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天之佛冷眸有一瞬的停頓,救她之命?難道方才他毫無威力之掌,是在……腦中昏死前的一幕倏然回轉,二人當時都在墜落中,底下隱約可猜得是無底深淵,她昏死過去,如今卻安然無恙,克制在他命門處的奧義吠陀,若他動手,必然受傷,眸光冷沉一掃。『**言*情**』
見果然有傷口,又察覺身上王袍,坐下披風,皆是他之物,如今卻可以證實他是在救她,縱使會再次受奧義吠陀之傷,他亦會救。果真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于自己性命都可拿來算計的狡厲,當即凝功震碎了身上他之衣物,冷冷道︰「吾未讓你救!若想讓吾醫治你五劍之傷作為交換,更是痴人說夢。」
他既會為了某種目的為她療傷,便不會再動手,他們二人之間暫可相安,停下爭斗,天之佛說著,余光敏銳迅速一掃,將洞內情形納入心中,未曾料到,此地竟沒有可以出去之處!心底一沉,藍光之中,只有一片陰霾,本該和此地相通的隧道之口居然沒有蹤跡,他們這是掉入了什麼地方?
天之厲看了眼滿地王袍碎片,見她不再掙扎,面色雖冷,卻已經是在暗自綢繆,早已猜到她在想什麼,冷笑一聲,散去了護著二人的天罡氣罩,敢毀他的東西,便該知曉後果是什麼︰「此地隔絕天地,可入卻不可出,除非你願意暫時放下成見,與吾合力。這是吾救你之命,且療傷之因。至于四劍之傷,據你而言,天下唯你樓至韋馱可治,吾必然會尋上你,卻非此次救命之目的。」
護罩一去,四周邪氣毒瘴霎時肆虐,侵蝕聖體而去,天之佛頓覺氣息受制,胸口憋悶,瘴氣順著衣裳縫隙飄入,肌膚處處全是灼燒刺痛之感,唯有身下緊挨披風處幸免,被扣住的手腕刺癢難忍,一顫,奧義吠陀險些墜落在地,驀然明白了緊裹在身上的王袍是何意思。
天之佛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方才有他之天罡氣罩,再以王袍護身,于她之傷體大有裨益,他之心思竟細膩沉穩于小事上如此,大如戰場上之謀劃敵對,近千年來會那般滴水不漏,便更無甚可奇怪了。
听完他之話後,天之佛強提功力對抗這股侵襲聖體之氣,凝冷看著天之厲︰「比起合作,吾更想看你死在這里。」
天之厲聞言忽然散去了眸底冷意,意味不明沉笑一聲︰「同歸于盡嗎?」扣鎖她的手緩緩松開。
天之佛得了自由,卻未像方才毀王袍一般,毀了身下披風,更未曾離開,只調轉了身形,面朝他而坐,距離依然是方才二人間的遠近︰「吾樓至韋馱從非貪生怕死之輩。」
天之厲听她之言,又見此完全相反的動作,嗤笑了一聲,沉穩望進她冷漠看不出一絲心緒的眸中︰「既非懼死,何故要借吾王氣來減少痛苦!」
天之佛知他諷刺,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冷漠看他一眼,在他死前,她自要想盡一切辦法,護得自己安然無恙。『**言*情**』天之厲不死,她絕不能有絲毫損耗。
「靜坐等待末日,比激怒吾,決一死戰對你更有利。」
天之厲見向來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之人,竟如此沉靜坐在自己對面,想要耗死他,甚至為了看他死,不惜暫屈他之屋檐下,但面色中卻依然冷傲故我,倏無有求于人的低姿,諷刺大笑了一聲,冷冷道︰「樓至韋馱,你怎知吾會願意讓你借王氣為用?又怎決一死戰對吾便是不利!」
天之佛翻掌化光收起佩劍,冷淡道︰「你不想死。一旦動手,你以功力強壓的四劍傷勢,只會迅速惡化。比起無用的殺戰,你該更樂意將功力用在其他離開此地的方法上。」
他之面色,此地毒瘴邪氣似乎不會對他造成損傷,單單只克制她。如今二人傷體情況相似,若不動手,誰會先死,尚在未定之天,若動手,天之厲必佔上風,她毫無勝算。
若他不甘困死,去尋找他法,她更無須動作,周圍環境于她不利,必須保存實力,靜待其成,再在關鍵時一擊封死他之生路,將他困死在此處,絕不能放他離開。只要其死,苦境便再無威脅。佛鄉有蘊果諦魂,長久尋她無果,自然知道該如何安排一應事宜。她縱困死此地,亦可心安。
天之厲聞言已知她絕然勢殺之意,冷笑一聲,起了身,卻是未帶走披風,起掌一掃,雄風吹過,玄黑披風頓帶著他之血跡,裹在了她身上,轉身向洞窟其他地方走去。
「在吾找到另外的出路前,你還有選擇讓自己活命的機會。」
樓至韋馱,吾天之厲要做的事,尚無人可擋。最終你會心甘情願答應吾之提議的。
天之佛並未詫異他會將披風留下,冷漠看他消失後,才收回視線,見肩頭披風一角未裹緊,平靜一凝眸,並無先前見到王袍在身時的抵觸,抬手一按,重新裹好,將整個身子與毒瘴邪氣隔開,肌膚灼燒疼痛感頓時消失。
見藍光中飄至她身邊的毒氣紛紛如臣服一般,紛紛繚繞,避開了披風一尺而過,天之佛淡漠的眸中冷光一閃而過。此地毒邪已是至極強盛,如今見了他之些微氣息亦要躲閃,天之厲功體之邪強可見一斑。必不能留他再繼續禍亂天下。
留下披風,包括先前救她療傷,略施恩惠,好讓她心生感念,對他之看法有所改變嗎?天之厲他打錯了算盤,若非她尚有用處,早在墜落時,他便一掌輕易殺了她了。
天之厲絕不能留。至于厲族,她和他同歸于盡後,蘊果諦魂想要短期內鏟除干淨卻是有困難,群龍無的厲族,也不再是什麼威脅,若識時務退回異誕之脈,佛鄉還可放過他們,歸還苦境太平;若執迷不悟,縱使再難,蘊果諦魂和帝如來幾人亦會鏟滅到底,她不必掛慮。
想著,天之佛緩緩闔上了眼,凝神平靜進入了禪定之中。
良久後,尋找其他出口返回的天之厲,見她如此平靜裹著披風端坐,竟仿如身在天佛原鄉一切盡在她指掌之間,忽然停下了尋找,走近她身前,負手俯視道︰「厲族和佛鄉,井水不犯河水,本絲毫沒有關系,卻為何要對厲族趕盡殺絕?」
如此話題,她是靈識借體恆沙普賢時,已經與他論過,更證實了正邪之爭,永不可能和平談判解決,唯有述諸武力,冷眼對上他之視線︰「你吾道不同,不必再論。」
一如既往的頑固不化,天之厲看出她心底所想,冷笑負手,出了洞窟,進入了有血池的另一洞。武力,樓至韋馱,你注定只會是吾手下敗將。未來,吾要讓你敗得心服口服。
又是一日過去,厲族和佛鄉雙方仍然沒有他們二人的絲毫消息。
厲族軍帳,鬼邪看著手中從異誕之脈傳來的消息,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竟第一次露出了凝重。
「大祭司!」此時帳內只有咎殃和他,咎殃從未見過他如此,疾步走近︰「異誕之脈到底如何?」
鬼邪將信遞給了他,也不避諱讓他看出自己真實心緒︰「若再過五日還找不到他們,吾便要代替天之厲做出決定了,異誕之脈情形等不得。」
咎殃邊听邊看信,看完後一張臉已經擰成了死結,當即看向鬼邪︰「貪穢和派去的其他人都沒回來,吾也去找!」這次天災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鬼邪沉嘆點了點頭︰「去吧。」
佛鄉軍帳,蘊果諦魂亦是一聲令下,再次加派了人手。
洞窟內,一刻不曾停歇的天之厲,本不過是算計,欲要逼天之佛就範,卻不料,當真找到了另一處單憑他之力便可離開的出口。但也仍需費些功夫,但相較他們墜入之處,卻是容易了許多。
天之佛不知何時睜開的眸,將他之神色細微變化皆收入眼中,冷意自心底一閃,包在披風下的掌心暗暗蓄積功力,就在天之厲回身瞬間,突然幽冷寒光一閃,刺得一聲,洞窟內陷入了窒息的死寂。
「哈哈!」回身的天之厲垂眸,看著再次刺入命元的奧義吠陀,壓下喉間血腥,突然沉笑威嚴看向天之佛,卻是絲毫不凝功護體反擊,只以掌心握住了劍,非是要強抗此劍,反而是阻止其離開。
天之佛見此異常舉動,震驚之際,只覺他又有何算計,面色一厲,掌心再聚浩然佛力,霎時洞窟內金光萬丈,瞬間劍身又刺入些許。定要將他先封印一日,隨後封閉他找到的出口和另一處,徹底斷絕他之生機。
此次傷他,除了劍上的太素之氣,竟然還有一股強悍的封印之力,天之厲察覺時,驀然明白了她之盤算,如此動作必然要耗損半數根基修為,若要恢復需數十日,今日必須讓她答應合作,也不能傷了她,眸色一厲,掌心登時釋出雄渾元功。
天之佛身上披風竟在這股力道下震碎,奧義吠陀仿佛失了控制般,一寸一寸從他體內被強退而出。
天之佛眸色微變,他已經受了傷,體內怎會有這般充沛內力!瞬間被沖擊得身形站立不穩,急騰空而起,避開這股功力,落地時鏗得一聲,極快在狹窄亦不寬敞的洞內斜插劍身,才艱難穩住了身子。一番動作,毒瘴入體,瞬間便順著奇經八脈流轉。她只覺渾身功力受制,墜入洞窟時的全部癥狀重新出現,天之佛身子陡打了個寒顫,霎時如在冰火之中。
天之厲盤腿而坐,片刻不能耽擱,急速凝功療傷,威嚴雙眸同時冷凝向忍耐毒瘴痛苦的天之佛,竟並無被她暗中偷襲而傷之怒氣,反沉穩平靜道︰「又是一日過去,天佛原鄉、厲族遍尋不到你吾,定然休戰,不妨放下立場,依照吾之提議,合作出此死洞。此洞之威力,你已親嘗過兩次,沒有吾,你該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條。」
天之佛刷的抬眸冷冷掃了他一眼,見灌注而入的半數封印佛力已經在他身上開始起作用,冷笑一聲,蒼白的面色上全是絕殺之意︰「吾死,你必死,吾求之不得。」
天之厲察覺體內變化,曉得她良機難得,重傷之下,若非他強功迫使她終止,她已是豁盡半數修為制住同是重傷之他,中衣下的掌心一轉,頓暗納洞窟內至純之邪氣入體消弭佛力,表面卻暗做被佛力封印之象︰「若我們都出不了此洞,你如今必先死在吾前面。」
天之佛強壓喉間翻涌的血腥,冷硬狠戾道︰「吾死之後,四劍之傷足以取你性命!」
天之厲突然意味不明笑了一聲,周身頓隱隱透出了一股威霸之氣,接下來的話說出了她從未曾想到過的另一種可能︰「若吾告訴你,四劍不一定能取吾性命,你還會如此想要與吾同歸于盡嗎?」
說完淡淡收起了笑意,收回視線闔眸提掌,運功療傷,片刻後啟唇又補充了一句話。
「荒神禁地,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只要吾願意開啟其中祭台。樓至韋馱,錯估了吾之實力,佛鄉和苦境將付出你所不願看到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