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等閑清風芙蓉面,月落深院初曉聲
「咳咳咳……」一陣急促的咳嗽,把沉黑得夜襯得出奇的靜,寧蕪歌的臉色泛紅,仿佛兩頰燒著兩團火,烏亮的眸在火光明滅中,像火又像冰。
那一條沾了寧王血的白綾已化作了煙與灰,灰白的煙裊裊升騰,蕪歌捂住嘴,盡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總有一兩聲沒有掩住的咳嗽聲,從指縫中泄漏出來。
一道黑色的身影從窗口中進入,豹子般矯健敏捷,極快地站定,幾乎在同一時間,輕輕合上了窗。
「雪主。」那雙星子一樣的眸垂向地面,全然沒有白日里的威風凜凜,只有謙卑,還有,一層或明或暗的情感洶涌而沉寂地起伏。
蕪歌沒有抬頭,火光將她的側臉映出一彎新月般的輪廓︰「來了。」
「嗯。」
「三天之後,顧府賞花會上顧凌顧繯兄妹會出席。你回來後已經見過他們了,這一次,是更接近一些的好時機。」
「是。」
蕪歌像是想起了什麼,微微一蹙眉︰「探子說,顧繯不喜女裝,常年以男裝示人。可有此事?」
「此事屬實。」
她稍一頷首,若有所思︰「如此說來,她與他哥哥不一樣咯?」
狄桑有些模不清頭腦︰「雪主是指?」
「顧凌在齊雅可是花名遠播,上到齊雅領主的女兒瓦妮莎,下到他手底下的僕婢,都和他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這個妹妹……倒是鮮有傳聞……」她摩挲著尖尖的下巴,「他倆兒時的性格便是如此麼?」
狄桑靜靜看了寧蕪歌一眼,道︰「倒不盡然。顧凌向來沉穩持重,年少時就已經憑借出眾之才受到長陵士人的追捧,一向潔身自好,不比太子花名遠播。只是未曾想到到了齊雅居然性情大變,這些年來竟有如此多的風言風語。顧繯兒時性格柔弱,自是小女兒姿態,如今也是性情陡變,叫人難以理解。」他把他知道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告訴眼前的女子,只期望能對她有一些幫助。
「性情大變啊……好一對性情大變的兄妹。狄桑,你可還記得是誰引我們入鐵蔑羅營帳的?」
他有些驚異為何要突然翻出去年那場血戰來,但思索片刻,終于道︰「是鐵蔑羅最寵愛的妾室,真珍。」說來也奇怪,這個真珍與鐵蔑羅青梅竹馬,小時候被譽為「貘第一美女」,後來陰差陽錯嫁給了貘大戶而沒有嫁給當時還未建立功勛的鐵蔑羅,等鐵蔑羅戰功赫赫封侯拜將後,居然尋了個錯處將真珍夫家全部處死,將愛人搶了回來。真珍嫁與鐵蔑羅人後人前伉儷情深,卻沒想到居然最後是她親手將鐵蔑羅送上死路——這也是他佩服雪主的原因——居然用最不可能的棋子,贏了那生死攸關的一局。
寧蕪歌的笑容忽然有些詭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可知,當年真珍為何不嫁鐵蔑羅?」
「因為當時鐵蔑羅尚未有軍功,真珍父母嫌貧愛富,硬將他們拆散。」
「呵呵……天真。」她慵懶的眸光在燭火的映照下有一種迷離的感覺,「那是因為——真珍好男色。她不愛錢不愛權,偏偏栽在男色上。而我,不過是投其所好而已。縱是掩飾得再好,本性還是會流露出來。你可準備好,對付那侯門中巫地里打滾出來的兩兄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