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夏清歌安坐在馬車內,木槿、巧蘭二人分別坐在她的左右兩側,此時夏清歌臉上帶著微微紅暈,因為喝了一些酒的原因,如今倒是未曾覺得寒冷,肚子里反而覺得熱熱的,倒也舒服。
「小姐,剛才景墨來報,老夫人和三夫人已經得知五小姐此時跟隨在小王爺軍營,她們已經派遣府上侍衛快馬加鞭前去將五小姐迎回了。」
「嗯。」夏清歌小臉微微半側,此時困意襲來,身子斜靠在一方棉枕之上,輕應一聲。
「小姐……。」巧蘭輕喚一聲,眼見夏清歌困乏,她急忙拿過旁邊一個折疊整齊的毯子為她蓋在身上。
自言自語道︰「這下好了,五小姐終于要被帶回來了,小王爺那邊也不必擔心了。」
「不見的。」木槿搖了搖頭,盯著夏清歌看了一眼,卻未曾說出來。
「你為何這麼說?」巧蘭壓低聲音詢問木槿。
「憑感覺。」她向來對自己的第六感很有信心。
巧蘭一听白眼翻了上去「這是能任憑感覺的嗎?這次老夫人和三夫人一起下了命令,即便五小姐在如何頑劣也不得不回來。」
夏清歌看似已經熟睡,可大腦卻十分清醒,她將巧蘭、木槿二人的對話都听在耳里,嘴角漸漸挽起一抹輕笑,這絲笑意卻如寒冷的冬季一般,冰冷刺骨。
「木槿說的不錯,我覺得五妹妹定然不會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回京,不信咱們就等著瞧好了。」
「小姐,怎麼連您都這麼覺得?」巧蘭納悶,看了看木槿又轉臉詢問夏清歌。
後者眼楮緩緩睜開,抬眼對上巧蘭好奇的瞬子「我這個五妹妹可不同于夏瑜涵和夏雨夢二人,她從小跟隨在三叔身邊,性子隨了三叔的大膽率性,少了女子的嬌羞內斂,只要她決定的事情必然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如今她看上了慕容鈺,又如此膽大的跟隨著隊伍一路北上,這樣的決心在我認識她這麼久以來還從未見到過,從前的她脾氣倔強本就不好勸解,現在的她更是不會听從任何人的命令。」
「這麼說這次三夫人派去的人怕是要吃個空了?那可如何是好?小姐,您可要想想辦法啊。雖說小王爺心中就只有小姐您一人,但保不準這五小姐使用什麼手段,千里迢迢的您又沒守在身邊,連防備的機會都沒有,如果真讓五小姐得逞……。」想到這個可能巧蘭在不敢繼續說下去,她是知道的,小姐對小王爺的在乎雖然面上從未表現出來,但是在小姐的心里,小王爺定然佔據著無可取代的地位。
夏清歌面色平靜,眼神帶著一抹疏遠游移「這種事情即便我在身邊又如何?錯誤如果犯下了就絕對不是一個人的錯,如果他真的願意,我只有祝福而已。」
巧蘭微微嘆息「小姐您就是太過冷靜了。」
夏清歌淡笑「放心好了,我相信他,以我對慕容鈺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看上夏雨夢的。」
看到夏清歌臉上那胸有成竹的神色,兩個丫頭心里的擔心也漸漸放下,也許是她們多心了,小王爺怎麼看都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登徒浪子,能被小姐看上眼的男人絕對不是普通男子可比的。
想到此,巧蘭也算松了氣,只等著三夫人派去的人報回來的結果了。
……
此時,北上的軍隊生活條件越發的艱難,面前都是連綿起伏、崇山峻嶺的山路,越往北邊走來天氣就越發寒冷起來,剛剛漸晴的天氣也跟著環境的變化而紛紛揚揚的飄灑起雪花,地上的積雪已經能掩蓋到一個正常男子的小腿肚上了,每走一步路,都要費力將腳抬高,在繼續前進。
承載著糧草的馬車以及騎兵們乘坐的戰馬也因為天氣原因而自覺放慢了腳步,坐在馬匹上的士兵不得已從馬背上翻身下來,主動拉著繩韁用自己的力氣拉著疲憊的馬匹前進。
慕容鈺坐在自己的汗血寶馬之上,一路下來也只有白雪最能吃苦,走過來從未有任何疲憊的跡象,在雪地里前進,粗壯健碩的馬蹄仍舊極有節奏的朝著前方進發。
而跟隨在大隊人馬百米開外的地方,有一輛半舊的農家馬車正在緩慢的行駛,速度不快不慢,每次都剛好與前面的隊伍保持百米的距離。
車夫坐在馬車前面的車架上,手中的韁繩在空中甩出一個漂亮的旋轉,隨即「啪啪」兩聲,馬韁打在前面那兩匹馬的臀部上。
「俺說小公子,您這一路上也不說自己究竟是去哪里,只是讓俺就這麼帶著你跟著人家軍爺們**後面走,如果哪一天這些軍爺一個不爽將俺們抓起來,給俺們定一個擾亂軍營的罪名,那可就不好了啊。」
車夫愁眉苦臉的回頭朝著馬車內瞅了瞅,氣氛僵硬了片刻,馬車車簾緩緩打開,一位身穿灰色棉衣,清秀甜美的小公子含笑露出一顆腦袋來,她墨色的長發被一支青玉簪子挽起,整個圓潤的小臉展露無遺,更平添了一份清爽純淨之氣。
「你只管趕車就是,咱們和這些軍爺保持這麼遠的距離,況且咱們還是在他們的後面,又沒有擋了他們的去路,他們是不會有抓咱們的閑情逸致的,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您說的在理,不過咱們這麼走下去也不是辦法啊,眼看年三十兒快到了,俺一大家子還等著俺掙了這筆錢回家過年呢,您這麼一路沒個目的的走,何時是個頭啊?」
小公子俏眉微束「我何時沒說明目的?不是早就跟你談好了麼?跟著前面的軍隊走,等他們到達了目的地,你的任務也就結束了,如今距離年三十兒還有十多天,夠你一個來回的了。」
車夫听了她的話原本就一張愁眉苦臉,如今更是成了苦瓜臉卻奈何自己當時貪圖這小公子給的銀兩高,比他跑短路要掙的多幾十倍的,如果掙了這筆錢,等明年開春了家里那破舊的茅草屋就可以換成石磚大瓦房了。
為了銀子,車夫並未在抱怨什麼,一路上很是小心翼翼的趕著馬車,山路崎嶇,狹窄的道路又被前面那萬眾士兵踩壓成了泥漿一般,每走一步馬車都是搖搖晃晃,側面就是石壁牆和萬丈懸崖,走起來真是要將心口提到嗓子眼去。
夏雨佟挑開車簾向外張望一眼,只是一眼,看到那深不見底的白茫雪山崖,她的頭皮就一陣發麻,隨即急忙將簾子放下,來平復自己心里升起的害怕。
她如今已經跟隨著慕容鈺半月有余了,雖然慕容鈺將她趕出軍營,可這一路上她都發現周圍有人在保護著她,想到心里期盼的可能,夏雨佟更是開心不已,暗自慶幸這次她鼓足了勇氣跟來是對的,今後如果她能在戰場上為他立下功勞,是否在他心中能記住她呢?
懷揣著期待和少女夢幻的愛情,夏雨佟一路充滿艱辛卻無比快樂。
咯
馬車一陣搖晃讓正在想其它事情的夏雨佟身子一斜,摔倒在馬車內,額頭也不小心踫到了車壁之上,剛想沖車夫叫罵,卻不想一陣恭敬的聲音隨之傳了過來。
「馬車內可是修國公府的五小姐?」
夏雨佟鎖眉,在這種地方會是誰認識她?
好奇的挑開厚重的棉布門簾,她朝著外面張望,只見前面有四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男子緊盯著她看。
當夏雨佟看到他們的穿著打扮之後,心立刻涼了半截,譏諷的冷笑道︰「是大小姐派人來找我的?」如今修國公府是夏清歌當家,如果她知道自己跟隨著慕容鈺出征,此時的她定然氣憤不已吧?沒有任何時候,夏雨佟有這般討厭夏清歌的。
為首的侍衛淡漠的搖頭否認「不是大小姐,如今大小姐已經將掌府的權利交給了三夫人全權打理,如今是三夫人派屬下們前來接五小姐您回京的。」
「娘親?她為何要派你們前來?」夏雨佟不解的皺了皺眉。
為首的侍衛恭敬的回答道︰「五小姐思念三老爺,以至于單身前往邊塞之地去探望老爺,此心孝廉可表,可三夫人擔心女兒,憂慮成疾,還希望五小姐您能及時回京探望三夫人,也好讓她安心。」
「什麼……。?」
夏雨佟忍不住驚呼,可隨即冷靜下來立刻分析道︰「這是誰造謠生事的?」
「屬下不知,如今京城乃是天下皆知曉五小姐您思念三老爺,于是跟隨著北征軍隊前往鄂州成尋父,那里距離三老爺所在的邊境只有百里,所以京城內的百姓都贊賞五小姐您為天下第一孝女。」
夏雨佟听到此事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天下第一孝女?這麼一頂大帽子就這麼壓在了她的頭頂上?
眼神微微眯起,夏雨佟瞬間明白了個中道理,定然是夏清歌在其中搞的鬼,不然她離京的消息不會這麼快就傳遍大街小巷的,呵,還算她有點良知,如果將自己的名聲毀壞了,她怕是再也沒臉回京城了吧。
這個仇她記下了,等回京之後就是她和夏清歌宣戰之時。
「有刺客,保護好將軍!」
前方一聲大喊讓原本整齊的隊伍瞬間出現騷動,夏雨佟急忙從馬車內出來,站在木架上眺望前方情況,當她看到山頂之上射下來的箭羽時,暗叫一聲不好,跳下馬車隨即將面前為首的侍衛拉下馬來,自己則翻身上了對方的馬調轉馬頭狂奔而去。
「五小姐……。」
被摔下馬的侍衛踉蹌站起,朝著奔走的夏雨佟高呼一聲,卻只听到在回廊山脈間自己的聲音和前方嘶喊的打殺聲。
慕容鈺坐在馬背之上,手中寶劍從未出鞘,身邊都是軍中重要將領,他們有的圍做一圈保護他,有的則有序分散開來調整隊伍,準備反擊。
「真他媽邪門了,他們竟然能進得了關內?」獨孤信高喊一聲,英氣逼人的面容上滿是大干一場的模樣,揮舞著手中長矛,一劍刺死了朝他砍來的黑衣殺手。
「看來這定然是鳳家隱藏在關內的死士。」孫肅拔出後背上的弓箭,朝著山頂射去,箭無虛發,他一次射出三箭,上面就會有三人落下,讓緊挨著他幫他庇護的魏斌膛目結舌「小子行啊!有兩下子。」
孫肅輕笑一聲「你去幫獨孤吧,我這里能應付的過來。」
魏斌撇了撇嘴冷笑道︰「今日那廝如果葬身此地,我必燒高香祭奠他。」
「自家兄弟有仇在自己家里解決,如今必須同仇敵愾一致對外才是。」孫肅邊快速支起弓箭射殺上面的死士,一邊苦口婆心試圖勸解魏斌。
說了半天,背後都未有人應答,孫肅皺了皺眉頭,將手中三支箭猛地射出便轉身看去。
帶他在轉身時,哪里還有魏斌的身影,仔細觀看,這家伙早已經到了獨孤信的身邊,雖兩人均是大眼瞪小眼,互看生厭,不過揮刀殺敵的默契卻絲毫不見隔閡。
孫肅輕笑一聲,暗自搖頭自己真是多慮,獨孤信和魏斌雖不和多年,可這些年里他們誰都未曾鬧得你死我活,最多見面就譏諷兩句,這仇怨不知何時能夠解除,怕這輩子都難以消去的吧,不過在面對敵人時,這二人又能瞬間成為最默契的盟友,如此看來他們雖為仇人亦是知己。
慕容鈺靜靜坐在馬上,從始至終只是看著這樣爭斗,鮮血染紅了地面,在白雪映襯下渲染出一朵朵紅梅,妖艷卻血腥。
「主子,敵人已經全部誅殺。」
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慕容鈺點頭嗯了一聲「敵人來了多少?咱們損失如何?」
孫肅立刻答道︰「回稟將軍,敵人來人三百,身手並不像是經過專業訓練,軍中將士傷者二百一十三,亡者三十四人。」
听到這個數字,慕容鈺淡然無波的瞬子微微泛起漣漪「嗯,吩咐下去好生將忙著兄弟安葬,統計出名士報道各州郡內,好生安撫其家屬,至于受傷的弟兄,著軍醫盡快包扎傷口。」
「是,屬下這就下去傳達命令。」孫肅轉身大步離開,站在慕容鈺身邊的景天朝著四周觀看「主子,前方不遠處有一塊空地,即可避風又可扎營,不如今日就露宿在此處吧。」
「也罷,連著三日趕路,軍營將士早已經身困體乏,如果在繼續走下去,還未到鄂州就已經失了士氣。」
景天正待點頭,卻在這時,一個黑點快速在山坡上移動,他眼神突變,正要揮劍擋在慕容鈺的身邊,就見不遠處一抹身影從馬匹上飛身而下,朝著這邊飛來。
「將軍小心。」
慕容鈺感覺到背後一陣冷風襲來,正待轉身看去就听到一聲驚呼,他側過瞬子朝飛奔而來的女子看去,眯了眯眼楮,還未待他開口,那女子就奮不顧身的擋在了他的身前。
一把鋒利的箭毫不留情的從夏雨佟的後背穿過,隨即一陣熱流順著她的身子漸漸流出。
慕容鈺稍顯怔愣,眼神盯著面前緩緩倒下的女孩,對方此時則含笑看著他。
「景天,快將她帶到軍醫那里去。」待慕容鈺反映過來時,急忙吩咐景天,隨即拔出馬鞍上的弓箭,朝著剛才射箭的地方飛去,雖距離十分遙遠,可慕容鈺卻絲毫不猶豫的射了出去,鋒利的箭帶著肅殺之氣,毫不留情的朝著山丘而去,隨即,山上已經干枯的灌木叢中滾落了一抹黑色身影,那身影快速墜落,直到跌入萬丈懸崖方才失去蹤影。
深夜
背上傳來陣陣劇痛讓昏迷中的夏雨佟漸漸有了意識,紅色的光亮在眼縫之間跳躍著,隱約間,似乎還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會是他嗎?
想起白日她替慕容鈺擋下的那一箭,心里便一陣喜悅,雖然此時身體疼得仿佛無數巨石碾壓過一般,可那種有心里升起的喜悅卻怎麼都難以遮掩。
她知道即便她不替他擋下那一箭,以他的武功身手也定然能躲避開來,更何況他身邊還緊隨著一名身手了得的侍衛,不過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夏府的侍衛已經找到了她,如果她真的就這麼跟著他們走了,她很有可能再也沒有機會接近他了,所以那一剎那她用性命做了賭注,只要能留在他的身邊,讓她剩下半條命也在所不惜。
緩緩睜開迷蒙的瞬子,夏雨佟懷著期待的看向眼前的人影,昏暗的燭光之下,那人身材修長,身穿戰甲,雖看不清面容卻已經感覺出此人絕對長相俊美,風度翩翩。
「你醒了?」一道驚喜的聲音伴隨著身影挨近了她。
夏雨佟臉頰升起一抹暈紅,可眼楮雖睜開卻並未看清那人面目,待適應了周圍的光線之後,面前的輪廓也漸漸清晰,當她看清來人後,臉上原本的喜悅嬌羞瞬間被一盆涼水澆滅。
「怎麼是你?」
孫肅微微挑起俊美,有些玩味的盯著面前臉頰緋紅的女子「姑娘這句話說的有趣,你受了嚴重的箭傷,我家將軍派我前來照看,你醒了不但不說一些面子上感激的話,卻還這般嫌棄的看著在下,難道姑娘此時想要見別人?」
「我…。我只是驚訝而已,並未有心冒犯。」夏雨佟深知自己口誤,急忙解釋。
「算了,你一個小丫頭我和你生什麼氣,好些了麼?這是軍醫為你調配的藥,你喝了它在睡一覺吧。」
「嗯,謝謝。」夏雨佟此時安靜不少,一雙大眼楮轉了轉,朝著營帳口看了一眼。
「將軍沒受傷吧?」
「托姑娘的福,我家將軍未曾受傷。」孫肅輕笑一聲看著面前的女孩,不過十一二的年紀,眼神內卻散發著一股倔強和執著,這段時間軍營內雖無人提起,卻都心中明白,這姑娘看上了將軍,所以才一路尾隨在軍隊後面,今日又幫將軍擋了一箭,可見他們的猜測得到了應驗。
「如今我可是在軍營內?」夏雨佟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些什麼的好,只能轉移了話題。
「嗯,你受傷了,又是為救我家將軍所致,所以將軍便命人將你安置在軍隊最後面,也算不違背了軍令。」
「那將軍的營帳可是在附近?」夏雨佟眼神亮了起來,他竟然讓自己留宿在軍營?是不是,她今日替他擋下那一箭,他心里對她有了感激?
孫肅並未注意夏雨佟臉上的神色,只是搖了搖頭「不再,將軍的營帳在中軍大營,距離這里還有一段路程。」
「哦。」听到慕容鈺距離自己很遠,原本滿懷期待的小臉瞬間垮了下去。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對了,夏府的侍衛就在附近,他們已經得了將軍的命令,明日一早會有馬車來接小姐回京。」
「什麼?」夏雨佟驚呼,想要從床上坐起,卻忘記身上的傷口,一個拉扯,傷口撕裂開來,疼得她額頭上滿是冷汗。
「你沒事吧?」孫肅沒想到這丫頭如此大的反映,急忙上前將她平方在床上「怎麼如此不小心?我這就去傳軍醫過來看看。」
「不必了。」夏雨佟痛的小臉緊皺,卻比不過心里的痛,她都這樣為他,連性命都不顧了,為何他還是做的如此冷血,連來看她一眼都不願意,甚至就這樣讓她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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