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龍所帶來的震撼,哪怕在他離去許久之後,仍然沒有消褪。
許多人圍繞著那幾個仍然摞在一起的石鎖,口中嗟嘆連連。受了申龍的刺激,幾乎鐵柵欄中所有高手都去舉了一遍石鎖,可是他們力道的增長卻微乎其微。再轉頭望向趙逸時,他們的眼神中已經不自覺帶上了一絲憐憫。雖然少年所展露出來的實力和jing進速度著實令他們感到驚艷,可是仍然完全不能與申龍相比!
章穆一臉憂心忡忡走到趙逸身邊,低聲道︰「趙兄弟,一年之後你有把握勝過那申龍?」
趙逸搖了搖頭︰「他的拳法剛猛,力量更是我的兩倍有余,想要在一年時間追上去,很難。」
「兩倍?」
章穆听到這話,頓時驚詫地瞪大眼眸,顫聲道︰「莫、莫非你的力道已經漲到兩千余斤?」
「差不多吧,不過與這申龍還是相去甚遠。」趙逸沉聲道。
听到趙逸肯定的回答,章穆只覺得過往幾十年所形成的常識轟然倒塌!他今天到底見到了什麼,听到了什麼?且不說那申龍越過極限力量倍增,就連眼前這少年都完全無視所謂極限的約束,不到一年時間里力量就增長了八百多斤!
良久之後,章穆才恢復了幾分思考的能力,他低聲道︰「那無名谷究竟是個什麼地方?竟然能讓每個進入的人實力都翻倍的增長!不過還好,那申龍實力雖然強勁,趙兄弟你的進步也不慢。往後一年再用心些,加倍努力,未必不能趕上他!」
從兩千斤到五千斤的力量增長,想要在一年時間內完成。若是前不久章穆听來,都覺得是荒誕不經的夢話,可是今天所見種種完全違背了他過往形成的常識。這種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他竟也能講出口來。
趙逸卻不似章穆那樣樂觀,旁的都且不說,單單時間上,只怕申龍就不會留給自己足足一年的時間。所謂的約定,只有弱者才會奢望雙方能夠遵守。對于強者而言,只要時機到了,隨時可以撕毀!
而且,這申龍很大可能已經沖開了玄竅,開始了真正的修煉。雖然趙逸也不清楚那所謂真正的修煉到底會讓實力提升有多快,但只看申龍的進境還有那莫老者言語之間的推崇,就明白那種境界的提升遠遠不是現在的自己能夠比肩的。而且,對于掌握了秘法的魔裔而言,實力絕非只是簡單的力量比拼。
如今自己面對申龍,唯一的優勢就是風身法。可是趙逸也很清楚,申龍此去無名谷,多半是要針對自己的風身法做出一些舉措。一旦讓申龍找到克制風身法的法子,只怕就會再次找上自己。
這些憂慮,自是不必與章穆講起。他神思一轉,抱拳對章穆笑道︰「事到臨頭,總有應對的法子,不必多費思量。先前章大哥你出言相助,我真要謝謝你。往後你有什麼難處只須講出來,我一定幫忙。就算那申龍要因此而難為你,也須得先過我這一關。」
听趙逸在見識到申龍超強實力後仍然滿懷信心,章穆有些沉重的心情輕快了幾分,他擺手道︰「我只是個小角s ,那申龍未必在意。總之趙兄弟你往後一定要小心,你自己有打算我也不便多說,只提醒你一點,那申龍看似獨來獨往,其實柵欄里還是有許多人肯甘心做他的爪牙,所以往後你出入的時候須得多加留意。」
趙逸听到這番話,心中也越發覺得這章穆會做人。雖然那一年之約在趙逸看來不過就是彼此之間一個台階,但若沒有章穆先前出言擠兌申龍,就連這個台階都不好找,彼此纏斗下去局勢越發難收拾。所以,章穆這番算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而且他自己應該也明白,這番身涉其中,往後與自己便是一榮俱榮,若自己垮了,他肯定也逃不了申龍的報復。
作出犧牲這麼大的決定,章穆卻閉口不談,只是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無論如何,這一個大人情自己是一定要認下了。對于章穆為何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趙逸心中也覺好奇,畢竟無論是表象的局勢還是真正的實力較量,自己都遠遠遜于申龍,這章穆怎麼就敢將注碼壓在自己身上?
似是察覺到趙逸神s 之間的疑惑,章穆沉默良久,才握緊了腰間的蛇骨鞭,低聲道︰「若是能做人,哪個肯做鬼!可是在這惡鬼獄里,憑我自己這些本領,卻是此生都難再做回人。趙兄弟你送我這蛇骨鞭,我知你是將我當作一個人來看待,你肯不肯幫我?」
未料到章穆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趙逸微微錯愕,許久之後才拍拍章穆的肩膀,點點頭,說道︰「一起努力。」
得到趙逸的表態,章穆笑逐顏開,便連因為得罪申龍而有些沉重的心緒都變得輕快起來。這一番心跡剖白令得覺得自己與這個天才一般的少年拉近了距離,便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那申龍雖然挑釁過趙兄弟,可是事情未必就沒有回寰的余地,你怎麼好像刻意要觸怒他,莫非是想探探他的底細?」
不只章穆有這樣一個疑惑,場中絕大多數圍觀的囚徒們也都好奇少年為什麼要挑釁少年?在他們看來,趙逸出手救下那個女人只是要借題發揮罷了。在他們的常識中,為了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而招惹一個強敵,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趙逸不知該怎樣回答章穆,在他看來理所當然的事情,在惡鬼獄中卻令人匪夷所思。惡鬼獄中最可怕的不是那漫山遍野游蕩的凶獸,不是始終暗無天ri的環境,而是那全無光明、更無悲憫的人心。道宮將魔裔囚禁在此,雖然不會主動傷人xing命,但卻用這個可怕的牢籠,將人xing一點點泯滅!
章穆見趙逸沉默下來,便識趣不再追問,轉而望向圈籠里那個女人,說道︰「事情既然暫時了解了,要不要我去把那個女人打發了?」
女人一臉惶恐狀,一直在觀察這個方向的動靜,隱約听到章穆的話,臉s 登時大變,連滾帶爬沖進圈籠最里面,手指死死扣住圈籠的欄桿,哀嚎道︰「不要讓我出去……不要、我現在出去一定會沒命的!」
趙逸對章穆搖了搖頭,然後走到圈籠前蹲下去,對女人說道︰「你待在里面吧,沒人會驅趕你。」
听到這話,女人近乎癲狂的臉上涌現出驚喜,趴在圈籠里連連對趙逸叩首道︰「謝謝你,謝謝你救我一命!等我生下了孩子,我一定……」
「什麼?你還想生下孩子?」
听到這話,章穆怒喝一聲,然後將趙逸拉到一邊,低聲道︰「趙兄弟,我不知道你看上了這個女人什麼,你想保住她,憑你的本領自然能做到。可是絕不能讓這女人生下孩子!」
趙逸听到這話,皺眉道︰「為什麼?」
「咱們魔裔,天生體魄強健,須得在娘胎里便積攢下龐大的元氣根基。尋常婦人懷胎十月就可臨盆,可是魔裔的嬰孩想要成長到誕出來,所需要的時間卻長得多,期間還需要提供充足的食物,若斷了元氣的供給,很容易就胎死月復中。所以,一獄中絕少有嬰孩誕生,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死絕,完全靠道宮在外間抓捕到的新人補充。」
章穆神s 沉重解釋道︰「大家各自活命都困難,怎麼能拿出那麼多的食物分給孕婦?那女人懷胎已經有一年之久,以前靠著姿s 出眾,用身體換來的食物還足夠她消耗。可是現在你看她瘦成了什麼模樣?你的本領雖然高強,也絕對不能將這個負擔扛起來!早些年前,申龍現在佔據的那圈籠原本主人也是一個實力極高的人,只是為了給懷孕的娘子搜羅足夠的吃食,常年在山野狩獵,死在了外面。他的娘子和月復中的胎兒,自然也活生生餓死在圈籠里!」
「竟有此事?難道你們就眼睜睜看著兩條人命被餓死?」
趙逸听到這話,只覺一座大山陡然壓在心頭。
章穆苦笑搖頭道︰「且不說大家過活都很艱難,就算手中有些余糧,也得留著應變,哪肯施舍去自己全不相干的人!」
听到章穆的解釋,趙逸心情益發沉重,低頭良久才澀聲道︰「旁的事我管不了太多,發生在眼前的卻不能視而不見。這個女人,往後我來照顧。」
見趙逸態度堅決,章穆連聲嘆息︰「趙兄弟,我知你現在對一獄里諸多事情都看不慣,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咱們是魔裔的余孽,背負著祖輩的罪孽,要在這惡鬼獄中遭受一生的折磨。就算你實力強大,能夠照顧這女人生下孩子,可是接下來呢?那孩子生在這充滿惡鬼的地獄里,他能活下來?就算僥幸活了下來,不過是這惡鬼獄里再添一條游魂而已!」
章穆的話,字字如刀,狠狠刺進趙逸的心里。他明白章穆苦口婆心的勸告,所說的完全都是正確的,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那女人月復中的胎兒,讓其胎死月復中都是最好的結局。
蹲在圈籠前沉默良久,趙逸才望著那女人緩緩開口道︰「生下的孩子交給我,若我有一ri照顧不下去了,就親手殺了他,你願不願意?」
女人癱軟在圈籠中,雙手捂著臉頰嚎啕大哭,淒厲叫道︰「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
本該如此麼?
听著那女人的悲泣聲,趙逸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哪怕面對那血手人仙徐罡,他都沒有這樣絕望過……漫天的黑暗涌入視野里,要淹沒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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