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不吃人,趙逸也不清楚他還算不算是人。
事實上,他吃過人。
那一次,乞丐們饑腸轆轆,將趙逸丟進了滾水大鍋中。突然爆發巨力,趙逸打破了大鍋活下來,然後殺掉了那幾個要吃掉他的老乞丐。那是他第一次殺人,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吃飽的滿足感。唯一有些遺憾的是,許是那群老乞丐年紀委實老了,肉有些酸,有些澀。他吃了兩個,然後便逃跑。一路飛奔到了齊家莊附近,終于忍耐不住,上吐下瀉,昏厥在田野中。齊大叔撿到了趙逸,將他帶回家中救活過來。
那一段記憶,他從來不願想起,也從來沒跟任何人講起,但卻如夢魘一般糾纏著他,每每在睡夢中嘔吐驚醒。直到救出齊岳一路逃向楚國,或許是因為每天都太緊張,噩夢才漸漸消失。
所以,雖然明白一獄中食物之珍貴,明白那些飽含元氣的血肉之珍貴,趙逸卻不想再經受那令他心悸無比的折磨。他寧願冒著凶險去獵取那些強大的凶獸,也不想再經受噩夢折磨。
山谷很寬闊,柵欄面積也很大。柵欄內外是不同的世界,鐵柵欄居住的是當之無愧的強者,實力最差的也能舉起七百斤的石鎖,是囚徒中的上層人物,捕殺同類,或者偶爾進山獵殺一些弱小的凶獸為食。而木柵欄里的人則要若小一些,數量也比鐵柵欄里的人多一些,雖然沒有特別大的力氣,但也能自食其力,或是冒著遭遇凶獸的危險漫山采集菌類,或是開采磷石,或是敲碎岩石篩選出其中為數不多能夠提煉出銅鐵的礦石。
柵欄是相對安全的地方,因為那些柵欄上都有獄卒篆刻的秘紋,凶獸一旦靠近就會散發威壓將之逼退。所以,哪怕明知或許會成為更強者的獵物,但還是有許多人涌進柵欄中來。畢竟,柵欄上的秘紋只能嚇退一些弱小的凶獸,若真到了凶獸暴虐的時節,會有許多強大凶獸涌出來,鐵柵欄中的那些強者也需要外間這一層人肉屏障。因此,總的來說,柵欄里還是一個比較平和的世界。
柵欄外則就是真正的惡鬼獄,危險無處不在,不知何處就會突然沖出來的凶獸,不知何時就會饑餓發狂的囚徒,都足以令人送命。
離開柵欄時,趙逸先走到角落里那一排石鎖前準備測試一下自己的具體力量。他直接舉起了一千的石鎖,並沒有感覺到如何吃力,然後又舉起了一千兩百斤的石鎖,仍覺猶有余力,不過他並沒有繼續舉下去,不將自己的極限暴露在人前。
看到這一幕的囚徒紛紛驚詫變s ,須知魔裔雖然體魄強健,但也是有極限的。一旦達到某個臨界點,想要再有所提高,那必須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場中這些人,能夠舉起千斤石鎖的大有人在,但能夠舉起一千兩百斤的卻寥寥無幾。最關鍵的是,少年這般年輕,一千兩百斤遠遠不會是他的極限。隨著年齡的增長,只要保持目下的狀態,哪怕不經任何高強度的鍛煉,力量也會自然增長!
章穆同樣將這一幕看在眼中,他低頭沉思片刻,眼見趙逸已經向外走去,連忙快速追上去,低呼道︰「小兄弟,你且等一等!」
趙逸聞言後,腳步微微一頓,轉回頭望向章穆。
「小兄弟,先前是我冒犯,你不要放在心上。」章穆低頭笑道,然後又說道︰「你現在準備要去哪里?」
「打獵。」
听到趙逸的回答,章穆又說道︰「你剛來不久就出門打獵,總有些冒險。雖然我知道這些天你從旁人口中得知許多周遭的情形,但還有許多危險情況卻非言語能夠盡述。你若是執意要去,不如咱們兩個結伴前往?不止多了一些安全保障,收獲也必定要豐厚得多。」
趙逸想了想,問道︰「為什麼要跟我一起?」
章穆嘴角一撇,似是自嘲笑道︰「先前小兄弟你說的不錯,惡鬼獄這些人其實已經算不得人了,生存艱難,人xing泯滅,彼此之間絕難信任,所以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絕不合作。不過小兄弟你剛來不久,赤子之心未失,尚有自己堅持的底線。所以,我相信你,想要與你合作。我的本領與那屈二相差無幾,雖然未必能勝過小兄弟,也一定不會拖累到你。」
思忖片刻後,趙逸搖頭道︰「多謝你肯信任我,不過我卻不信你。咱們還是各行各路,互不牽扯。」
章穆听到這話,神s 顯出幾分尷尬,還待要跟上去勸說,趙逸卻已經聲s 俱厲道︰「再跟上來,我先殺了你!」
無奈下,章穆只得訕訕停下來,踟躕片刻後又說道︰「小兄弟,我明白你能殺了屈二必定有自己所依仗的底牌,不肯暴露在我面前。我也不讓你為難,既然不能聯手狩獵,咱們不妨做另一筆交易。你可知道這通竅拳尚有三大殺招?這三大殺招是我最大底牌,隨意不會顯露出來。不過,我想結交你這個朋友。你若肯將狩獵所得與我交換,價錢咱們都可商量。」
趙逸听到這話,眸子禁不住一亮,他現在正缺一些殺招技巧,若章穆所說是真的,這筆交易倒可以做一做。不過他也並未即刻應下來,而是說道︰「我知道了,再說罷。」
說罷,他不再停留,徑直向柵欄外走去。
木柵欄中的囚徒遠比鐵柵欄中多了數倍,一大片空間中放眼望去全是衣不遮體、全無活力行尸走肉般的囚徒。氣氛沉悶無比,若閉上眼甚至以為周遭空無一人。
在木柵欄這些人眼中,所有居住在鐵柵欄里的人都是高不可攀、不敢冒犯。趙逸面相雖然稚女敕得出奇,但卻無人敢輕視他,雖然這里雜亂無比,逼仄不堪,但卻無人敢小覷他,所過之處,行人紛紛退避三舍,生怕動作慢上一些就會有血光之災。
這種待遇在趙逸看來和那象征身份的圈籠一樣悲涼可笑,這里不是人間,是惡鬼獄,似是而非的階級卑微可笑卻又殘酷冷漠的存在著,或許還將一直延續下去。不過這和趙逸沒有多大干系,他注定只是一個過客,或者死,或者離開。
就在趙逸即將離開木柵欄的時候,人群努力擠出的一條小徑上突然沖出來一道身影,攔在了趙逸前路上。
「求求你,帶我去圈籠!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求求你!」
攔路的是個女子,聲音淒楚無比。這女子和周遭人的打扮並無什麼不同,甚至還要寒酸,只在腰畔纏繞著一根窄窄的獸皮條,白皙的肌膚大片大片luo-露出來,碩大的胸部隨著她身軀的顫栗而泛起陣陣誘人波浪。這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周身上下無不散發出對雄xing致命的誘-惑,她一邊哀求趙逸一邊刻意彰顯自己女xing的魅力,聲音迷離道︰「我什麼都听你的……帶我離開這里,帶我去圈籠。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不算是真正的男人!」
這樣赤-luoluo的皮肉誘-惑,令趙逸頗感不知所措,慌亂片刻後旋即心中便涌起一股似是惱羞成怒的惡感,皺眉道︰「滾開!」
那女子愣了愣,那充滿魅惑的神情僵在臉上,不敢再上前冒犯。
待趙逸漸行漸遠,人群中突然沖出數名早已按捺不住的壯漢,將那女子團團圍在當中︰「那女敕豆芽有什麼滋味,想要快活,莫忘了你這幾個好哥哥!」
女子的尖叫聲響起,隨即便傳出旖旎的交-合聲,以及女子淒楚的哀求聲︰「給我吃的……」
趙逸站在柵欄外觀望片刻後,便轉身離去。雖然他一個無關緊要的決定就能令那女子的際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這里是泯滅人xing的惡鬼獄,他不想與任何人產生糾葛,這也是對自己的保護。
離開這里,要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