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東西?」
山崗王眼楮瞪得溜圓,天空悠悠地飛下一張紙片,又悠悠地落到他那張比常人寬一倍的大臉上——
他一把抓下來,瞪眼一瞧,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蠅頭小字,看得他腦袋發暈,好家伙,欺負他不識字啊!!
努力看了半天,他的雙目瞪成了一對銅鈴,結結巴巴地念道,「什麼山什麼什麼人,什麼什麼……」
身旁響起一片竊笑,他伸手就敲了隔壁站著的胖兵丁的大頭,「笑什麼笑,不知道你們家大王我不認字啊,去去,快點把蕭軍師給本大王給叫過來!」
那兵丁顯然和他極為熟稔,一點都不畏懼這位大王,笑嘻嘻地給他做了個揖,「行咧,小的這就去了啊。」
頭頂上的飛鳥群撲稜稜地飛過,這才露出天上的日頭來,山崗王看著這滿山滿樹掛著的紙片,若有所思地模著自己的胖下巴。
不一會,兩個三十出頭的男子匆匆趕了過來。
「咦,兩位老哥怎麼一起來了?」
山崗王大感驚詫,他不過是要人去請蕭軍師,想不到因為身體染疾而在後面馬車上休息的王軍師也趕了過來,手里都拿著那種從天而降的紙片,神情凝重,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果然,兩位軍師匆匆上前,神色惶急,「大王,大事不妙了。」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情?」山崗王臉上時常帶著的憨笑此時也收了起來。
「大王你看,」蕭軍師手里拿著紙片,「這上面寫著……寫著……」
他有些為難。欲言又止。
山崗王听著十分著急,「蕭大哥你倒是趕緊說呀,你知道我大字不識幾個,上面寫什麼了?好似與我有關聯?」
王軍師拖著病體。臉上是因為高熱引起的潮紅。
真論起來,他還當過山崗王的啟蒙老師,可惜山崗王從小頑劣,心思根本就不在念書識字上,但是因為有著這樣的緣故,所以他與山崗王的關系是最親近的。所以他也有沒有太多的顧慮,直接就說了,「這上面寫著的全都是罵你的。」
「啊?什麼?」
山崗王果然大吃一驚,臉上的肉也因為震驚和震怒而一顫一顫。
「我念給你听——懷陰有豪強,草莽山崗王;凶殘無仁義,枉殺忠與良;大慶人命四萬九,屠刀一落送黃泉;天有公理天有道,何時開眼洗屈冤!」
山崗王听得如墜雲霧,听了懂這里面是在罵他凶殘無人性,可還有些怎麼也听不明白。
「等等!本大王听得有些糊涂。這……」他指指那紙卷,「我怎麼就凶殘無仁義了?還是四萬九四萬八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蕭軍師臉色沉沉,與王軍師對視一眼,沉聲道,「大王。如我等所料不假,應是大慶郡出事了,你可還記得東山先生對大慶有一策?」
「記得。」
山崗王回憶起當時,東山先生的意思是要佔據大慶,然後一鼓作氣打下周邊的城池,到時候與大盛朝廷攤牌,要朝廷將這些城池全都分封給自己,到那時自己就是真正意義上的諸侯王,就有資本和朝廷分庭抗禮,而不是當一個小小山崗王。
主意是打得不錯。自己也動過心,只可惜肉太太,嘴太小,自己太清楚自己的斤兩,就听從了蕭王兩位大哥的勸誡。舍了大慶退回懷陰囤積力量,避一避朝廷的鋒芒。
「難道是大慶有變?」
山崗王雖然耿直,但並不是笨蛋,經過軍師這麼一點撥他立刻就反應過來。
「是,」王軍師面有痛色,「東山先生總是不听我等的勸阻,私下帶著三千人馬將大慶控制住,現在怕是已經和齊王的兵將正面對上了。」
「最遭的並不是這個,而是……」蕭軍師搖了搖手中的紙片,「據上面所寫和東山先生之前所表露出來的心跡,應該是他用了一城百姓的性命做要挾,與齊王對峙,這一來是探一探朝廷的口風,而來是逼迫你,和朝廷踫上。」
「東山先生打的自然是大王的旗號,要是任由他做下去,他那幾千人能不能擋住齊王雄師鐵蹄倒是另說,我王凶殘暴戾、不將百姓性命當一回事的惡名怕是要傳得天下皆知了。」
王軍師指了指天上,「剛才那場景我等看到猶自心驚,也不知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居然還能驅使鳥群,想那鳥兒一日便可飛過多少城池村落,到時候時人以為是天降警示,我王的名聲就徹底敗了。」
「到時候又有誰肯投靠我王,為我王效命?」蕭軍師面上恨恨,「東山先生可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簡直就是昏聵!」
山崗王胖臉紫漲,氣得肺都要炸了,「哇呀呀!氣死我了!快快!我們趕緊會大慶郡!!」
山崗王的怒吼猶自響徹在山林,歌兮卻已經在戰場前架起了琵琶。
將士們與兵丁們極為不解,不知道這位屢屢出人意表的輕車都尉又有什麼讓人吃驚的舉動。
「殿下,」南寺手握成拳頭在唇邊輕聲一咳嗽,「此時,在陣前鼓樂,怕是不好罷?」
你若是擊築而唱,唱一些能鼓舞士氣的軍中之曲也未嘗不可,可這琵琶……所做曲目多為靡麗艷艷,這也太不合時宜了。
不止是南寺,多數的將軍都是這麼想的,看向前方抱著琵琶的銀甲小將,眼里都流露出了不解和輕視。
一個上場殺敵的人,拼的是手里的刀槍劍戟和血性,難道還拼樂器和情操?這也太太可笑了。
「是啊,殿下,這怕是會影響士氣啊。」
南寺開了個頭,眾將軍紛紛提出異議,就連昨夜帳中議事時對歌兮有贊譽的將軍也是十分不滿歌兮的舉動。
元旭在一片越來越激烈的異議聲中,不動如山,只凝視著不遠處的單薄身影,歌兮看著他的雙眸,便知道這個男人對自己無比信任。
她微不可見地朝元旭一點頭,請你相信我。
元旭開口道,「噤聲,且听。」
異議聲在元旭絕對的威壓下消失,將軍身後的將士們一個個背脊挺得筆直,手里握著長槍刀戩遙視對面的城池,四下無聲,只有偶爾將軍坐下的戰馬打上一個響鼻。
忽然,沙場上忽然響起了琵琶清脆的樂聲。
上萬將士只覺心神一緊!
急促的樂聲帶著金戈鐵馬的聲勢在眾人的眼前展開了兩軍交戰的場景,那激昂的曲調間似乎讓人听到了戰馬嘶鳴、戰場呼嘯而過的寒風、兩軍戰士的嘶喊和刀劍相接的激烈的踫撞!
青草蔓蔓的山野被無數倒下的尸體和噴灑出來的熱血染成了鮮紅,天上的日頭都變成了妖異的血色,將士們浴血奮戰,踏著自己同袍的尸首、迎著滿天飛來的寒箭舍生忘死奮而前進……
眾人只覺自己的心魂都似被牽引進了一場激昂恢弘的戰役,似乎親眼見著了將士們的忘死拼搏,久久地都不能將心平靜下來。
甚至一曲終了,人們都猶自陷在振奮、激動、熱血沸騰的情緒里不能自拔,心神久久震蕩。
歌兮的素手輕輕按在琴弦上,手指上有隱隱的血跡,剛才這一曲,不僅用了指力,還用了心力。
她目視前方,見城牆上那位東山先生也是一副迷惘的神色,唇角漸漸往上一勾。
好一陣,南寺才回過神來,「此曲竟如此磅礡,真是讓人如臨其境……」
元旭冷峻的臉容上有了一絲笑意,這絲笑透著一種自豪,他為自己認定的妻子自豪,如此女人,何須傾城的美貌來做依仗?她自有能力讓人心悅誠服!!
「此曲,可有名字?」
歌兮回報元旭一個眼神,朗聲道,「回稟殿下,此曲為名十面埋伏!!」
她的聲音清冽,遠遠地傳到了東山先生的耳朵里,他像是受了重擊,倒退一步,面上一片灰敗,十面埋伏?十面埋伏!!
對面的兵丁將士們齊齊發出「戰!戰!戰!」的嘶吼,戰意高漲得讓東山先生心生懼意,他推開扶著他的兵丁,看著對面烏壓壓的將士,失聲大叫,「快,快將城門閉起來,快!快!!」
東山先生很快消失在城樓上,城樓上只剩下了十幾個兵丁,茫然不知所措地、兩股戰戰地看著對面統一整齊士氣高漲的敵陣。
「好!」
南寺擊掌大笑,「不戰而屈人之兵!上官都尉,好樣的!在下服了!!」
那些將軍們也都是言笑晏晏,「真是英雄出少年!」
這時便有人提出來,「何不乘勝追擊?這時破城應該很容易,那方軍心已經散了。」
元旭看了一眼歌兮,歌兮會意,拱了拱手道,「戰,是必要要戰,不過我尚在等一人。」
「誰?」
眾人問道。
歌兮傲然一笑,「山崗王!」
歌兮想要的不是一場半場的勝利,而是要拿下山崗王這一個助力,以及他身後的武裝力量,要是能夠收服山崗王,那麼元旭將如虎添翼,將來去爭那個位置也就更有底氣!
她太知這個亂世的游戲規則,不是為刀俎就是為魚肉,既然如此,她便要成為強者,強到沒有人敢宰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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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準時送上,我最近在看柳寄江的《大漢嫣華》,我能說那文筆甩我幾條街嗎,真是寫得好寫得妙寫得呱呱叫,非常以及極其想勾搭上作者,嘿嘿,喜歡漢朝的童鞋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