不動,沉聲平穩道︰「更衣!」
天之佛皺眉失笑,睡了十五日起來便尋她開心,笑嘆走到床邊拿起中衣細致緩慢穿著,最後給他穿上了外袍,一展腰帶從腰後繞至前面垂眸專注系著。
天之厲見她垂頭溫柔更衣模樣,心頭一動,在她系好要起身時,不由伸手一抱她腰身牢牢摟進懷中,天之佛微怔,抬眸看他迷神的幽深雙眸,狐疑輕推他胸口︰「怎麼了?」
天之厲猛得回神,想起自己方才,沉聲一笑,忍不住俯首輕吻了吻她溫潤聖潔的雙眸︰「無他。色不迷人人自謎而已,入色障了!」
天之佛噗得失笑出聲,闔了闔眸,待他盡興,才重抬眸凝視他笑道︰「吾還以為你睡糊涂了!」頓了頓,見他滿臉黑線,急又改了話,忍著笑道︰「不對,是還沒睡醒!」
天之厲緊緊一扣她腰,听她嘶嘶痛呼,才微松了松,歡暢笑道︰「吾就是沒睡醒也認得你!」
天之佛笑笑攙著他的手臂向大廳走去,用過膳後又如往日般處理事務。
第二日深夜,天之厲用功力讓天之佛睡沉,便飛身去了荒神禁地神殿後殿,去見等在那里的緞君衡和鬼邪。
天之厲進門後便平靜看向二人,開門見山道︰「此次病癥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