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三生錄 第五章 千年前的純真

作者 ︰ 蓮智辰

天微亮,陰陽頭賀茂忠行就上朝去了。

平安時代,被稱為「扶桑」的日本在那時還沒有一個規定的作息時間。無論是天皇、貴冑,還是田間耕作的的平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在夏秋時節,公卿們去大內里供職的時間很長,非常辛苦。有權勢,身居高位的貴冑此時會前往宇治避暑。

清涼殿前,賀茂忠行大人穿著象征著陰陽頭的紅色朝服,盤膝坐在鋪好的團蒲上,听著眾朝臣議論最近京中發生的事情。

「主上,听聞最近夜晚出來的鬼怪越來越多。您看是否讓陰陽寮舉行一次驅魔儀式?」說話的是左大臣,官職為正二位的殿上人。

殿上人,就是可以上殿參議政事的公卿大臣。朝堂議事時,由于房間大小有限,天皇會選擇自己的親信和有才能的大臣成為殿上人,當自己的左旁右臂。一般情況,只要能達到從四位的官職,便可成為殿上人。

忠行大人是陰陽頭,從五位,無法上殿,便只能在鋪滿石子的院中鋪上厚厚的團蒲。他做的位子緊靠房屋外的台階邊緣。

醍醐帝坐在垂簾後,思考良久,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臣子︰「太政大臣,你認為如何?」

太政大臣俗稱「關白」,正一位,相當于中國古代的丞相。醍醐帝在位期間,大多數事情都是由「關白」做主。當時,藤原家族蒸蒸日上,「關白」幾乎全由他們擔任。故,太政大臣在那個時期,又被稱為「藤原攝政關白」。

藤原關白雙手持著玉笏,頷首道︰「臣認為,左大臣的建議可行。」

「那就這麼定了,下個月,陰陽寮便舉行一次祓禊(驅魔)儀式,以除災禍。」醍醐帝搜尋到殿外的紅的身影,道,「忠行卿家,那就麻煩陰陽寮了。」

「是,臣領命。」賀茂忠行恭敬的朝垂簾頷首,頭垂的低低的,以示恭敬。

夏日的蟲兒聚堆似的扎在花叢,爭搶那些沁人心脾的芳香。賀茂沙羅和一個戴著烏帽,身穿墨色便衣的男孩提溜著小腿,貼著窄廊上的木樁相背而坐。

男孩生著一雙漂亮的睞眸,鳳眼微眯,嘴角下彎,盡是不滿。

「唉,真麻煩!」

男孩嘟囔著,抄起手邊的石子,丟向院中距自己不遠的池塘。

賀茂沙羅听到嘆息不禁翻了個白眼,也向池塘丟了石頭,連打了五個瓢。

「我說,你別再唉聲嘆氣了。你才剛進陰陽寮,不過是個直丁,」少女豎起小指在男孩眼前晃悠,眼中盡是鄙視,「打雜的!!」

男孩瞬間直起身板,豪言壯語道︰「哪又怎樣?我的天分很高的!」

「哦!痛!!」

男孩抱著頭,扭過頭瞪著少女,憤懣的說︰「你竟然已下犯上,打你的哥哥!」

「哼!」少女揚起小臉,「打的就是你!笨蛋!咱兩是平輩!」

說完,又是一顆爆栗。

「你!」男孩氣的臉色通紅,盯著少女那張寫滿「鄙視」的漂亮臉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呵呵,師兄又被沙羅教訓了?沒想到啊……」廊下不知何時走來一個面容清秀,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狩衣男孩。他笑眯眯的瞅著他的師兄,戲謔的搖著頭。

廊上的男孩稍微年長些,回頭看向他的師弟,頓時生出苦相,「晴明,平日里師兄對你那麼好,幫幫忙啊。」說著說著就用寬大的袖子抹去為了博取同情而分離擠出的「眼淚」。

賀茂保憲,賀茂家長子,沙羅的大哥,著名打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師兄。此時剛進行過元服成人禮,在其父親掌管的陰陽寮中供職,擔任直丁。用沙羅的話形容,就是「打雜的」。由于賀茂忠行要擔任難得一見的祓禊主祭,卻沒有讓他同行,所以此時就在這院子里和他的妹妹一起打發時間。

賀茂保憲憑著自己的利舌說倒了無數師兄弟,卻沒有辦法對付賀茂沙羅。所以賀茂沙羅有一個稱號——「毒舌女王」。

可是,「毒舌女王」耶有踫釘子的時候。那就是她父親的得意門生——安倍晴明。在安倍晴明那兒,沙羅永遠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不知為何,晴明和沙羅的「舌斗」並不常見。卻經常見他們兩個人合伙「欺負」賀茂保憲。

安倍晴明看著自己師兄「無良」的受虐樣,臉龐抽搐了幾下,便抬起頭欣賞天空中的朵朵白雲,無視某人哭訴。

賀茂保憲看著安倍晴明是這種態度,受虐的表情又夸張了幾分,想以此博得同情。

可惜,他心目中的「救星」仍然選擇無視。賀茂保憲怒了,剛想發火,頭上又是火辣辣的痛。抬起頭一看,只見他可愛的妹妹攥緊小拳頭,一副要殺了自己的模樣。

「沙,沙羅,你,你要干嘛?」不知為何,保憲說話開始結巴。

賀茂沙羅的粉拳再次襲來,保憲沒留神,又吃了一顆爆栗。

賀茂沙羅憤憤的說︰「你不要嚇人了!哥!堂堂大男人卻擺出一副受虐小媳婦樣!天上飛的鳥兒看到了,會嚇得摔死在地上!!」

說完,沙羅瀟灑的轉身,跳下窄廊,拉起安倍晴明一道走了。

賀茂保憲看著自己妹妹的背影,咬著牙,心中暗道︰「賀茂沙羅,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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