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滿心歡喜的帶著長子媳婦兒拜訪燕親王府,看望自己的寶貝閨女。同王妃相見後,笑的眼角的笑紋都多了幾條。對著燕親王妃腰板兒挺的筆直,沒辦法,閨女爭氣啊!這才進門不到半年,肚子里就有了,哎呦!這可是長子嫡孫呢!
燕王妃對這個嬌女敕女敕的小媳婦兒也滿意的不行,功臣啊!大大的功臣啊!一是能叫老大松口成親,當日看到嬤嬤送來的喜帕,都要喜極而泣了有木有!後來雖憂心媳婦年紀太小,行事恐不沉穩,可瞧著那白瓷似的小臉蛋兒,笑的跟蜜糖似的,還會哄人撒嬌,有什麼好東西都不忘孝敬她,原來那點兒擔憂立即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瞧她兒媳婦兒多貼心,說是娶個媳婦兒還不如說是多了個小閨女兒,尤其這閨女兒爭氣呀,不到半年的功夫,她家老大的孩子就有著落了,叫她怎麼能不偏心疼愛些!
于是,對養出這麼個閨女的親家柳氏,王妃笑的那叫一個真心誠意,也不端什麼架子,竟是迎在門口,笑著握住柳氏的手,二人一同在屋里落座,盛諾靜靜的跟在後頭,在柳氏下首坐下,丫鬟們奉茶侍候。
燕王妃坐在上首,滿臉喜氣,看著風姿灼越的柳氏,心中暗道一聲贊,她那小媳婦兒的模樣多半像了她娘,母女倆一水兒的美人兒,面上和和氣氣的道︰
「親家,你生了個好女兒啊!」
柳氏心里美翻了,覺得燕王妃忒實在了,這話說得——都是大實話啊!她也覺得自己閨女爭氣。心里高興,說出的話很是謙虛,可神色間卻露出些許榮色︰「哪里,您客氣了。也是您把煙兒調養的好。」
花花轎子兩人抬,兩位貴婦笑顏相對,說出口的都是好話。盛諾面色端莊,淡淡含笑坐在一旁,抿口不語。心里卻抓耳撓腮,著急去瞧每每總先她一步的小姑子,她一直覺得那妮子運氣好的逆天,干嘛嘛順,就連嫁人都跟騎了千里馬似的,旁人擔憂煩擾的破事兒張煙愣是一樣沒有……就算有,也被那個把媳婦兒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兒寵溺的世子爺給半道解決了,她這日子,嘖嘖,真是旁人羨慕不來啊!
眼簾低垂想著出門前盛家那個被火速嫁出去的表姑娘,以及哭天抹淚指著她們母女倆嚷嚷著欺負自己娘家人的好祖母,又想起進了張家門,磕頭見禮的祖母沈夫人,那日當著全家人告誡她夫君*松的話語,盛諾心底由酸澀中泛出絲絲甜意。
唉!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婆家長輩明白告知不許子孫納妾,反倒是她親生的祖母,還不等她嫁人,便急著找人替她‘分憂’。只憑祖母慈愛這一點兒,便看出張煙比她過得愜意的多。如今嫁人之後,瞧著王妃的態度,便曉得那妮子這條大腿抱得牢牢的,再加上身懷有孕,但憑著世子爺那股子熱乎勁兒,不論男女,呵呵,好日子都在後頭呢……
這邊兒盛諾看似低眉順眼實則思緒紛飛。等她回轉過來,話語飄進耳中時候,柳氏同燕王妃的寒暄已至尾聲。王妃心里清楚柳氏所為何來,疼愛兒女的心思都是一樣的,兩人幾句招呼,燕王妃便笑著道︰
「親家也是個爽快人,往後尋著空閑,咱們且多聚聚才是。今兒就不耽擱了,知道你掛心煙兒,咱們自家人,就不多客套了,您且去看看煙兒,孩子還小,頭一遭懷著身子,心里難免害怕,您多開解開解,教她放松心弦兒,心情松快些。」
這話听得柳氏既暢快又滿意。都不是笨蛋,真心假意豈會分辨不出?是以,柳氏心知自家閨女運氣好,踫著個性子和善的婆婆,瞧著王妃娘娘眉宇之間的擔憂心疼,便曉得閨女混的很是不錯。
柳氏喜笑顏開,因著開懷鳳眸都眯成一條縫,歡悅之意從眉梢蔓延開來,她起身同王妃行禮,笑容透著一絲親近︰
「煙兒有您這樣的婆母,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有您關照著,再穩妥不過了。不過,不怕您笑話,多年在身邊兒鬧纏的小人兒嫁人了,我這冷不丁的還有些不習慣呢,心里頭怪想的呢!」
盛諾依舊悶聲跟在柳氏身後,燕王妃起身相送,叫了得力的管事嬤嬤送柳氏婆媳二人過去大房院子里。
只是柳氏剛要跨出門檻兒,迎面一個丫頭快步上來,像是有事稟告王妃的樣子,柳氏眉心微動,想著自己同兒媳是不是得先回避一下。
那廂王妃卻是眉頭微顰,神色淡淡的說道︰「說罷,什麼事?」竟是毫不在意的意思,瞧著王妃臉色,柳氏便清楚定然不是什麼大事兒,便坦然的立在一旁,靜靜等著。
那丫頭福身行禮,垂眉斂目,聲音清脆,恭敬回道︰
「回王妃,桑夫人登門求見,說是要看望二少夫人,想著先跟您見禮問個安。」
燕王妃跟李側妃堪稱經年的死對頭,作為死對頭的兒媳婦兒,能叫她待見才算有鬼了。尤其是,那女人還出了名的不安分,哭著喊著非要巴著自己兒子,卻朝秦暮楚,同旁人不清不楚,甚至間接的給自己兒子戴了頂綠帽子。呃,王妃娘娘壓根兒不知道洛凌玥同桑小姐的姻緣,她兒子沒少在里邊兒穿個針兒引個線兒,關鍵時候這種奔放類型兒的哪兒會是長輩們的菜呢?是以,王妃娘娘眉頭都不帶動一下的,只淡淡說道︰
「她的心意我領了,就說我身子困倦,就不見了。叫她即是來看女兒,便直接引她去二房那兒罷。」
盛諾跟柳氏在一旁一聲不吭,等那丫頭下去,這才好似恢復耳力的同「困倦」的紅光滿面的王妃招呼過後,隨著嬤嬤往張煙處而去。
柳氏同樣對性桑的沒甚好印象?那女人沒個羞臊覬覦她閨女的男人搞得人盡皆知,就算她嫁了人,可同一個屋檐下,光瞅著那張臉,也夠膈應的。燕王妃不待見她,柳氏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說實話,她一點兒都不介意圍觀姓桑的笑話哦!
不提柳氏及盛諾她們姑嫂相見甚歡,團坐一塊兒說著親密話兒。那廂桑夫人攜著幼女桑妍霜听得王妃拒見,無奈只得往桑氏院子走去。因來過幾次,便有丫頭送到院門口便退下了。院子里自有桑氏的丫頭前來接應,瞧著蘭芷的臉色,桑夫人微微皺眉,卻是不發一語,領著幼女熟門熟路進了正房內室。桑氏正躺在床上,一臉的青白無力,屋子里濃濃的藥味兒燻得桑妍霜忍不住掩了掩鼻子,眼中劃過一絲嫌棄。
這樣的目光恰好落在撐著床沿,費勁兒的抬起上半身的桑氏眼中,不由得心中郁怒交加,一股邪火直沖嗓子眼兒,刺得喉嚨癢癢的,禁不住連連咳嗽起來。之後身子一軟,控制不住的倒回床上,斜斜的趴在床邊兒,顯得更是面如金紙,憔悴無比。
雖然對長女自私自利罔顧家族略有微詞,極力想冷淡一二,可桑夫人瞧見這般虛弱可憐的女兒,終是心中一軟,幾步走上前,攥著桑氏的手,臉色疏離之色微斂,眼神復雜的看了半響,無奈嘆道︰
「你怎麼搞成這副樣子?」
本就委屈得不行的桑氏听到這話,登時鼻子一酸,眼圈泛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可憐兮兮的叫了聲「娘!」,便再隱忍不住,淚水連成串似的往順著慘白的臉頰滑落,梨花帶雨的模樣叫桑夫人心中猛然一縮,抑制不住的心疼濃濃泛濫,眼楮酸澀的一眨,頓時露出擔憂一色,輕聲問道︰
「可是女婿對你不好?」不然,怎麼如此憔悴,面容竟是滄桑許多,顯示多費心力所致。
桑氏滿月復酸楚,又是淒淒慘慘的哽咽一聲︰「娘——」竟是抽泣不停,一下撲到桑夫人身上,泣不成聲。
這模樣兒,瞧著受的委屈還不小,眼見自己從小捧在掌心寄予厚望的長女失態悲戚,心中的失望早丟到天邊兒,此時只撫著桑氏的頭發,一邊兒給桑氏順氣兒一邊兒心疼的連連道︰
「我兒受苦啦!」說著竟是掉了眼淚,在桑氏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嚎中,娘倆兒抱頭痛哭,俱都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兒。
始終站離五步之遙的桑妍霜卻絲毫沒被這溫情戚戚的場面感動,只是隱秘的翻了個白眼,便兀自坐在床榻對面的椅子上,垂著眼簾等著她長姐哭完之後又一次的死作。
屋子里的丫頭早在桑氏嚎出第一聲的時候,她便叫丫頭們退出門外,不是怕丟人,呵,反正他們家里子面子早就沒了。她只是,只是真的受夠了,她怕自己萬一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同長姐爭吵,這樣的話,于桑家真是雪上加霜了,而她剩余的幾個姐姐,卻是再承受不住這樣的惡名了,哪怕僅僅是捕風捉影都不成!一絲都不成!
至于她的好長姐——哼!桑妍霜木著臉直直的盯著桑氏滿是淚水的臉龐,好半響後緩緩移開視線,眼中毫無半絲動容。長姐的淚水早已打動不了她,甚至那含悲帶淚的臉龐叫她心里直犯惡心。只有失意受傷的時候才會想起家人嗎?瞧,桑妍霜嘴角漸漸勾起一抹嘲諷,瞧,她那才女長姐就是這麼自私,用得著時是家人,用不著時便是無關路人,這人的卑劣本質早就被她看透,美人兒面孔,骯髒心腸,讓人作嘔。
目光移至桑氏微微顫顫的婦人發髻上,桑妍霜目光微凝,之後竟眼神恍惚,心思回轉,想到桑家已至婚嫁之年卻依舊無人問津的幾個姐姐,她們沒有長姐一般張揚的名聲,卻自尊矜持,毫無半絲逾矩。為什麼,為什麼長姐惹得禍要讓她們來承擔後果?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家中姐妹的嬉笑聲漸消,溫婉安靜的二姐,活潑俏麗的三姐,眉眼間俱都染上輕愁。還有每每唉聲嘆氣的二嬸……她們被長姐害的那麼慘,都沒有掉淚,長姐又憑什麼總以淚水為利器利用家人,她怎麼有臉……
桑妍霜困惑極了。
若是張煙在此,一定會語重心長的告訴桑妍霜,妹紙你不曉得一句名言——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可要天下無敵哦!
過了好一會兒,屋子里的哭聲漸漸停歇。桑夫人給桑氏擦干淚水,緩了緩起伏的情緒,定了定神,輕聲問道︰
「你到底怎麼了?若是洛凌玥欺負你,可不能藏著掖著,雖說你們的婚事……,但咱們桑家也不是好惹的。」
且不提桑氏反應,靜坐一旁的桑妍霜眼皮一跳,心中升起一股子諷刺,桑家都已經被連累至此,還要怎麼個不好惹啊?
桑妍語伏在桑夫人肩上,聞言垂下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恨意,抬眼之後卻是滿目可憐,語氣哀戚的低低叫道︰
「娘,你不知,我可被那張氏給害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