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難盡，你現在在哪兒？」
成子看了看餐廳的入口，道︰「我和成男在外面吃飯。zahi」
「那我過來吧，電話里說不清。」莎麗道。
「不急，你可以晚一點兒，到時我安排司機，先送成男回去。」成子道。
「好，那我過半個鐘去你那邊。」
「注意安全。地址我會發你手機。」言末，成子結束了電話。
從洗手間出來，進到餐廳，侍者已經開始上頭盤，頭盤的菜色份量少，精致開胃。成子過去的時候，侍者給她拉開了椅子。
「姐，這魚子醬海鮮拼盤真不錯。」成男道。
大概是很少見成男吃西餐這麼開心，成子站了幾秒，才落坐。
成子使用刀叉並不像地道的英美人士高雅自然，反而配合過于細瘦白希的指節，遠看上去，很像往常雕刻的動作。姿態沒什麼講究，但很有幾分技術難度。
成男看著笑起來，想象成子的拼盤中不是海鮮，而是一塊老黃楊木。
「笑什麼？」成子絲毫未覺不妥，問道。
「笑你，笑你將雕刻的技術用于吃西餐。手法很獨特。」成男抿嘴。
「有嗎？我一直都這樣。」確實是一直都這樣，她這些小動作和習性，倒很少關注。
幼年接受這個圈子里所謂的淑女教育，女老師是皇家學院特聘過來的，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說話走路雙手總是交叉抱月復，姿態很像一個女管家。記得那時剛學西餐禮儀，刀叉使得隨意，不過，出于不浪費時間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的心理，所以會謹照女老師的吩咐，也沒出過什麼丑和大錯。隨之時間一長，後來又學會了雕刻，可能一些習慣就慢慢改變了吧。
「哦，剛剛是莎麗的電話嗎？」
成子抬眉︰「怎麼了？」
「隨便問問，公司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不過也有一些麻煩要處理。吃完飯，等下我安排司機送你回去。」成子道。
「我知道，姐姐不要工作太晚。」
「嗯。」
一時松快的氣氛，因為談到工作，而略顯低沉。窗外的雨勢，不大不小地仍在繼續。夜色中華燈將雨水染成金色或者紅色，靠窗的座位，只要稍稍別過眼楮，就可以發現玻璃上斑駁陸離的金色雨水。主菜撤下等待甜品的空隙，成子的視線落在窗外。
「在看什麼呢？」成男忽問。
「沒看什麼，下雨天，沒有天晴熱鬧。」
「都是這樣，別說天氣，人也是如此。」
成子回看了成男一眼，想說點什麼，但還是選擇了噤聲。也許時間與空間，真會給人造成難以逾越的鴻溝。她在美國近四年，總沒有徹底關注到她，記憶中單純的要受她庇護的妹妹，在此刻卻恍然發現有了一絲滄桑炎涼之感。即便到後來回國，回永齊，回關宅，晝夜不分地忙于工作，也疏于與她親近，大概也是感覺到了那種無奈。
是人都會長大吧，但長成這樣，她心里並不好受。
咯咯，呀，你怎麼這樣。
餐廳的另一隅發出甜膩的笑聲，成子望過去，正對上夏仲依充滿羞意又驚訝的眼。成男也跟著看了看，嘴角卻露出一絲苦笑。
「姐，夏大哥，你和夏大哥還有聯系嗎？」
成子蹙眉，也許這才是她心底最想知道的答案。成子掃了眼夏仲依關成龍的方向，淡道︰「你問當事人的親妹妹，得到的答案會更可靠。」
「姐……」成男輕吟。
成子不出聲，吃甜品的過程很安靜，她不喜歡甜食，小勺子舀了半勺就放下。
「前段時間，在外面工作，踫到過他，和一個女明星在一起。」成子終于妥協。
「是戴菁嗎？」成男問。
「你最近看了娛樂新聞？」
「不，是以前，一段時間以前，仲飛告訴我，夏大哥喜歡戴菁。」成男道。
成子拿方巾抹了抹嘴，輕道︰「原來跟你說過。他最近沒去找你？」
「沒有，我到底不是他喜歡的。」
「不管他喜不喜歡你，我都不希望你和他有什麼糾葛。」成子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不管姐姐現在希不希望我和他有什麼糾葛，目前他的意中人也不是我。」
成男的語氣帶著淡淡的自嘲與敵意，成子擰緊了眉，看了一下時間︰「不早了，司機在門口等你，我送你下去。」
成子送成男到西餐廳門口，門僮撐開雨傘，成子拉開車門，扶成男上車。撐傘的門僮服務過于熱情，手法生疏地將輪椅收進後備箱。成男一時間情緒咬住喉頭，眼眶生熱生水︰「姐，你當年為什麼要救我？與其讓我這樣活著，死了不是更好。」
你說什麼呢？由于太過震驚，與平時溫馴的成男太過反差，成子月兌口而出的話，竟咽在心口。怔怔地，眼看著車門被關上，車子遠去。
她這是在怨她。
「小姐，您還好嗎？進去吧，這雨越下越大，會把您的衣服弄濕。」
成子回過神︰「我這就進去。」
門僮收了傘，成子站在西餐廳的門口，若有失所地望了望。回轉身上二樓時，踫到夏仲依關成龍正離開。
夏仲依見到她有些不意思，似乎是因為剛剛用餐失態，臉皮有些薄軟，一會子功夫就紅起來。關成龍的表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他喝了點酒，酒意調著惱意，有抹強作坦然磊落的鎮定。錯肩而過時，仲依朝成子禮貌又羞澀地點了點頭，關成龍則昂首挺胸地從她面前經過。
成子一貫的清淡。方才成男的那句，死了不是更好還讓她胸腔的心髒秋千似地來回蕩了蕩。如今見到關成龍夏仲依，她又緩緩平靜下來，收斂起情緒，面無表情。
回到二樓等莎麗，侍者將甜點餐盤收拾干淨，留了點紅酒和幾支高腳杯。成子坐了一會兒，一個身影氣勢洶洶地帶來了一陣酒氣。
抬頭一看，正是剛才迎面而過的關成龍。
「關成子，我告訴你，我要贏你，但絕不會要你的爛攤子！」他沖到成子面前，行止粗魯地來喊話。
動靜一大，立時吸楮，幾雙充滿探究的眼楮紛紛看過來，成子沉起了臉。
「因為知道我是被有意陷害，被迫離開永齊，你無意之中撿到個大便宜，所以覺得受之有愧。」成子半笑半嚴肅。
「我關成龍需要撿你什麼便宜，我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有輸給過你！少在我面前得意洋洋，好像什麼事，你都知道，你要是都知道，怎麼會狼狽地離開永齊！」
成子笑了笑，身形往後一靠︰「你不這樣想，最好不過。既然留給你的是個爛攤子，能不能讓它風生水氣，就要看你的本事。」
「你可別小看我！你等著吧，我會讓永齊比現在更好！」他喊過一通話，也不等成子說什麼，似乎是怕成子再次貶低他，竟一股風似地逃了出去。
成子抿嘴淡淡一笑，以後永齊，就看他的造化。
莎麗從餐廳上到二樓，一進來就看到成子似笑非笑的表情，聯想到在門口偶然瞥見的夏仲依關成龍，不知道這情緒，是不是與他們有關。
「剛在門口看到夏仲依和關成龍，他們兩個什麼時候那麼好了？」莎麗問。
記得夏仲依和關成龍見過幾次面，但兩人見面氣場似乎總是不對盤，怎麼一段時間過了，原本不對盤的兩人，還走到了一起。
成子打趣起莎麗︰「他們的情況，和你很像。」
言外之意是說她和frank，起先也看不對眼，但時間一久，看著看著就順眼，還對上眼了。
「我那只是意外，要是換作以前，我可不會。」莎麗嘴上不認輸。
成子直切關鍵問題︰「說吧，夏仲翼怎麼會有百分之五的股份。」
「說起來好笑，競價當天夏仲翼授意秘書林坤和關天偉抬價，從十個億，抬到十三個億，關天偉怕股值再抬招過預期，失去意義，于是妥協了。听說，一開始，夏仲翼願意出十個億購買百分之五，不過等關天偉成交之後，在合同上動了點手腳，把原來的十個億，寫成了五個億。」莎麗道。
「很清楚？」
「嗯，李建光說的。」莎麗道。
成子笑了笑，不置可否。
「吃飯了嗎？」過了一會兒，成子問。
「吃過了，吃過飯才過來。你和成男還好嗎？」
「還好。」成子道。
「她，應該很不想你離開關宅吧。」莎麗道。
「幫我一個忙，幫我聯系一下，美國最好的脊椎神經外科醫生。」
「脊椎神經外科？你身體不舒服？」莎麗瞪大眼關切道。
成子搖頭︰「不是我，是成男，她小時候脊椎神精受損，才導致癱瘓，雖然一直有醫生照料，但我還想再試試。」
「你和成男？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成男到底是怎麼受傷的？」莎麗問。
類似的問題，莎麗問過好幾次，每每成子不是引開話題，就是閉而不答。
「很久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以後，你也別問，特別是在成男面前。」成子道。
「你既然不想說，那就不要說。每個人都有過去。我知道了，我會聯系最好的醫生。只是成男癱瘓那麼久，也許情況很難說。」
注︰第一百五十六章于9月15日更新，繼續訂閱的朋友方便的話，可以關注一下我的新浪微博（塑緣-言吧），謝謝大家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