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貴妃知道良妃被貓抓傷的事和映月沒有關系,讓她回去休息——
可是她的心卻安靜不下來。
初進宮選秀的那一天,她听見佟貴妃有意將栽培她到康熙身邊,本以為只是讓她在康熙身邊打探消息,沒想到卻是讓她做康熙的嬪妾。雖然康熙皇帝是一代聖君,但是她和康熙年歲相差的也太多了吧。
她抱膝,倚坐在炕上,心里煩悶。佟貴妃若真是將她獻給康熙,她根本就沒有說不的權利。
再想起胤禛今日對自己的冷言冷語,不禁更加煩悶。
想來想去,她暗自捏捏拳頭,不行,不能這樣低沉。她自己曾經說過的,命由天尚可諒,命由人卻不能。
翻箱倒櫃找出一方素錦白帕和藏掖在箱底的毛筆,沒有墨,只能將就和著朱砂色胭脂,提筆寫在帕上寫道︰「接風宴夜,海棠樹下,初見君臨風之姿,陵川之質,奴私心傾之。奈何君本金玉,奴身蒲草,只恐僭越,故幾番期許與君相邂逅。中秋既望,月冷如霜,天賜良機,奴心終得以白。知君與奴雲泥之別,故此生惟盼君一眼之顧,奴心足矣。」
映月停筆,思索良久,又加了八個小字︰小心良妃,重用年氏。
為防帕子落入別人手中,拿來威脅她或是中傷胤禛,她沒加落款,也沒加稱呼。不過,她相信胤禛應那麼聰明,應該能看明白。
將錦帕塞進袖中,往小廚房而去。
站在小廚房門口,正巧看見織錦在里面翻箱倒櫃。
「織錦,你找什麼呢?」
織錦听見有人,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原來是映月才放下心來。癟癟嘴,抱怨︰「再過幾日就是重陽了,往年這個時候,趙總管都是早早就預備下重陽花糕,今日我翻了半天也沒找到。」
真是三句話離不了本行,映月心里偷笑,這個小吃貨又在找東西祭五髒廟呢。
「貴妃娘娘剛回宮,今兒又出了良妃受傷這麼大的事,趙總管怎麼有空做重陽糕呢,你仔細瞧瞧,是不是連做重陽糕的材料,趙總管都還沒去領呢吧?」
織錦又將菜櫥里外翻了一遍,確實連做重陽糕的糯米粉都沒有。
不禁耷拉下臉,喪氣道︰「看來今天是吃不到了。」
映月笑笑︰「我那還有母親托人捎進來的栗子糕,你要不要吃?」
听見有吃的,織錦一掃陰霾,雙眼放光︰「真的?我可喜歡吃栗子了。走走,咱們去你屋子。」說著就推搡著映月往外走。
映月拉住她,笑道︰「你別急啊,我先問你,見到小游子了嗎?」
織錦停下,想一想道︰「方才還在這里呢,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我看你是太專心找重陽糕了吧。」
織錦不好意思的笑笑。正說話間,忽然伸手指指映月身後︰「才說小游子,這不就來了嗎?」
映月回過頭,看見遠遠一個小太監穿著灰色衣裳,低著頭往膳房這邊走。身量普通,長相普通,往人堆里一放就找不見的那種,十三爺還真會選人。這樣泯然于眾的人,見過一面再見也不一定認得出,是個適合通風報信的。
見他走近,織錦一跳蹦到他面前,小游子定了一下,兩秒之後才反應過來,一副被嚇著了的樣子。拍拍胸口︰「織錦姑娘,你要嚇死我啊。」
織錦咯咯笑道︰「我問你,私藏什麼好吃的了?」
小游子無奈搖搖頭︰「小姑女乃女乃,我藏的那點好東西早都被你翻走了,哪還有好吃的!」
織錦听他這樣說,倒有些不好意思。拉過映月︰「映月姐姐那有栗子糕,等我回頭給你帶兩塊過來,算是補償你。」
映月笑著點點頭。
小游子打了個千,笑道︰「那就謝謝映月姑娘了。」
織錦拉著映月要往回趕,映月制止她。
「吃栗子糕,配蜂蜜是最好,既甜糯又清香,不知道游公公可否幫我找些蜂蜜?」
小游子點頭︰「膳房有很多呢。姑娘盡管拿就是。」
織錦等不及,要進去拿。映月攔住她︰「你先去我屋里,那栗子糕就在床頭炕桌上,你要是餓了,就先吃著,我拿了蜂蜜就回去。」
一听可以先吃著,織錦高興不已,丟下映月一溜小跑。
映月跟著小游子進了膳房,見四下無人,才從袖中扯出錦帕,塞進正將蜂蜜遞給她的小游子手中,小游子驚訝的望著她,映月笑笑︰「十三爺說,可以找你送信。」
他轉瞬明白過來,點點頭,無聲無息將錦帕塞入衣裳的暗兜。
「你只要告訴十三爺,是給四爺的就可以了。」
小游子倒是有些驚訝,怎麼這情書不是送給自家那風流倜儻的主子,反倒是送給冷面貝勒爺的?但是主子的事他也不敢多問,仍舊點點頭,不說話。
映月見他愣神,笑道︰「公公,下次要裝驚訝,反應時間可不能超過眨兩眼的功夫,不然就不像了。」
這次,小游子的驚訝可是立馬現在臉上,這個李映月真的不簡單,連他剛才被織錦嚇唬驚訝是裝的都能看出來。難怪主子會告她他的身份了。
留下在原地出神的小游子,映月抱著蜂蜜罐,出門而去。
到了晚間掌燈時分,金珠等人還被關在南廊暗房里,值夜是人數不夠,佟貴妃就點了映月過去侍候。
值夜的宮女一共四人,正殿門口竹簾內兩個人,負責看住宮門,沒有貴妃的吩咐誰也不準進來。映月和香檀兩人就在此守著。再往里,西暖閣寢室外一人,注意寢間的動靜,給在寢間當值的人做副手。
最重要的是寢間里侍寢的人,每個主子宮里能在寢間侍寢值夜的人都可說是最得主子信賴的人。承乾宮自然是辛嬤嬤侍寢。映月听人提起過,辛嬤嬤是佟貴妃自娘家帶過來的家僕,自然忠心無人可比,佟貴妃也最信任她。
臨進殿前,辛嬤嬤把她叫到廊下,一再強調了侍寢的規矩︰「第一,絕對不許仰面朝天大八字式躺著,身體乏了,閉目養神可以,但不許出粗氣。第二,不許出惡味,不能在正偏殿解溲。第三,這宮里的的炕、椅子等決不許坐。記住了嗎?」
映月慎重點點頭,雖然這些早在阿哈院訓導時松雲姑姑就已經交過了,但是實戰和練習可是不一樣的,一夜都在緊張中度過,就怕不小心睡著了,犯了規矩。
經過一夜的緊張,早上她就撐不住了,一會到屋子就倒在床上睡著了,連金珠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
倒是金珠回來之後,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變,但是這改變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只是當她不存在一般,既不看她,也不同她講話。
看來,金珠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是故意讓她穿那件雲錦氅衣的。
金珠本以為佟貴妃不會責怪自己亂穿衣裳,就算責怪,她也能把責任都推到映月身上去。只是她哪里知道小小一件氅衣,竟有那麼多的緣由,令貴妃大發雷霆。
她不敢再得罪李映月,但是也不願意和她打交道。
映月心里苦笑,佟貴妃還想讓金珠做她的幫手,可是看她喜怒都擺在臉上的樣子,就知道一定不行的。
金珠本來還想拉攏眾宮女孤立她,但是誰都不是傻子,犯不著為了別人的事去得罪佟貴妃面前的紅人。
安安靜靜過了三個月,轉眼就到了十三爺的婚期。
她已三個月沒見過胤禛和胤祥,上次讓小游子捎信後久久不見回音,至今她也不知道胤禛看到那信沒有,也不知道他看到之後心里會怎麼想。
正在焦急不已,躊躇無奈間,忽然听人說康熙準備年後正月南巡黃河的事,總算是有了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