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子雲很不喜歡這種敬畏之心,雖然覺得皇甫陌說得有理,心里卻不認可,但這種無名的敬畏,又莫名其妙的從心間涌現,正如他所說,命運在他心里似信非信,只要努力爭取,命運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又回到源頭,這些依然是命運,不管怎麼擺月兌,怎麼逆改人生道路,都是命運在安排,蒼穹之上有一雙隱在暗中的天眼,正冷冷注視著世間每一個生靈,誰也逃不月兌宿命輪回,哪怕是逆天而行的修仙者。
對于荊子雲而言,在西蠻大陸里,他放下統一疆土的帝業,放下至尊天下的榮耀,放下對他情深意重的女子,放下了牽腸掛肚的嫡親之人,踏入這方天地。
當初在那處空間通道前,他猶豫過,也迷茫過,更恐懼過,最後,還是義無反顧踏入傳送通道,此生不為人間歡樂,只求長生一途。
所以,他初始來到這方天地,內心深處的驚喜是無法用言語來描述,是置死地而後生,還是連靈魂都在顫粟不止,這些都還不夠,只是接連打擊終于讓他變得沉默,這方天地雖有仙蹤,可他尋覓不到,雖有大道,可大道與他無緣。
這是多麼讓人痛苦的折磨,最後化為不甘,在塵世中開始游戲人間,反而讓他心xing大變,變成隨xing而為,怒罵由心,最終成就放蕩不羈的心xing,幾年後又回到初時來的大周國邊界小城,進入軍中當了一名馬夫,冷眼默視世間變化。
荊子雲懷抱渾身顫抖的大貓,看著皇甫陌已收起的手式,也收起驚容,穩定內心恐懼,輕撫大貓額頭,安慰道︰「大貓別怕,前輩是好人。」
大貓身體不安的在荊子雲懷中卷縮抖動,隨著他輕撫溫言才漸漸好轉,但那對散發幽黃雙瞳依然jing惕著皇甫陌。
荊子雲也感受到皇甫陌剛剛散發而出的逼人氣息,很壓抑,也很恐懼,只覺得皇甫陌用眼神就能輕易殺死自己和大貓,他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脅,是因為自身是武者先天之境的特殊感應,想不到大貓也能敏銳察覺出來。
皇甫陌神s 也恢復正常,放下手中兔肉,緩緩而坐,捋須道︰「听君君說,你養了只寵物,就是你懷中的小黑貓?」
荊子雲撫模貓頭的手頓住,臉上神情豐富至極,這是他第二次听皇甫陌說聲武君君的名字了,心忖那小子怪不得不說名字,原來他名字這麼可愛,嘴里應道︰「大貓很乖,這幾年一直與我在一起,我挺喜歡它。」
皇甫陌又看了眼大黑貓,內心感覺不舒服,本想對荊子雲說些什麼,又覺得自己想得太多,最後笑了笑,眼前青年就是進能踏入修仙界,能走到哪一步,或者就是能突破這方天地頂尖,想來也不會觸踫太多禁制,而眼前小黑貓還是一只俗世凡貓。
想到這里,他忽然雙手輕壓桌面,眼中透出光芒看向帳外漆黑的暗夜,神s 也變得肅穆,荊子雲知道他是有話要說,也正了正身體,無奈大貓在懷,只好把臉上恭敬神s 表露得更為明顯。
「遠古先賢們為了與天爭命,逆天改命,創出無數功法,而悟法一道是為首要,經過漫長歲月的傳承和參悟,最終形成最為簡單,也最為明了的修仙基礎,靈根就是總結的根本,蒼天附于萬物同等的權利,也包括我們人類,但人類又是萬物之靈,而能成為一名修仙者,踏破自身命運之人,則是蒼天的寵兒,你明白嗎?」
「不明白,但我知道有一點,蒼天對萬物不是很公平。」荊子雲半知半解,老實回答。
皇甫陌笑了笑︰「世上就沒有絕對公平,哪怕是蒼天附于萬物同等權利,最終過程還是要靠自身去改變……」
「這還是在與天爭命,又回到源點,前輩,我們能不能不說這個。」荊子雲苦著臉,他對皇甫陌所說的這種似是而非的言語不是很感興趣。
皇甫陌沒有被荊子雲打斷而不滿,又道︰「雖如此,但蒼天不會管,他只會給那些想要改變命運的生靈降下懲罰,比如我們修仙者,還有其它想要逆天改命的各類生靈。」
「咦,會降下什麼懲罰?出人命嗎?」荊子雲急問道。
「會,而且是粉身碎骨,神魂俱滅,無法進入輪回之道。」
荊子雲臉s 變得更苦,只覺得整張臉孔都繃住,忙抬手揉了揉,嘆道︰「我還以為修仙與武者一樣,雖有艱難,但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生命之危,豈不是說修仙是非常凶險。」
皇甫陌聞言,搖了搖頭,嘆道︰「想要打破蒼天附于的桎梏,只有那些大氣運、大毅力、大恆心之輩方可逆天改命,就是如此,在修仙過程中還會遇到各種危難,也許你會莫名其妙的死于非命,所以在修仙過程中,不確定因素太多,不然,如你所說,世間豈不是到處都是長生不死的神仙。」
荊子雲被皇甫陌一席話,說得呆滯半晌,只覺得雙腿無力站立,渾身軟綿綿的,他隨意坐在帳內地毯上,手掌撫動大貓動作比原來快了許多,心忖,難怪他會說要帶有敬畏之心,只是自己千辛萬苦來到這里不就是求仙問道嗎?
如今又找不到回去之路,難道不成在這方天地里娶幾房妻妾傳宗接代,最後老死他鄉,經受輪回之苦,這豈不是成為蒼天玩弄的棋子。
荊子雲原本灰暗的心中,此時突然明光大亮,他想起前幾天跟那君君所言棋子一說,原來萬物生靈都是蒼天手中的棋子,蒼天棋盤上沒有黑白,也沒有對手,只有偶爾剎那間的眨眼,讓那些想要逆天改命的生靈遛出棋盤外,然後站在蒼天身側,可以對著棋盤輕觸一子半子。
那是何等的高度,需要怎樣的仰視,荊子雲忽而沮喪,忽而恐懼,忽而振奮,各種情緒變化交錯,把他臉上肌肉都快要糾在一起,卻依然沒有心灰意冷的情緒,就是當初來到軍中做了一名馬夫,雖然表面心死如灰,但又何償不是另一次的爆發。
所以他心中無悔,早在踏進那座空間通道時,就已經沒有了悔,沒有了悔,還有什麼是懼呢!
荊子雲早已想得透徹,雖然臉s 依舊不好看,這次他放下大黑貓,雙手搓動臉部肌肉,然後才看向滿面銀白老人,看著皇甫陌那雙能窺透自己內心的眼眸,放下心里所有思慮,淡然道︰「前輩還是說說靈根吧!」
皇甫陌此時神情顯得怪異,荊子雲剛剛內心所感全都被他印入腦海,心中默默感受他心中意境,閉目不語,許久過去,他突然睜開雙目,眼中光芒似比原來更為明亮,周身隱隱散發異樣氣息,猶如與天地同為一體,神情也不大一樣。
荊子雲頓感驚異,不明所以的瞪著眼前老者,不知他是怎麼回事,就見皇甫陌又突然發出哈哈大笑,聲音穿透帳布,直沖暗夜上空的雲層。
半晌過後,皇甫陌才停罷笑聲,神s 恢復如初,聲音越發溫和,說道︰「我曾說過,我不如你,想來那時嘴里雖說說,但內心還是不認輸,或者說不甘心,現在看來,我真的不如你,在世俗中成長之人,又有幾人能放下那誘人紅塵,現在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踏入修仙界,我要看看你究竟能走多遠。」
荊子雲驚異更甚,他同樣感受到老人內心那份不甘與困惑已經解月兌,原本他沒有這種感受,但在此刻,就這樣清晰印在自己腦海之中,只覺得皇甫陌無論是jing氣神都讓他感到不一樣,整個人都顯得莫測高深起來。
皇甫陌對自己評價,他也沒有多大反應,反而羞赧笑道︰「前輩說笑了!」
皇甫陌搖頭輕笑,起身站起,來到荊子雲身前,雙拳環抱躬身行禮,直把荊子雲嚇了一跳,慌忙起身,把大貓丟在肩頭,連連作揖,說道︰「前輩,這是何意,使不得,使不得啊……」
「我說使得,師弟這些年來因為俗事牽絆,境界一直無法突破,但就在剛才,他感受到你內心那份不屈心境而突破進階,為此,他能多活百年,就是我給你行禮也不為過。」
一道人影隨著他的話音就這樣突然出現在荊子雲眼前,此人正是剛剛消失的皇甫陌二師兄,只見他含笑點頭,欣慰的看著皇甫陌。
顯然荊子雲還只是武者先天之境,見他突然現出身影,哪里理會他的言語,一人一貓同時驚叫而起,大貓一個閃身就撲到荊子雲懷中,而荊子雲也縱身躍至大帳出口處,準備奪路而逃。
皇甫陌不理荊子雲的反應,神情激動,面向二師兄恭敬行禮,慨然道︰「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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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與大楚的北方邊界的戰場爭殺已過去一天,雖雙方都已打掃戰場,可滿目蒼荑的地面依舊有很多的斷刃殘旗,以及將士干涸的血水,顯然雙方退走的是那樣的匆忙,不變的是呼嘯不已的狂風。
一名身著素衣的貌美青年女子站在戰場zhongy ng,隨風舞動的秀發讓人覺得她是如此的單薄,楚楚可憐的樣子與戰場顯得那樣的格格不入。
此女正是武君君口中的妖女,大楚王朝智慧如妖的女戰神玄月,此時,她的表情似恨似又不甘,最後化為無聲的嘆息。
不知何時,玄月的身後也傳來一聲男子的嘆息聲,只是他的嘆息中更多是為無奈,隨後又傳來他的聲音。
「師妹,你都在此站了一天了,何必為凡人界這些小事而耿耿于懷呢,而且,師父他老家人對你此次無故插手凡人之事也很惱怒……」
男子看起來很年青,而且英俊不凡,站在玄月一起,猶如一對金壁,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玄月打斷。
「師兄想說什麼,小妹很清楚,而且那門中的前輩前來傳下法旨,我也明白是什麼意思,可我就是不甘心,想來皇甫老兒和武君君不可能有這樣的謀略,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戰陣之道,其中定是有高人指點,我定要找出此人,向他請教請教。」
男子呵呵一笑,卻把頭扭過一邊,溫和道︰「師妹放心,你想找到此人還不容易,此事就包在為兄身上,定讓師妹滿意就是。」
只是他的話雖溫和,可扭過去的臉s 充滿狠毒之s ,想來他定是無故恨上玄月口中之人了。
玄月微微皺起了秀眉,似能看到她師兄的臉s 般,卻沒有說什麼,輕嗯一聲,算是答應一聲,只是她的神情看起來比剛剛更為無奈……
男子的臉又扭過來,看著玄月的側臉,眼神微不可察的貪婪一晃而過,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神情倨傲道︰「青雲門這些年雖有些進步,只是想不到他下面的一個小小家族也敢出來與我們正一道爭峰,此事我回歸師門定會如實稟報。」
玄月似沒有听聞一般,看了看四周場景,轉身向後走去,秀口輕言:「此間事已了,我們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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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國皇城,午時,連ri來的大雪已把威嚴的皇城,裝飾得一片銀白,在皇城緊靠山峰的後花園里,此時,園內一片由積雪半蓋的梅林邊,大周皇帝周宏宇正與一名錦衣絕s 女子低語著。
「皇後,此次能很快結束戰爭,你我能有此閑情賞梅,還要多虧皇甫師叔親自坐鎮,此番師叔回來,我定要留他小往半月不可。」
周宏宇懷中女子似乎對他的話題不是很滿意,正要開口,忽又想到什麼,從他的懷中抬起來頭,嬌笑道︰「我可是听你說過,當初若不是那個軍中馬夫,大軍可能早就給大楚殺完了,怎麼現在就成了你師叔的功績了。」
周宏宇顯然很寵愛此女,臉上尷尬神情一晃而過,轉首看向梅林,淡淡道︰「當初確實因為他,才能保住大軍,可如果沒有師兄之能,一名凡夫俗子又如何與仙家爭雄,當然此子如此年青,才華就達到驚世駭俗之能,如若留下此人,最少大周國土可保五十年無憂……咦!」
周宏宇眼中光芒閃動,就與皇後分開,口中語氣頓變,喝道︰「君君,過來。」
聲音成一線,直接傳到武君君耳中,武君君聞言頓時就苦起臉來,他本以為周宏宇不在皇城,心中正高興呢,不想還才走出第一座宮殿就被發現。
本想跑掉,但還是忍了忍,乖乖的來到後花園,低頭就拜︰「皇上,皇後……」
他還沒有說出好听的話來,周宏宇冷著臉就傳來一聲悶哼。
武君君眼見他神s 不對,不甘道︰「我是大周邊疆大軍副帥,禮當這般稱呼!」
周宏宇冷笑道︰「好啊,當副帥還當出癮來了,要不要我把皇位讓你,你既然是軍中副帥,怎麼沒有隨軍回朝,而是一人回歸,又肆無忌憚的在宮中行走,按律當斬!」
武君君只得露出可憐的神s ,小聲道︰「好吧,師兄,小公主跑哪玩去了,我感應到她不在皇宮,如今又是寒ri,難不成去燕山行宮了。」
周宏宇與皇後目瞪口呆的看著武君君,他不敢相信這些話從武君君口中說出,凝視武君君許久,才收回驚異,面無表情道︰「找她作甚?」
武君君又露討好神s ,眼神微垂看著自己腳尖,悠悠道︰「師兄知道的。」
周宏宇終于看出武君君與往ri不一樣,實在是驚愕難明,只得依舊冷著臉,說道︰「知道什麼,我只知道她前ri被師祖領去後峰了。」
「什麼,怎麼現在就領去了呢,不是說還要等下一年嗎,不行,我要回後峰看看。」武君君聞言一蹦而起,聲音已是從賞花園外傳來。
周宏宇沒有制抵武君君,神情又變得又些呆滯,一會過去,耳邊才傳來皇後的嬌笑聲:「皇上是不是察覺君君此次出來,有著很大的變化。」
「嗯,想不到君君能有如此的變化,不知是誰能讓他有著這般大的變化。」
周宏宇邊說邊思索,忽有所動,就聞得皇後說道︰「是不是那個姓荊的馬夫呢!」
「呵呵,皇後所言甚是,想來就是此人了,不過君君能有此變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將來我們的靈兒也許跟著他會有幸福的。」周宏宇頜首不已。
皇後看著他那眉宇間堅定的神s ,也緩緩的點了點頭,只是她知道,此時,周宏宇想得更多的就是那荊姓馬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