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身火紅佛袍灼目逼人的矩業烽曇,和白裟繞身,金色寶冠剛毅莊嚴的蘊果諦魂在眾人眸光中穩步跨入殿門,身後緊隨著雲滄海、葦江渡、爾善多。
五人走過並列在王殿左右兩側的眾人,一派莊嚴平靜,直直走到距離王座前十步遠才停步。
曇兒看著蘊果諦魂從身邊走過,白色袈裟上檀香味和面容上的正直剛毅還是如她剛去龠勝明巒時所見的樣子,平靜安和收回了視線,轉眸又看了眼隱隱擔憂的佛兒,勾出絲淡笑,手微動,讓她松開,和其他人一同入座。
佛兒細細看她面色確實如常,才放了心,一笑,安心落座,轉眸上上下下打量端詳著蘊果諦魂。
質辛一一掃過神色已不復過去凜冽反而平和的矩業烽曇,雲滄海、葦江渡和爾善多,最後在蘊果諦魂身上一凝後,平和一笑,沉穩出聲︰「有勞佛鄉領首和龠勝明巒巒主親來為吾父吊喪,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請入座。」
說完王袍拂掃,一道疾風悄無聲息旋過五人身後,霎時轟隆聲起,五座黑玉石座由虛無化為實體而出現,與蘊果諦魂凝功化物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佛鄉與厲族關系親厚,不必如此客氣。」矩業烽曇平和緩慢說罷,先撩起衣擺,轉身入座,抬眸凝視質辛帶著遺憾沉嘆道︰「可惜時間趕不及,不能于入葬之日親自來一吊。」
質辛眸色微黯後,便露出了淡笑,平靜看著他道︰「審座一境之首,事務繁忙,如今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一行,時間雖晚,但有此心足矣,亡父地下有知,必感欣慰。」
矩業烽曇嘆息一聲,轉眸望向天之佛坐的王座,一時恍然,眸色似陷入回憶,半晌後,才凝向質辛輕嘆道︰「宿日仇敵,干戈棉帛後,一朝為友,未料到竟倏忽而逝……」說著一頓,說不下去,便止了話音,只剩下惋惜遺憾地嘆息。
質辛听他此言並非為配合他們偽裝做戲,確由衷之言,一時感慨,沉澀笑了出來凝視他嘆息︰「是啊!」不枉爹當初放他一馬,只要他讓娘能真正安心在異誕之脈待著這一千年,他便從此真正釋然他以前對娘所做的一切。
矩業烽曇半晌後才抬眸轉向已經死去卻復活的天之佛,眸底閃過一絲恭尊之意後,才凝眸照著該有的禮節和提前擬好的配合之言,緩慢出聲︰「和議至今,佛鄉銘記你為蒼生之犧牲功德,還請節哀。」千年幾轉,生生死死,她之莊嚴威儀卻從未變過。
天之佛對上他的視線,眸色一凝,平靜淡淡道︰「天下清平,蒼生為樂便足矣。」
矩業烽曇頷首恭沉道︰「你永遠皆是佛鄉之天之佛,是佛鄉之最高象征,沒有任何人會磨滅。」
天之佛見他眸光,尚有未出之言,想必是要私下見面時再言,一凝眸色︰「佛之虛名而已,厲族和苦境和平,才是吾所期盼,亦是吾來異誕之脈之初衷。」
矩業烽曇恭然一笑後,繼續又說了幾句,便轉向質辛,和他閑說著兩境近來情況。
蘊果諦魂平靜在幾人言語間凝神注意天之佛情況,一直都未說話,他之地位尚在佛鄉領首之下,如此正式場合雙方見面,不必他出言。
良久後,會見完畢,質辛吩咐厲兒和佛兒,親自帶矩業烽曇和蘊果諦魂五人到為他們安排的住處。
安置好後,厲兒和佛兒笑道︰「若有何需要,盡管吩咐司殿便可。」
矩業烽曇看著長相像極了天之厲的兩人,一時怔然,想起往事,不由嘆息一聲,笑著頷首︰「嗯!」
厲兒和佛兒又特意看向蘊果諦魂一笑︰「果子叔叔,我們告辭,你們先好生休息。」
蘊果諦魂頷首溫和道︰「去吧!」
矩業烽曇目送二人離開後,想起什麼,凝眸轉向蘊果諦魂問道︰「方才殿內鬼邪身後所站,該就是那次險些被吾取掉性命的孩子吧?」
蘊果諦魂微怔後,眸色一凝頷首︰「是!名喚帝曇兒。」
矩業烽曇一時沉默,良久後才嘆息一聲,看著他感嘆道︰「這四個孩子中,她與至佛最為相像。幸好當初吾敗了,否則追悔莫及。」
蘊果諦魂聞言,抬眸望望高聳入雲的雙天宮,緩慢道︰「這是被你焚毀之後,天之佛復活時,他們又重建的,隨後便為他們二人大婚之用。」
矩業烽曇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了半晌,才收回視線看著他嘆息平靜道︰「比原來更宏偉,也更難損毀,結界防護用上次之法不可能再破除。幸得那時帝曇兒救了至佛,才未讓吾鑄下大錯。只是……」
頓了頓,矩業烽曇微有些疑惑不解看他,若有所思出聲︰「帝曇兒那時尚為胎兒,便有如此威能足以抗眾多佛鄉之人,長大後當更功體高強才是。但吾方才殿中所見,她面色微發白,身體孱弱,分明是有病在身,根本感覺不到一絲功力高強之人會有的通體氣勢。」
蘊果諦魂一怔,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捻著胸口佛珠的手指無意識一頓,沉吟看他︰「面色發白?」
矩業烽曇頷首,凝視他道︰「吾重新歷劫之時,曾遇奇人,受其傳授不同于尋常的歧黃之術,能透過表現看出人之身體情況。帝曇兒看似與方才的厲兒佛兒一般,但實質內中孱弱,必是有病在身。吾距離太遠,無法確認到底是因何而致,須要近身方能診斷。不知她如此情況,異誕之脈眾人是否知曉。若不知,吾願意傾囊為其一診。」
說著一頓,恍然嘆息︰「就不知她是否願意,讓吾這個曾欲要取她性命之人近身。」
話音剛落,驟來一聲,「她不會將你當仇人!」
矩業烽曇詫異一怔,看著不假思索便說出此言的蘊果諦魂,輕笑一聲︰「聖者慈悲吾心知肚明,但非吾惡意揣測帝曇兒心思,只是吾自認有罪,若她將吾當仇人還倒可稍減愧疚……」
蘊果諦魂說完後,不由轉向不遠處的花樹,才繼續出聲道︰「她之心地純善,全得至佛之善,卻無至佛對濁惡之冷厲,而是保持容忍憐憫之心。」
頓了頓,募得又收回視線,平靜看向心懷內疚的矩業烽曇,寬慰道︰「她對你只會是憐憫慈悲之心,而非仇結。」
矩業烽曇听後微怔,垂眸輕嘆一聲,他們全部都寬恕了他嗎?恍然笑笑,半晌後突然想起什麼,才又抬眸,露出絲詫異看著蘊果諦魂︰「你如此之言,似乎對帝曇兒很是了解。」
蘊果諦魂對上他詢問的視線,停在佛珠上的手指又開始輕捻著一顆顆念珠,轉身向殿內走去︰「邊走邊說。吾與至佛私交甚好,她來信中多有提及她和幾個孩子之事,是以知曉一二。」
矩業烽曇一笑,隨即轉身而入︰」原來如此。」
蘊果諦魂說完後,微頓了步子,背對著矩業烽曇道︰「吾明白你想要補償罪業之心,帝曇兒會接受你診病,這倒不必掛慮。」她有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矩業烽曇看他背影,總覺他自從談論帝曇兒就有一絲絲說不出的怪異,眸底詫異不解一閃後,只當他多幻覺,嘆笑一聲︰「但願如此。」
「吾不知你通岐黃,見至佛時,還須你從旁一觀她之功體情況。」
「自然之事,吾亦有此意。」
說完後,矩業烽曇緊隨他走到石桌邊坐下,凝視他微肅了眸色︰「困擾你的龠勝明巒之事進展如何?已經快有一年,可需吾相助?吾既答應你,便不問也不打听是何事,但你若需要幫助,吾希望第一個能想到之人是吾。」
蘊果諦魂平靜點了點頭︰「吾還在暗中調查中,若需要會去找你的。」
矩業烽曇曉得他是不想掀起大浪,又引起血刃相交,故才選了最緩慢卻也是損失最小的辦法調查解決,沉嘆一聲,隨即出聲變了話題︰「我們再詳細說說至佛的情況吧,省得後日相見出了紕漏。」
蘊果諦魂凝眸點了點頭︰「嗯!」
到達異誕之脈的第二日,矩業烽曇和蘊果諦魂隨質辛無淵和厲兒佛兒到皇極七行宮吊唁了天之厲。
即將離開時,矩業烽曇終究是看向質辛,詫異詢問︰「曇親王並未至,可是身體有恙?」
質辛微怔,未料到他已記住曇兒,募才想起該是當初他險些取了曇兒性命之故,此刻眸底多有贖罪補償之色,淡淡一笑,如實道︰「曇兒身子不好,再加吾父之喪,吾不忍她再見此景悲傷,故下令讓她今日待在雙天宮。吾代她多謝審座關懷。」
矩業烽曇聞言,曉得昨日猜測已證實,看來他們都知道她之身體不好,眸色一凝,當即道︰「吾通岐黃,厲族想必也有名醫聖手,但醫法不同,或許能助她早日康復,若厲王不介意,吾可為其一診。」
質辛看出了他的愧疚補償之意,想起天之厲曾經對他說過之言,心下寬慰了些,淡淡一笑︰「這吾不能做主,需要妹妹同意。你們和母親見面時,她也會在,可以一詢她之意思,吾無意見。」
矩業烽曇頷首。
蘊果諦魂听了質辛方才所言,眉心不由皺了皺,片刻後才又舒展開來。
第三日,終于到了能私下會面之日,雙天宮,天之佛和曇兒用過早膳後便等在了大廳中。
又過了半個時辰後,殿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片刻後停止︰「見過聖後和曇親王,天佛原鄉領首和龠勝明巒巒主特來拜會。」
話音尚未落盡,天之佛已面露喜色,袖袍一揮,大開殿門。
司殿退下,矩業烽曇和蘊果諦魂跨門而入,天之佛已站起身,露出絲見到同修好友的平靜歡喜,出聲道︰「兩日過去,終于能私下一見,請入座吧!「
矩業烽曇笑著頷首,下意識也向旁邊站著的曇兒致意。
蘊果諦魂笑看天之佛後,微頓笑意,轉向曇兒以長輩該有的眸色看了一眼。
曇兒見他神色,袖袍中手指一緊,強迫自己噙起一抹淺笑,有禮有節微俯頷首︰「審座和果子叔叔,娘等了你們許久。」
矩業烽曇抬手一讓,笑著坐下。
蘊果諦魂卻是在這聲許久未曾听聞的果子叔叔聲中,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眸色不覺在她臉上定了瞬間,才收回視線,微動白色袈裟入座。
曇兒早已垂眸並未看見,拎起茶壺為三人分別斟了茶,一杯一杯放置在三人面前,才又重抬眸笑著看向矩業烽曇和蘊果諦魂道︰「你們和娘敘舊吧,吾先回臥房,不打擾你們。」說罷,轉身便要走。
突然一聲蘊果諦魂的聲音出乎預料響起︰「不必回避,並無何不可告人之事,你留下便可!稍後還有相關你之事。」
曇兒步子怔然一頓,垂眸急壓下了心底克制不住翻涌的波瀾,才回身直接看向天之佛凝眸一笑問︰「娘需要吾留下嗎?吾听娘的。」
天之佛似乎心緒很好,不假思索便頷首,溫和看了她一眼︰「留下吧。」
曇兒未料到她會允許,怔了一怔,下意識道︰「吾留下,娘和他們言語總有不便。」
天之佛搖了搖頭,平靜看她︰「無妨,並無什麼需要避諱處。」
曇兒略一猶豫,讓心緒恢復平靜後,終究是點了點頭,返回又坐下,為自己倒了被溫熱的清水,只微蹙眉心邊喝水,邊靜靜听著他們談話。娘怎麼會出乎意料讓她留下?
蘊果諦魂抬眸看向天之佛道︰「你寫給吾之密信,吾已收到,此次來見你亦有商量之意。」
話音落後,矩業烽曇微肅了眸色,直視天之佛沉凝道︰「當初厲族和佛鄉簽訂和平協議後,你離開佛鄉來到了厲族,吾才代替成為新的佛鄉領首。按其內容,你本須此生都留在異誕之脈,才能保得厲族不興兵苦境。但事情都有轉圜之法,你之心願蘊果諦魂已與吾說過,只要能保得蒼生不受兵燹,厲族不會再進攻,佛鄉靜待你隨時歸來,你回返之日,便是吾卸去領首,讓你重復原位之時。」
天之佛見他已代替佛鄉表明態度,對上他之視線平靜道︰「吾欲回返,但不欲再為天之佛,只想歸隱青蕪堤修行。佛鄉領首不能由吾如此污穢之人去當,世人不會認可也不會接受,若因吾累得佛鄉清譽,萬死不能一贖吾罪。」
蘊果諦魂聞言,沉嘆一聲,微凝了嗓音道︰「若想回返,還須從長計議,必須確認厲族不會興兵苦境。天之厲在時,此絕無可能。如今他死,你與他之子繼任,或許事情有轉圜余地。」
天之佛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才抬眸看向二人道︰「此事倒不是問題。」隨即將那日所見的王令內容一字不差地重復與他們二人知曉。
矩業烽曇和蘊果諦魂一怔,未料到天之厲當真會讓她離開,眸色暗中一凝,沉吟道︰「一千年?」天之厲之心思,難道是想讓一千年為消磨成為一個借口,她回轉後,即使見無人言說厲佛舊事,也不會生疑,只當是時過境遷,物事皆非?
天之佛放下茶杯,平靜凝視他們道︰「吾會再待一千年,其後回到青蕪堤。質辛是吾子,他若敢違背天之厲聖令,率兵攻打苦境,吾便自盡于他面前。」
當一聲,曇兒手中茶杯未抓穩,突然從手中跌落在桌上,濺落了一手剛倒入的熱水。
三人話音一頓,全轉向了她。
曇兒顧不得手上燙痛,面色驟有些發白,急看向天之佛雙眸發紅道︰「大哥不會這麼做的,你萬萬不可有自裁的心思!」
天之佛見她如此神色,微緩和了肅然神色,平靜道︰「吾只說假如,若無此前提,吾依然會安然在青蕪堤。」
余光瞥見她手上燙紅了一片,天之佛微皺眉,隨即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絹帕,覆在她手背上,掌心凝功微散寒涼之息為她紓解疼痛。
蘊果諦魂松開了緊握茶杯的手指,將茶杯放下,起身扶起歪倒的茶杯,重新拎起茶壺為她斟滿了茶。
曇兒見天之佛保證,才微微放下了繃緊地心神,轉眸看著蘊果諦魂倒滿的茶杯,力持冷靜,帶著對長輩的尊敬看了他一眼,輕語有禮道︰「多謝果子叔叔!」
蘊果諦魂正在放茶壺的手指無意識一緊壺把兒,隨即又微松,才穩穩放下,緩慢道︰「茶水甚燙,小心些。」
以前他每日給她倒了茶水都會如此囑咐一聲,曇兒心頭突然一澀,指尖插入掌心一緊,力持平靜收回了視線,又帶著方才同樣的恭敬看了他一眼︰「多謝果子叔叔關心。」
感覺手上已無疼痛,才轉眸露出絲女兒的不好意思,看向天之佛微紅面道︰「娘,吾沒事了,以後會小心的。」這些時日,天之佛格外的對她好,她也不自覺地恢復了些往日與天之佛相處時的親昵。
天之佛眸色一凝,這才收回手,卻是將絹帕留給了她。
矩業烽曇見蘊果諦魂幾乎是同時收回了凝在曇兒手上的視線,微詫異一閃眸光後想到了原因,露出絲嘆息,他方才一閃而過的神色看著比抽改記憶的天之佛還要關心。若非天之佛和天之厲出了變故,只怕這他也不必如此費心在關注曇兒、佛兒和厲兒身上,以防有什麼事,可以寬慰他們。
就在此時,雙天宮殿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天之佛察覺到熟悉的氣息,眉頭驟皺了皺,片刻後,才抬眸沉聲︰「進來吧!」
殿門吱呀一聲,鬼邪和緞君衡從殿外走去。
天之佛微冷眸色︰「吾正在待客。有何急事?」
矩業烽曇和蘊果諦魂微頷首對二人致意。
鬼邪和緞君衡微微一笑,自發自落坐在曇兒旁邊,抬眸凝視她開門見山道︰「為你探病而來。」
矩業烽曇和蘊果諦魂眸色一變,皺眉看著天之佛道︰「你身體除了心頭無血晶相護外,還有何恙?為何信中未言?」
天之佛幕然看出二人是想要借矩業烽曇和蘊果諦魂游說,逼她答應診脈,冷淡看了眼他們,微撩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腕平放在桌上︰「診吧。」
鬼邪並無詫異如此快達到目的,一笑,伸出三指輕搭住,比往日又多暗運了一道祭司之力,凝神細探。
緞君衡則看向不解的矩業烽曇和蘊果諦魂,詳細將為心癥編的假話說了一遍。
二人听後才了解來龍去脈。
矩業烽曇當即看向天之佛凝眸道︰「吾也通曉歧黃之術,為你一診脈,確認心髒情況。」
天之佛怔了一怔,詫異道︰「吾並不知你還曉此術。」
矩業烽曇一笑︰「你在厲族日久,有些事情不知常理之中。千年間吾會習得此術也不足為奇。」
天之佛見他出于同修之誼,亦是關切之意,淡淡一笑︰「讓你見笑了!等緞君衡診斷完畢,再讓你一診安心。」
矩業烽曇頷首,卻是眸色一閃,掃過曇兒看向她道︰「你應也知曉曇親王身有微恙,吾有意為其一診,或有不同于大祭司和緞宰相之法,能助其早日康復。」
天之佛剛啟唇要說話,曇兒垂下的眸色驟變了變,急抬眸看向矩業烽曇,力持平靜露出絲淡笑感激道︰「多謝審座好意。吾之病伯父和義父已有定論,慢慢調養,兩年左右便可無礙,不必再中途更改療法。」蘊果諦魂一直以為她已經落胎,若探脈必然泄露。大哥早下令王宮任何人不得說出她之事,唯有娘這里,她一直守著,也不用擔心。
天之佛所知曉的情況亦是曇兒口中所言,平和看著矩業烽曇道︰「她所言確實。」
緞君衡一笑,抬眸看向矩業烽曇道︰「審座之醫術必有高妙之處,吾也想讓你為曇兒一探……」
「義父!」曇兒急喚了他一聲打斷,失笑道︰「病急亂投醫,義父身為醫者怎也如此。任何病癥皆須一名醫者連續用藥方更能好得快些,若是一時用此,一時用彼,時間浪費不說,病也容易耽擱。你們的療法有效,時間也不算長,慢慢讓身體康復就是,何必著急,吾可不想再多喝苦藥。」
一直不說話的蘊果諦魂眸色一凝,抬眸直視她沉聲道︰「審座只探脈而已,不會要你改變治療之法。」兩年才能治好病,算算時間是那日他傷了她為始,他之掌傷不可能如此頑固,至今不好。她言語多閃避,緞君衡精明油滑,雖言同意,可完全是為她遮掩護短之色,她想隱瞞什麼?
曇兒不料他如此出聲,眸底笑意一窒,隨即又繼續笑著意有所指道︰「果子叔叔,只是那日之事傷了根基,加之後來按照爹所帶回來的藥方去做,又稍加了些損傷,故才造成今日之病。多謝你關心,實無探脈的必要。還是讓審座靜坐等待為娘診脈吧。」
蘊果諦魂听她如此平靜地說著他重傷她和落胎之事,一直平靜的雙眸微垂,一緊端著茶杯的手指,急壓下心底控制不住涌起的一直撕扯的復雜情緒。
曇兒見他如此微不可識的神色變化,心頭震驚,面色刷的一白,帶著笑意的眸底驟涌起絲痛澀的愧疚哀傷,桌下的發白的手指緊緊揪住了月復部的衣裳。爹所言他完全是以前的地藏聖者,難道是騙她讓她安心的?她從一開始就不該喜歡他,不該那般愚蠢,相信不該相信的人,否則,也不會讓有心人借她的手毀了他之修行,如今他又何必身處破戒的污穢之中難以自淨?
思量未已,蘊果諦魂漸漸恢復了平靜重新抬起眸,曇兒發覺急起身疾步向殿外走去,抬手一擦眼淚,為讓他看見她不正常的面色︰「吾有事出去片刻,稍後便回。」
蘊果諦魂深知她之性子,這動作分明是想要逃避什麼,未及細思,便皺眉看著她的背影,不由用了那幾個月相處時的關心語氣,不容商量道︰「回來後,立刻讓審座診脈!」
曇兒听得這溫潤聲音,恍然一怔,竟如那幾個月遇到這種情況時般,下意識應了一聲︰「嗯!」
聲音落後,募得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渾身一僵,面色刷的更白,急抬手擦止不住流下的淚,跨出了殿門,竟有絲慌不擇路而逃。
蘊果諦魂看著她匆匆離開的單薄背影,一直平靜的眸色露出了暗藏的復雜,半晌後才收回視線,凝在了面色清冷的天之佛身上,等著鬼邪和緞君衡的診斷結果。但願他們能探得樓至韋馱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一滴血凝成的血晶?佛鄉根本未曾有過此物,難道當真是天之厲死後,耗竭了你心口那滴血而讓你感覺到了異常?他告知了吾可能的死期,讓吾早作準備,可卻未曾料到你會有出現這種情況,這唯一的遺漏,你絕不能因這出事,否則我們所做這一切到頭來徹徹底底全成了一場空,天之厲已經身死,你不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