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長歌 第十一章 千里險路

作者 ︰ 郭慕鴻

「如果能夠延壽二十年,你與她同房又有何不可!」在回霍府的馬車上,我苦口婆心勸道。

「裝神弄鬼的伎倆!為了延壽就和她同房,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霍去病惱怒地說道。

跟在他身邊一年多,他還從來不曾像今天這樣疾言厲色對我說過話,可我卻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能延續他生命的機會。

「少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正是因為柏梁台靈驗,連陛下都在這里為你祈福啊!如果你能多活二十年,你能做多少事情,難道你不想多看看這世界嗎?」

我繼續勸道。

「住口!」霍去病滿臉怒氣,一聲暴喝。

我呆了呆,瞬間紅了眼眶,眼淚在眼楮里打轉,道︰「少主,我求求你,相信那個女子的話,和她同房……」

「別說了!」霍去病打斷了我的話,掀起馬車的門簾翻身就跳下馬車。

馬夫毫無防備,沒料到有人突然從馬車上跳下,趕緊手忙腳亂地勒住韁繩,馬兒揚起前蹄,差點控制不住。霍去病卻已獨自遠去了。

我伸出窗戶,在他身後叫道︰「少主,少主!」

他毫不理會,徑直一個人走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臉上留下兩行清淚。

馬夫不知霍去病為何突然怒,一時手足無措,輕聲問我︰「姑娘,我們這如何是好?」

我抬手擦去淚痕,淡淡說道︰「回府吧!」

自從那天之後,霍去病便再沒有與我說話。他在府里常常莫名其妙地就大雷霆,搞得人人自危,躡手躡腳,謹言慎行,生怕一不留神就觸了這霸王的霉頭。

府里的人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平時幾乎都是靠眼神來交流,你甩給我一個飛眼,我再回給你一個眼色。

蕊兒見我和霍去病都不搭理對方,私底下悄悄問我到底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兩人高高興興出門,回來就搞得烏煙瘴氣。

我卻只是苦笑,這事如何對蕊兒這樣未經人事的小姑娘講?

這天我叫蕊兒和小翠幫忙,一起把去年埋在院子里的梅花酒挖出來,三人忙活了半天,終于大功告成。

我取了個小碗,嘗了一點。果然香氣撲人,妙不可言。給這兩個小丫頭也嘗了點,蕊兒竟然喝了酒就上臉,微紅著小臉,直呼︰「好酒!」

我淡淡一笑,這酒本是去年花了心思,在大雪天梅花盛開時摘了枝頭上的梅花釀制而成,為的就是今年霍去病大戰成功後給他慶功用的。

只是,如今他不理睬我,這樣的討厭我,我如何還能將這美酒獻給他呢?

也許我不該到漢朝來,不該做他身邊的侍女,也就不會給他平添這許多怒氣了。想到此處,我不由得輕輕一聲嘆息。

蕊兒和小翠互看一眼,兩人交匯了一個眼色,卻不說話。

我見到她們的模樣,忍不住笑罵道︰「你們又在動什麼鬼腦筋呢!」

蕊兒左右看看,才低聲道︰「少主這段日子脾氣可不好,你怎麼也不勸勸!如今府里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前天老楊被少主抽了一馬鞭,就因為給馬兒的飼料中少放了一點淨草。」

小翠接過話頭,道︰「還有還有,昨天少主還把好好的茶盞給摔了,害得伺候少主用茶的香兒被熱水燙了一身,哭了半宿呢!」

我嘆了口氣道︰「如今大家做事都小心些吧!別惹得少主不高興!」

其實,最惹他不高興的那個人就是我吧!只是我如何才能告訴他,如果他不相信那個廟祝的話,不與那女子同房,他真的活不了多久。

一想到那個美麗的少女廟祝,我的心抽了一下。

要是他們真的同房,我是否會後悔?

要是那女子來到我和霍去病朝夕相對的霍府,在他與我夜夜同眠的屋子里歡好,我將如何去面對這一切?

腦中閃過霍去病的臉,我真的能毫不在乎他與別的女子同房嗎?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想到他抱著那美麗女子的潔白身軀,吻著那女子凝香般的嘴唇。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捏住,痛得不能自已。

可是在保全他的性命和被別的女子佔有兩者中,我寧願選擇前者。

只要他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什麼我都可以忍受,什麼我都可以放下,什麼我都可以不在乎!

夜涼如水,初夏的夜晚里沒有一絲風,知了一下下的叫聲是這個寂靜的夜里唯一的聲音。

霍去病還沒有回府。

這廂房中,曾經充滿過我們的笑聲。

「本將軍也賞你一塊糯米糕!」

「蘭兒,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我一定會把匈奴趕出我大漢!叫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戰爭!」

往日里的歡聲笑語,音容笑貌一一在目,可是他人卻不在了。

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才會讓他這麼生氣?或許,我真的錯了。

我取出鳳桐長琴,這把琴是他送我的。我在整理庫房的時候偶然現了這把古琴,霍去病見我喜歡,便賞了給我。

我在現代因為考級學習了幾年的古琴,這也成了我在這個時代唯一的娛樂。

我用手撥了下琴弦,試了一個音。

搭手而上,撥弦。

幾個低音之後,聲調一轉,便是一個極高的顫音,激越撼人,仿佛琴音里藏著的金戈鐵馬通通要沖殺出來一般。

一時間殺伐聲四起,戰馬嘶叫,金鼓齊鳴,呼聲震天。

琴聲漸漸低下去,似乎戰局已經到了尾聲,幸存的戰馬在血跡斑斑的戰場上悲鳴,烈火將傾倒的旗幟燒地 啪作響,盡是慷慨悲壯之聲。

我的額頭已經滲出一層細細的汗珠,卻不肯罷手,仿佛要將這些日子所有的不痛快都宣泄出來。

細瘦縴長的手指還沒有將最後幾個音撥完,我的上身就晃了兩下,強撐著的身體便搖搖欲墜。

一道身影飛撲進屋,一手扶住我,一手按住琴弦。琴聲戛然而止。

我感覺背後被人扶住,緩緩回頭,看到了一臉鐵青的霍去病。

「要解悶,彈點怡情的小曲也罷了,為什麼偏要挑這樣耗費心神的曲子?」

在毫無覺察中,我一滴眼淚滑出眼眶。

他終究還是來了。

霍去病伸出手指,摩挲著我的臉,接著觸電般又縮了回去。他將我放開,獨自走進里屋。

我輕輕嘆氣,他還是不肯原諒我。

從里間傳來他的聲音,「蘭兒,我明日便要出征了,你…早些睡吧!」

第二日霍去病再次出征,由他為主帥領一萬兵馬,李廣公孫敖等部為策應。

我幫他穿戴好黑色的盔甲,他一言不,配上飛鴻劍便抬腳大步出門。

經過昨晚的短兵相接,我已經打定了主意,我要在他的身邊守護著他,哪怕沒有那個神秘的廟祝相助,我也不會讓悲劇生!

待霍去病大軍開拔之後,我拿出他的舊衣服換上,依舊打扮成小兵的模樣,從馬廄里牽了馬,從後門偷偷溜出,朝著他大軍的方向疾馳而去。

霍去病比我早出半天的時間,我此時慌忙趕路,生怕與他失之交臂。

路過一片樹林時,幾只飛鳥驚起。

鳥者,伏也。

我心中剛閃過這個念頭,突然馬兒一聲悲嘶往前方匍匐,我控制不住,身子騰空而起,摔倒在地上,接連著翻了幾個圈才止住。

我忍住身體劇痛回頭去看,一根絆馬繩橫在兩棵大樹中間,我策馬疾馳沒有看到這個陷阱,才被狠狠地甩了下馬。

我的馬兒已經臥倒在地上,像是斷了腿,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我正掙扎著爬起來,突然一把明晃晃的寶劍抵在我的脖子上,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動彈。

從四周沖出幾個人,身著緊身黑衣,穿著不像是漢服,袖口窄長而細。

持劍的黑衣人將我提起來,丟在空地上。

「主人,這小子就是霍去病的親信,一直跟在霍去病身邊,去軍營都帶著他。」

我抬頭看去,只見為的一個男子眼神冰冷而倨傲,五官深邃,這是一張近乎完美的俊臉,有著如同雕刻的線條。

我情不自禁在心底拿他和英氣逼人霍去病相比較,霍去病的氣質是張揚的,毫不掩飾的咄咄逼人,而此人卻又是另有一番內斂。究竟誰更好看一些呢?

媽蛋!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那男子的聲音猶如他的眼神一樣冰冷,「綁了,悄悄跟在霍去病大軍後面!」

現在求救,毫無疑問是沒有意義的。我索性閉了嘴,任由他們將我雙手綁上。

這伙人拉著一根長長的繩子綁在我的手上,翻身策馬,我只能跟在他們的馬兒後面橫沖直撞,心中已經將這伙人的祖宗問候了個遍。

他們為何要跟在霍去病大軍後面,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我心里十分著急,怕他們對霍去病不利。

但現在我自身難保,只能見招拆招。先假意服從,再找機會逃跑,去給霍去病通風報信。

這伙人始終不緊不慢地趕路,並不超過霍去病的大軍。幾日下來,已經到了賀蘭山下。

晚上,他們點起柴堆,輪流守夜,我蜷縮在角落。

這幾人看似普通盜匪,卻紀律嚴謹。我幾日來都找不到機會逃跑,眼看霍去病大軍越去越遠,心里不由得暗暗著急。

啪地一聲重物墜地,那個冰塊一般的人從烤著的火上割了一塊肉扔到我的面前。我一言不,撿起肉塊用袖子擦干淨,張嘴就吃。

我必須要保持體力,才能找機會逃跑。如果我現在倒下去,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霍去病了!

那人見我吃了肉,冷哼一聲,坐到一旁。

在炎炎夏日里,我感覺他的目光猶如一桶冰水淋在我的身上,讓人不寒而栗。

這個魔鬼!我暗暗罵道。

「主人,霍去病大軍渡過黃河之後,北穿賀蘭山,如今已經進入騰格里沙漠了!」一個黑衣人走上來報告。

「霍去病此人天縱英才,打仗沒有章法,常常出其不意。我們明日先回部族再說!」

「是!」

他們不繼續跟蹤霍去病了嗎?他們部族又是在哪里?我嘴里嚼著肉,听著他們的談話。

第二日他們改變了路線,由北而南而行。

接下來的幾天我依舊被拖在馬背後靠雙腿奔跑,我的鞋子早就已經磨爛,雙腳布滿了紅色的血泡,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堅持下來的,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絕對不能死在這里,我一定要見到霍去病!

我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不知身在何方。只知道一會兒是漠地,一會兒是草地,根本不知道他們要往哪里去。

夜晚來臨,草原上的風刮得人皮膚生疼,我拼命卷縮著身體抵抗寒冷。

隨著一陣腳步聲,啪地一聲有東西甩在我面前。我睜開眼楮一看,是一雙黑色皮靴。

我順著眼前那雙黑色皮靴往上看去,對上了那對冰冷的眸子。

他漆黑的眼眸冰冷而深邃,就像古井般波瀾不驚。而他打量我的眼神就像是老鷹打量著獵物,我不禁全身微微抖。

他盯著我已經破爛得不像話的靴子,里面露出我流血的雙腳。

「如果你想活著,就穿。」

他扔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他走到火堆前,閉目而寐,仿佛什麼都沒有生過。

我咬著牙,將扔在我面前的皮靴撿起,活動我凍得幾乎僵硬的手臂把已經破爛不堪的舊鞋月兌下,換上皮靴。

他們究竟要去哪里?這趟旅程已經數天了,我不禁開始後悔自己冒失出府。

如果霍去病在我的身邊…,我使勁咬著牙,我要堅持下去。

這一路已經不知道走了多遠,每一次我以為自己快要死在這不知名的荒漠,每一次卻又抱著必須要見到霍去病的信念堅持了下來。

終于遠遠看見荒漠中的一座孤城,就如同夜空中的一點星光。

當走到城下時,許多穿著異族服裝的人奔跑著迎上來,歡呼著︰「楚瑾墨王子,楚瑾墨王子!」

那人在一眾人的簇擁下跳下馬,走進了這座孤城。

城里的建築造型頗具異域風味,外城牆皆是白色,露出里面堅實的大石塊。這座城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它的外牆上尚留有戰爭的痕跡。

內城中已經有一群人在等候,為的是一個年級頗大的女人,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但她的雙目卻瓖嵌在這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毫不相稱地閃著精光。

在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個錦衣玉服的男子,看樣子不過十來歲,長得與那女人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母親!」

那個女人上前扶起他,道︰「瑾墨,你回來了!」

原來綁架我的這個犯叫楚瑾墨,他們為什麼叫他王子?莫非他是這個部族的王子?這個部族又是什麼來歷?

我腦中盤旋著這些問題,隱隱約約在一團亂麻中找到了一個點,卻又抓不住頭緒。

楚瑾墨把我拽到婦人面前,我毫無防備,摔了個大馬趴,站在婦人身邊的那個錦衣玉服的男子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我抬起頭瞪了他一眼,直了直身體。

「這是何人?」婦人問道。

楚瑾墨道︰「霍去病大軍出後,我們便一路跟蹤。這個人一直跟隨在霍去病身邊,我們只要抓住他,就能問出霍去病的來歷!」

這沒頭沒腦的話听得我一頭霧水,霍去病的來歷?他當然來自大漢朝了,難道還來自星星不成?

那婦人道︰「做得好!我們族人等了多少年月,終于等到了這一天。霍雍重返人間,我越西必將卷土從來!」

越西?好像在哪里听過這個名字?我腦中快速地回憶。

腦中閃過一念,對了!霍去病跟我講過,在千年以前,西域有一個稱霸一時的強國叫越西國,後來經歷了一場重大的變故,整個越西國被夷為平地,越西就滅亡了。

難道他們是千年前越西國的後裔?為什麼要找霍去病呢?這其中又有什麼關聯?

我想起那日企圖擄走衛少兒馬車的那伙人也是越西人,莫非他們都是沖著霍去病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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驃騎將軍笑傳第十一話

我︰「去病啊,那女神也算是個白富美了,為毛她主動要跟你啪啪啪,你不肯?」

霍去病鄙視道︰「就算是女神也不要迷戀哥,因為哥是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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