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身法遠比通竅拳要復雜得多,分為步法和口訣兩部分。步法有一百零八種變化,每一種變化都繁瑣無比,同時都配合著一段或長或短相對應的口訣。
在正式傳授秘法之前,老者先來到小谷中一塊開闊的空地上,隨意施展了當中的幾種變化。趙逸瞪大雙眼望去,只見老者一步跨出之後,身形陡然從極靜轉為極動,一步便跨越了數丈距離,幾乎拉起殘影!而後更如風中楊柳一般搖擺不定,倏忽在前,疏忽在後,蹤跡令人難以捉模,只在這方圓之間滿是衣袂獵獵聲,偶爾斜滑疾退,偶爾扶搖直上,變化之多,令人目不暇接。
片刻之後,老者身形驟然一收,凝立在趙逸面前,說道︰「掌握了一百零八種步法變化,才算是對這一門秘法初窺門徑。我現在向你講解,仔細听著。」
趙逸斂息凝神,靜待老者開口。
老者一邊放慢動作演示,一邊講述發力運勁的口訣。這風身法一百零八種變化,大致可分為突進、閃避、騰挪、沖撞四類,以腰為軸,整個身體腰、月復、胸、肩、背、腿協同運用,每一寸筋肉都要活躍起來,每一分力道都不能呆滯,身體的各個部分完全調動起來,差得一分,效果便會有天壤之別。其中的力道運轉之復雜,比通竅拳困難了不知多少倍。
雖然有露靈全方位的滋補身體,可是趙逸完全掌握住第一種變化,還是用了足足兩個時辰,仍然僅僅只是死板的記住了動作的變化,距離熟練運用還相差了很遠。
老者先前與趙逸交談時雖然一副不耐煩的模樣,這會兒卻也頗有耐心,說道︰「這第一種變化是風身法的根基所在,往後的一百多種變化皆是由此延伸出來。所以,須得將這變化完全吃透,再學後續的變化才能事半功倍,舉一反三。」
趙逸謝過老者的提醒,然後便開始重復練習這第一種變化。單單只是抬腿這一個動作,就練習了不下百遍,務求將其中每一分力道的微小變化都完全掌握。因為有露靈滋養身體的經驗,他的身體協調xing很強,每每需要仔細咂模的動作轉換,都能很自然流暢的完成。饒是如此,等到老者點頭表示合格的時候,趙逸已經累得汗流浹背,身體說不出的疲憊。
隨著老者的繼續教授,趙逸也漸漸總結出這些變化的共同點。所有的變化都可分為三個階段,蓄勢、爆發和余勁。
蓄勢是變化最初力道隨著筋肉的收縮而調集暗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階段,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力道的累積達到所需要的臨界點,就好像蓄水一般,既要對河堤形成盡可能大的壓力,同時又不能漫過河堤。這需要對身體擁有極高的控制力,增一分減一分都會令效果大打折扣。
爆發則是一個變化最重要的目的,要達到千里之堤頃刻崩潰的效果,一瞬間將積蘊的力道完全發泄出來,不能拖泥帶水,不能猶豫不決,好像九霄神雷轟然降落,義無反顧,勢不可擋!這一瞬間的爆發會對身體造成極重的沖擊和負荷,所以,體魄越強健,爆發也就越猛烈。
余勁是一個變化的收尾和另一個變化的餃接,對技巧的要求最高。若技巧達不到,則就不能消弭爆發對身體產生的沖擊,會對身體造成不同程度的損傷,同時在轉向下一個變化的時候會產生阻滯,令變化不能行雲流水的展開,在對戰中就是一個無法彌補的漏洞。
有了第一個變化做鋪墊,加上趙逸自己的總結,接下來的學習便加快了速度,掌握一種變化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從最初的兩個時辰到一個時辰,而後是一刻鐘便能掌握一種變化。
這樣快速的接受速度,哪怕是態度並不算好的老者也禁不住嘖嘖稱奇,連聲感嘆少年的悟xing高得出奇。這老者卻不知,趙逸乃是能夠驚動道宮三殿的一品至純道心,對于虛無縹緲的靈氣流轉都擁有驚人的洞察力,遑論身體有跡可循的力道變化。
饒是如此,當趙逸完全掌握這一百零八種變化並且勉強將之串聯起來施展一遍,還是用了將近一百個時辰。一獄中沒有ri月流轉,度量時間的唯一手段就是沙漏。當老者觀看沙漏刻度了解到趙逸學完這風身法所用的時間後,忍不住嘆息道︰「當真絕佳一塊璞玉,可惜生不逢時。若還是聖族統治玄荒的風光ri子里,單單這份悟xing就足以令萬眾矚目!」
聖族過往有多風光,趙逸並不清楚,也不甚在意。他所欣喜的是,自己終于掌握了一門威力強大的戰技秘法,雖然眼下還略顯生澀,真正對戰時尚不能派上大用場。但只要自己勤加苦練,總有一ri能夠施展得如老者那般純熟,實力也會翻上數番!他要做的事情太困難,且不要說殺掉那血手人仙徐罡為齊岳報仇,單單要離開這惡鬼獄都還不得其法。
一想到那徐罡實力之強,甚至不需要動手,單單一轉念就能令自己萬劫不復!趙逸心中就涌現出一股竭斯底里,對力量的渴望。哪怕如今他實力的提升速度在旁人看來已經驚人得很,但還遠遠不夠!
「既然已經掌握了完整的秘法,就走吧。」
老者對趙逸的超強悟xing感慨片刻後,態度再次變得惡劣起來,揮手下了逐客令︰「你現在只是粗淺的掌握了,距離初窺階段都還相去甚遠。谷中的事情,出去後不要跟旁人講。若沒有正經事情,也不要隨便過來擾人清靜。」
趙逸听到這話,便對老者深深鞠躬道︰「多謝老丈授藝之恩,小子有生之年,沒齒難忘!」
眼看著少年轉身離去,老者沉默片刻後又開口道︰「殺人雖然痛快,小命卻只一條。不要以為學了一二秘法就能橫行無忌,這幾百年里進谷來的人也有不少,死在山野間凶獸爪牙下最多也就是這種人。谷里除了秘法,還有兵刃護具,能給你小命加一分保障。」
趙逸自是再次拱手道謝,然後才離開山谷。
老者站在原地,一直看著少年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才驀地幽幽一嘆︰「不合時宜,可惜……」
乍得秘法,趙逸心情自是愉悅無比,始終盤桓在心頭的yin霾也消散許多。走在路上他已經按捺不住施展起風身法的種種變化,身體在黑暗中騰挪躍動,仿佛融入黑夜的一股涼風,飄忽不定。
這樣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山谷外的隘口處,黑暗中突然一道身影迎面沖進來。趙逸心中一凜,下意識施展風身法,身形暴退數丈有余,jing惕地望向隘口。
「咦?風身法!」
黑暗中那黑影驚呼一聲,身軀凝立不動,發出筋肉收縮、骨骼摩擦的 輕響。
借著幽幽磷光,趙逸看清楚那人是個矮壯的中年人,肌肉賁張的身上裹著一件皮甲,周身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氣。只是這中年人站立的姿勢有些古怪,趙逸仔細觀察,才發現他左腿上裹著厚厚的獸皮,應該是受了傷。雖然如此,趙逸卻不敢松懈,這中年人給他的感覺是遠比鐵柵欄中那些人要強大得多,甚至比那個挑釁他的申龍還要強大一線。中年人肩上扛了一樣東西,似乎是某種凶獸的尸骸。
趙逸觀察中年人的同時,這中年人也在打量趙逸,片刻後沉聲道︰「你就是那個剛來就住進圈籠的新丁?想不到竟然已經能夠進無名谷且學到戰技秘法,有時間切磋一下?」
中年人的語氣並不咄咄逼人,倒有幾分罕見的平和,趙逸略感意外的同時,身軀微微一側,讓開了道路,說道︰「有機會的。」
兩人擦肩而過,趙逸才發現這中年人抗著的是一具黑底白紋皮毛的豹子尸體。他並未听人講過這般模樣的凶獸,禁不住生出幾分好奇。那中年人似是感受到趙逸好奇的目光,停下來說道︰「這是雲紋豹,三階的凶獸,在山野中域算是比較強大。你若要進山狩獵,可以去谷里換一份凶獸圖鑒,標價是一百,有山野里主要凶獸的畫像和實力描述,很實用。莫老脾氣差了些,貨物開價卻還公允。」
听到中年人的講解,趙逸點頭道︰「多謝你提醒,我記得了。」
「看你是個新丁,我才說這些。若換了旁人,見我受傷只怕要動念殺人劫貨。」中年人朗笑一聲,然後便疾步走進無名谷。
趙逸微微錯愕,片刻後無奈的笑了笑。這惡鬼獄里,人們之間全無信任,冷漠到了冰點,但偶爾還會生出一些善念。比如這中年人隨口提醒,比如章穆告訴自己無名谷的事情。人xing泯滅,人xing難泯,著實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