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煙跟著柳氏剛進武家門,就見一位華服美婦迤迤迎將上來。只見她面帶笑意,上來便一把握住柳氏的手,熱情的不得了。
張煙在一旁看著,心里琢磨著這得是那位抽她家馬兒的人家的閨女。嘖!瞧瞧,這小心眼兒的,張小妞記仇的很,心里頭的小黑本上劃著道兒呢!
果然,這位滿頭珠翠的貴婦人與柳氏一番寒暄,接下來就到了介紹家屬時間。
武夫人早就瞧見柳氏身側的雪團一般兒的玉女圭女圭,心中暗自思量,怪不得藏在深閨,護得嚴嚴實實,現在她倒是理解了,原來竟是個這樣精致的小人兒,這般容儀皆姝的女兒,也只有底蘊深厚的世家大族才養的出來。
眼眸微閃,武夫人蕭氏一臉慈愛的看向張煙,話卻是問向柳氏,笑道︰「張夫人,這可是貴府的小姐?早就听得張府小姐聰穎非常,如今一見,容貌也是難得一見的精致呢!」
柳氏趁勢將手從蕭氏掌中抽回,回首牽了張煙,視線瞥向蕭氏身後,笑的柔和︰「武夫人謬贊,小女不過稚齡,怎抵得上貴府小姐們芳華正好,惹人愛憐。」
張煙低垂著腦袋,做羞澀靦腆狀,耳朵卻支稜著,仔細听著柳氏禮尚往來,夸獎人家閨女。
蕭氏身後一粉白一女敕綠兩個身材縴細的小姑娘,紅著臉頰,眼眸好奇的看向柳氏和張煙,唇角一抹歡快笑意隱忍不住。
蕭氏是武侯繼室,原配留下一子一女,而她親育兩女,都是十多歲的年紀,俱都是漂亮的小妞兒,武然佳嬌憨,武然敏清麗,蕭氏疼寵的很。
而柳氏出身隴西大族,恰恰有蕭家缺乏的底蘊,能得她夸贊,蕭氏滿心歡喜,嘴角笑紋更深了幾許。
一行人緩步往府內走去,蕭氏將宴客地方設在臨著花園的一處精致廳堂內,微微側身,透過雕花窗欞便能瞧見園中濃艷襲人的海棠花,綻放的火紅花朵夾雜著羞澀的花苞,教人眼前一亮。
張煙端著一張小羞澀的面孔循著柳氏的示意,暗自將見禮的人一一記下,雖然她很懶散,但該做的功課不能落下。往後還得同這些人打交道,或親或疏,總得曉得。
待一名身著鵝黃衣衫,帶著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紅寶石瓔珞的小姑娘站到張煙面前,笑盈盈的瞅著她,張煙才覺得這才宴會還不是那麼無聊。
這位十來歲的小姑娘正是盛諾,這兩年多的時間里,張煙唯一的蘿莉閨蜜。盛諾的父親盛航之任職兗州總督,掌管一方軍事。他本人同張之清少為人知的故交好友。
據老爹酒後醉話提及,當時正值中二期的老爹同看酸儒尤其不順眼的盛某人,不打不相識,一通破口大罵,繼而鼻青臉腫之後,不知怎的,彼此竟瞧對方順眼了,然後很詭異的竟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所以說,中二期的少年腦頻道最教人不懂。
盛航之比張之清早到兗州三年,二人相見後,自是把酒言歡,常來常往。
張煙暗自估模著,老爹願來兗州,怕也有一絲絲這人的緣故。剛到兗州時,整頓公務,理順下屬從官,盛航之沒少出力。
因著夫君的緣故,夫人外交自然緊隨其後。其妻康氏同張府往來甚密,康氏為人潑辣直爽,難得與隱性女王屬性的柳氏格外談得來,二人交情很是不差。
作為友情的延續,大哥、二哥同盛家嫡長子盛禹仁以兄弟相稱,關系堪比血緣親脈,面對這個嬌美聰敏,眉宇間帶著一絲英氣的盛諾小朋友,一臉誠懇堅決的要照顧身為小妹妹的她,時日久了,她沒法不喜歡。
話說,她還想把她拐來當嫂子呢!這麼個品貌俱佳,對自己人不生壞心眼兒的好姑娘,不給自家兄長搶來,她都覺得虧!至于,是給哪個,呵呵……看對眼兒的事兒就不歸她管了,只要範圍限定在松柏倆人中就成,她很好說話的。
「煙兒,發什麼呆呢?可是功課沒做好,讓伯父訓斥了?」
盛諾笑盈盈的同諸位夫人見過禮,便拉著自己的好友兼小妹張煙融入到清一色的小娘子軍中。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盛諾瞧著一臉靦腆實則眼神飄忽,顯是神游天外的張煙,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好笑道。
想著讓你當我嫂子呢!
這話說出來,肯定要挨掐,是以張煙暗自月復誹一通。黑亮清澈的鳳眸一瞬間亮的炫目,隨即便歸于溫和。眼珠子靈活的骨碌碌一通打量,見沒人看這兒,便本性暴露,白女敕爪子一揮,「啪」的一聲,將盛諾手掌拍開,很不羞澀的白了盛諾一眼,沒好氣道︰
「你才教伯父訓斥了!我那麼乖,又那麼聰明,功課什麼的小意思啦好不好?」張煙很不要臉的自夸一番,老實說,重活一世,也不知是大神福利,還是怎的,她異常的耳聰目明,直覺更是出奇的準,尤其是對旁人善惡之念,敏感的能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就跟隨身攜帶個危險規避作弊器,這個,只能說——感謝老天!感謝大神!
當然,過目不忘這項技能倒是從前世帶過來的,要不張府書樓那麼多書冊,她怎麼能在一年內看完且重新按字碼屬類整理清晰。喜得老爹抱著她逛遍州市的小吃鋪,滿嘴流油、暈暈乎乎的三天才消化。
所以嘛,呵呵,她最喜歡背古文啦,哈哈~~
瞅著張煙不發楞,又開始咧嘴傻笑,盛諾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悲憫的嘆道︰「嘖嘖,你傻病犯了。」
盛諾滿是愛憐的,使勁兒的,揪了揪張煙頭上的兩個小 ,語氣再溫和不過,輕輕道︰「可憐見兒的,光長歲數啊!」
這是說她智商停滯不前,換言之,說她傻呆傻呆呢!張煙抬眼看著一臉愛護妹妹的和藹親切的盛諾,心中無限感傷,就是這麼個表里不一的貨兒,當年她當成知心姐姐來著,把她騙上賊船,才暴露本性,教她捶胸頓足,好生後悔不及啊!
張煙看似羞澀實則狠狠的將頭上作亂的爪子扒拉下來,柔柔的依偎在盛諾身旁,拽著盛諾的衣袖,玉般的小臉兒紅撲撲的,滿眼信賴的看了盛諾,隨即害羞的低下頭,很不好意思的小聲道︰「姐姐教的好,姐姐是我的榜樣,我樣樣照著姐姐來的,可是像了七分?」你的傻樣——
要傻一塊兒傻,說我就得帶上你自己。弱智,呵呵……大家都是好朋友啦,那就一起弱嘛!
盛諾一張嬌俏小臉兒笑的艱難,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將自己手臂內側那只作亂的爪子握在手中,死死地。暗自月復誹︰掐女敕肉最缺德了,這手黑心狠的家伙。面上露出一抹笑靨,轉了話題︰
「往後鋪子就交給你了,往後只余你一人,可不能像先前那般懶散,且用心些罷!」頓了頓,盛諾拿帕子掩了嘴角,神色端莊高潔,輕輕道︰「記得按季往京都送分紅就成。」
「……」張煙一陣無語,剛起的離別情思被她一句話打飛天外,默了半響,才干巴巴的擠出一句︰「知道了!」
眼眸微動,隨即又問道︰「什麼時候走?」
盛諾手指纏著帕子玩兒,不經意道︰「還有得收拾呢,走前定要去你家的。」家里值錢玩意兒太多,收拾起來也麻煩哦!唉,有個愛好古器的爹真叫人苦惱。
「哦!」張煙無精打采的應了聲,肩膀耷拉著,無力的嘆了一聲︰「唉——」
盛諾之父盛航之任期已滿,這武侯便是要來接替盛航之的職位,二人交接完畢,盛父須得回京述職,另听差遣。而一雙兒女自得隨他們夫婦回京。
而盛諾所說的鋪子,便得回溯到賊船二字。那條賊船,名謂之曰——金銀。能成為朋友,必然志趣相投,然她們二人的相投便是,呵呵,銀子啊銀子~!
倆人揣著張偽善的皮,識清彼此真面目後,便果斷的狼狽為奸,咳,不是,那個,應是強強聯合,開了間脂粉花露鋪子,說是賺些零用錢,順帶學學理事來著。也是踫著兩家大人不管這些小事兒,倆人便拿著積攢的零用錢找了鋪子尋模開來。
二人分工的清楚,張煙管方子,盛諾管經營。多虧張煙曾喜好翻閱雜書,曉得幾個古方,便依樣畫葫蘆,竟僥幸做了出來,也是效果極佳,又逢盛諾理財有道,打著奇貨可居的幌子,竟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兩年間,鋪子的名聲打將出來,貴婦人們趨之若鶩,便宜了她們,連分店都開了好幾間,得了分紅,二一添作五,倆人分的公平,說是日進斗金都不為過。
憑著這個,倆家老爹沒少拿閨女顯擺,俱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若不是顧忌身份,恨不得將那脂粉揣在手中,趾高氣揚的到同僚臉前過一通,好教他們知曉自己閨女能耐。
如今只管收錢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張煙一臉痛快的皺眉道︰「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噗嗤」盛諾瞧著張煙皺成一團的包子臉,範兒再也端不起來,好笑的點了點張煙,無奈道︰「不過幾本賬冊,于你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看把你難得。分銀子的時候不是笑的很歡麼?」懶家伙,只想著坐享其成,想得美!
「我好忙的。」張煙覺得有必要讓盛諾知道自己的艱難,水汪汪的眼楮看著盛諾,訴苦道︰「我功課很多的,你知道的。」
自從拿到墨樓令牌,張煙就開始她悲催的抄書生涯,她家書樓就是這麼一點點兒充實起來的——都是她的血淚汗水啊!
她老爹是公務員,老娘得管家,拿回來的又多是孤本。所以說,沒幫手的日子,苦啊那個心酸哦!
「你這麼聰明,沒問題啦。」盛諾眼中溢滿戲謔,憋著臨嗓子眼兒的奔騰笑意,安慰道︰「都是小意思哦!」這是拿張煙的話給還了回去。
「噗」張煙硬生生咽下嗓子里的一小口血,自己挖坑自己跳的的感覺,真是,憋屈透了。
二人正一番嘴官司,冷不丁的張煙覺得自己雞皮疙瘩猛地竄起,心中一凜,順著心意望去,便見得斜對面一個穿著朱錦繡金線,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土豪氣息的胖姑娘,一雙被肥肉擠成綠豆大小的眼楮,正垂涎的盯著她——的頭。
一種不妙的感覺油然而生。尤其是那土豪姑娘立起身,一步步向她走來,立在她身前的時候,那種踩了狗屎的感覺更加明顯。
盛諾早就停了話頭,一臉好奇的看向這個一言不發卻滿身寫著「我有事」的面生姑娘,心里想著這姑娘審美甚是獨特,明明是個未及笄的小女孩兒,打扮的卻像個經年的貴婦人,現在,這個,兗州的潮流已經進步如斯了麼?
站了一會兒,胖姑娘估模著不堪負重,寬寬的身子晃了晃,嘴角一咧,下巴一揚,指向張煙的腦袋,道︰「這位妹妹,你頭上的這串東珠挺漂亮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