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罷,就去床榻邊為阿哥擦洗,而我則走向窗戶,側耳細听。柴房方向又傳來幾聲哀嚎,便再也沒有了聲息,一切又歸于寧靜。可是,我的心里久久平靜不下來。
秦濤的不在意是因為大戶人家處罰婢女是常事,而我則是物傷其類,更何況碧兒還在府里,不知道有沒有因我受到連累。
此後幾日,我們便躲在小院,幸而沒被任何人發現。
由于秦濤為阿哥擦洗了幾次身子,風涯又去偷了些現成藥丸給他服下,他第二日便退了熱度。休養這幾日,他的傷口也在慢慢好轉,我放心不少。他依舊對我冷眉冷眼,並不理睬我,我不想惹他心煩影響傷口愈合,便盡量減少在他眼前晃悠。再者,紫衣對我充滿敵意,也不允許我對他獻殷勤,換藥為食皆是親自由她來做。
每到夜深人靜,柴房那邊都會無一例外地傳來痛苦難抑的哀嚎聲,歷時或長或短,只是哀嚎聲一日比一日微弱,似乎受罰之人已不堪折磨,奄奄一息。
而我,夜夜听著鬼哭狼嚎般的叫聲,心情也一次比一次沉重。
那痛苦的申吟和哭喊聲里,我隱約捕捉到一絲絲的熟悉。我決定找個機會去柴房看一看,但願那里關著受罰的婢女不是我所猜想的。
阿哥听聞我的想法,怒目瞪我︰「你是不是想讓我們被發現,陪你一起送死?不許去!」
我不敢做聲,等他睡著,低聲去求秦濤。秦濤心軟,耐不住我軟磨硬泡,答應晚上帶我去。
有風的夜晚,月色半彎,痛苦的嚎叫聲後又歸于一片寧靜,秦濤帶著我跳出窗,悄然溜到柴房。我趴在門扉上透過縫隙看見柴房的一角的地面上蜷縮著一個人,瘦瘦小小的樣子,頭發散下來遮住了臉。淡淡的月色里,我瞧見那人單薄的棉襖上有著一塊塊的暗色污漬,不知是因為痛還是因為冷,那人蜷成一團,低低申吟了一聲。
我心尖顫了顫,遲疑著喚了一聲︰「碧兒?」
縮成一團的人兒動了動,頭也抬了抬,似乎在看我,卻沒有出聲。
我又低聲喚了一句碧兒,那人艱難地爬到門邊,透過門縫警惕地望著我,聲音沙啞粗糲︰「你是誰?」
我瞧見她高高腫起幾乎看不出她原先樣子的臉龐、干涸開裂的嘴唇、額頭的已經結痂的傷口和臉上新添的傷痕,還有她棉襖上的暗色塊物,離得近了,我也才瞧清楚那並不是污漬,而是血跡。
盡管她滿臉血污,憔悴不堪,辨不出原先模樣,我仍是認出她就是碧兒。
我一時沒忍住,嗚咽出聲︰「碧兒,是我啊,我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是誰把你打成這樣?」
碧兒望著我,猶疑問道︰「你是……小小姐?」
我這才想起自己易了容,她認不出來是我,于是簡短地說明,狠命地點頭︰「是我。」
她的眼楮里猛然迸發出驚喜的光彩,哭著道︰「小小姐,真的是你,碧兒沒有做夢吧?」我含淚笑著搖頭,將手伸入門縫緊緊握住她的手︰「你沒有做夢。」
「啊,他們要抓小小姐,他們說小小姐殺了李公子……」碧兒忽的驚慌起來,甩開我的
手急急往柴房里的一堆干草爬去,從里邊扒拉出一個小布包塞到我手里,不安地連聲催促我︰「小小姐快逃,巡夜的護衛一會兒就該過來了,被發現就糟了……」
小布包沉甸甸的,不知道裝的是什麼,我也顧不得看,再次抓緊碧兒的手︰「不,我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這兒的。」
碧兒搖頭︰「小小姐不用管我,三小姐說她會尋個時機悄悄將我放了。三小姐是個好人,我被關在柴房這幾日都是她偷偷送些吃的給我,她說小小姐一定不會殺人,就算真殺了李公子也必有苦衷。她說小小姐逃亡在外日子一定會很苦,所以包了一些銀錢和首飾給我,等我逃出去後好有盤纏尋你,尋到你也不至于沒有銀子而挨餓。」
「何若雨?」我腦海里浮現一個目光怯懦的女孩兒,沒想到這個時候她竟會暗中照顧碧兒。
碧兒又焦急催我︰「小小姐快走!府里都說小小姐無處可去,最終仍會想法回府里找我,所以府里加強了巡邏護衛,就為了抓小小姐。我不會有事的,挺多是受些皮肉苦,等三小姐將我放出去,我就去找小小姐。」
說罷,像是為了讓我安心,她還扯著嘴角笑了笑,卻扯痛嘴角的傷,疼得直吸氣。
我張了張口,還待再說,身旁一直沉默放風的秦濤卻低聲說︰「有人來了。」