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子也沒指明去方家見誰，只說去方家。上午莎麗便將套間退了，又安排好車，酒店的門僮將行李搬上去，兩人便驅車前往方家。成子的外祖父家，莎麗是去過幾次的，印象只局限于匆匆幾瞥，大概還記得園子里成片的青竹，河石鋪就的小徑，兩邊的小竹竿交織的籬笆。
方家離市中心有些距離，同樣在西山區，與夏家倒是挺近。但兩家並不怎麼來往，若不是夏仲飛與成子準備結婚，估計這兩家人也只會在一般的商宴上客套幾句，畢竟沒有利益沖突與利益往來。認識成子以來，莎麗幾乎很少听起成子說過方家，零稀的幾次是因為成男，但大抵都因為牽扯成男不.良于行的過往，就戛然而止。
出租車司機，在方家園門前停車。莎麗安排的車，是瓊洲本地的出租車，她將整輛車包了一個下午。園子里的鐵柵門打開，莎麗讓出租車停在外面，順便讓司機照看車上的行李。成子先一步往前走，莎麗隨後跟上去，方家的佣人認識成子和莎麗的忙上前來引路。
「關小姐，有一段時間沒來了？」老管家劉叔開始與成子寒暄。
成子點頭︰「外公身體怎麼樣？」
「老爺身體還不錯，健朗著呢。」劉叔道。
「外公現在忙嗎？」成子問。
「不忙，我這就去跟老爺說一聲，小姐先進客廳休息。」劉叔言畢，就先離開了。
莎麗四處打量著方園，從大門口進來到大廳，隨處可見青竹裝飾。進來的柏油路兩邊是幾人高的青竹，到了大廳又見到竹木家具，倒是給人一種清爽舒適之感。整個方園光從前邊來看就是一座竹園，頗有些古香古色。
「你外公，是不是很喜歡竹子？所以種這麼多竹子？」莎麗湊到成子耳邊小聲問。
成子在一旁的竹木扶椅上坐下，語氣極淡地陳述一個事實︰「我外婆喜歡。」
「哦。」莎麗努了努嘴，成子的外婆已經過逝十幾年了。
「呀，學姐，你看有個小孩，好可愛哦，過來過來，你叫什麼名字？」莎麗突然發現門口站著一個小姑娘，由于好奇，小姑娘探出了半個腦袋。目測來看，小孩的年紀不大，四五歲左右，留著過肩的長發，一身粉色的公主裙，眼楮滴溜溜地透出一股靈氣。
成子順著莎麗所指望過去，小孩子看起來有點兒臉熟，但又想不起是誰。
「學姐，現在的小孩子怎麼一比一個好看，真是品種越來越優良了。小姑娘，叫聲姐姐來听！」不知何時，莎麗已經移至門口，拉著小孩的雙手。那小孩似乎也不怕生，瞪著眼楮好奇地看著莎麗。莎麗拉著她的手，叫她喚姐姐。
「關小姐，老爺叫你去書房。呀，這不是小小姐麼？怎麼跑這里來了？」劉叔見到小女娃一驚，忙過去將小孩抱起來。
「這小孩好可愛，誰的孩子？」莎麗問。
「曾助理大概不知道，這是方露小姐的孩子，叫康莊。」劉叔笑著道。
莎麗並不太清楚方露是哪號人物，有些不解地看向成子︰「是姓康嗎？」
「跟小姐姓，姓方，方康莊。」劉叔答。
成子大概知道方露是誰，論起輩份來，方露應該叫她一聲表姐，她父親方振業跟成子的母親方華是兄妹，只是身體不好，死得早。如果不是偶然遇見小康莊，她大概是已經忘記有方振業那個舅舅了，童年的記憶中這個舅舅總是體弱多病，後來終于熬不住就去了，緊接著外祖母也去了。外祖母離世後，她就很少再來方家。方露，那個個頭小小的女孩，今年也就二十出頭左右吧，想不到出國幾年，孩子都可以走路了。
「真可愛，長大了一定很漂亮，我將來要是能生這樣一個小孩就好了。」莎麗搭著小康莊的手，輕輕揉了揉。
看她如此喜歡小孩，成子禁不住打趣︰「將來跟frank生一個。」
莎麗一听到frank就拿起，忍不住回擊︰「你去跟夏仲翼生一打才對！」
她氣鼓鼓的腮幫子，讓成子輕笑出聲︰「你在這里等我，我先進去。」
成子旋身去了書房，莎麗逗著小康莊玩，小康莊一時來了興致，又覺得莎麗好玩，便咯咯笑出聲。不一會兒，客廳就好不熱鬧。
※※※※※
方正德的書房在二樓，這座園子的前宅，有三樓層，園子其他地方還散布著幾處三層樓的房子。與方正德同輩的兄妹不多，但大多到了這個年紀都相繼去逝了，方正德與外婆容沁共育了四女一子，舅舅方振業是唯一的兒子，因為遺傳了家族特殊的心髒病，英年早逝。他的其他四個女兒，母親方華是最小的，前三個孩子跟舅舅方振業一樣，心髒也有問題，中年左右就紛紛離世。
方振業又只有一個女兒方露，留下來的這點兒單薄血脈，使整個方園都特別清靜。方華與關天偉離婚之後，就搬回了方園，在這里有一處**的房子。
「難得你來看我，是有什麼事？」成子一推開書房的門，就見方正德一身唐裝，閉眼躺在一條藤條的竹搖椅上。老人家的頭發，仍是一慣的白得發亮。
「也沒什麼事，就是來看看你，你的身體最近還好嗎？」成子站在門口，身形挺得筆直。
「不錯。」方正德閉眼道。
「瓊洲生態的負責人伊先生過逝了。」成子提起伊鵬達過逝。
方正德似乎對伊鵬達的離逝並不驚奇，外界早就知道伊鵬達病入膏肓，駕鶴西游不過是早晚的事。但是對方正德來說，卻更透著一種看淡生死的釋然，至親至愛相繼仙去，盡嘗生離死別，千帆過盡，反而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安泰。
「什麼時候走的？」
「今天上午，七點左右。」
「你就是為了這個，才回瓊洲？」
「不全是，林氏酒業那邊的黑賬也洗完了。夏家這邊的婚事，還需要重新安排。」成子道。
在方正德面前，成子是沒有什麼隱瞞的。方正德是上個世紀六零年代的商場梟雄，眼珠子精著，什麼事情能瞞過他。
「還有什麼事？」
「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事，上次因為夏家的婚事，麻煩你了。」成子道。
方家上上下下的小輩們似乎都懾于方正德的威勢，而不敢在前造次，舅舅方振業生前也從不在外公面前多說半句話。與其他姑母之間，也是如此。卻不知為何，方正德獨對這個小女兒的長女，也就是成子，要親近一些。大抵是因為脾性相同，不喜歡多話，日常行為處事又頗喜歡開門見山，講究效率和成果，所以有些意氣相投。
但听方正德身邊的老人劉叔說，是因為成子與過逝的老夫人容沁長得頗為相像，所以才投緣了些。成子偶爾感慨，也多虧了自己與已逝的外祖母有幾分相像，在美國留學的三年不至于意外身亡，而成男在關家也生活的平安穩當，只是可惜，可惜了邵香。
一想到邵香，成子掐了掐掌心。
「下次，你的婚禮，我就不去了。」方正德道。
「我明白。」
「康莊你見過了嗎？」
「見過了，小孩子長得挺不錯。」成子道。
「見過了就好，這孩子身體不是特別好，以後，你得多幫幫她。」
成子蹙了蹙眉，身體不好，是跟舅舅一樣有家族的心髒病？她大概能知道外祖父口中，幫幫她是什麼意思。將來的方氏，不出意外應該會落在小康莊身上吧，只是小康莊的身體不好，勢必將來，方家也不會像表面那麼平靜。
「我知道。」成子點了一下頭，算作是答應。
「沒事的話，就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成子朝方正德鞠了個躬，轉身離開書房。
房門帶上的那一刻，全程閉眼的方正德緩緩掀開了眼皮，眼中蓄著刀鋒一樣的精光，視線落向遠處波浪起伏的青竹，不由自主地又露出一絲難見的笑意。
※※※※※
「關小姐，就下來了，談得還愉快嗎？」劉叔見成子下來，隨口問。
成子傾了一下頭︰「還好。方露最近好嗎？」
「方露小姐身體還不錯，只是體力不太好，不能經常陪孩子。」劉叔道。
「替我向她問好，讓她好好保重身體，有空我去看她。」成子說完，蹲身抱起了小康莊。
小康莊朝成子咯咯笑出聲，莎麗因為成子抱小孩子，驚訝得微張了嘴︰「學姐，你抱孩子的樣子，很奇怪，很奇怪。」
成子笑了笑，貼了貼小康莊的臉︰「有空也來看你。」
小康莊倒是听懂了，咧著小嘴，叫成子︰「姐姐，姐——姐——」
莎麗一听就有些抓狂了︰「我剛那麼逗你，你不叫我，現在人家隨便抱一下你，你就叫了，不公平啊，小康康，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劉叔卻忙著糾正︰「小康莊，叫錯了，不得能叫姐姐，得叫表姨。」
「沒關系，好好照顧康莊。我和莎麗先離開，劉叔有事就打我電話。」成子道。
莎麗問了一句︰「我們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